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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整个屋子本就不大,何况大熊已经晕厥,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能到哪里去?王小牧赶忙在前后左右找起来,直找得蛮头大汗,却哪里有大熊的影子?
王小牧心中又担心吴叔公,只得回到屋中,见吴叔公尚自昏睡,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王小牧静下心来想了一想,大熊作完阵法晕倒,按常理是功力修为不够所致,一时也不可能转醒,怎么会突然不见,除非这期间有什么人来过?这大半夜,住房又在半山腰,寻常人哪有胆子上来。既然人不敢上来,那必然是有其它物事。
想至此,王小牧暗暗叫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真是什么鬼怪物事,大熊性命可真是岌岌可危。正在这期间,却见堂屋里一阵悉悉索索地响动,既不像脚步声,也不像风吹大门的声音,从里面不断传来。王小牧心中打了个冷颤,捏起一道黄符,从墙角抄起把斧头,打着马灯朝那古怪的声音走了出去。
到得堂屋,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既无人进来,更无其它的物事在那里。王小牧打着马灯在前后寻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正在想自己是否神经过度紧张,听错了响动。无奈之余,只得又转进了吴叔公的房间。未想到一进房间,拿马灯一照,端得是吓了一跳,脑门上豆大的汗珠都被吓了出来。
却见吴叔公虽昏睡躺在床上,但床边却多出三个个头矮小的人,六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在瞪着吴叔公,那眼睛里似乎还流出眼泪来。王小牧从来没有听吴叔公和大熊说这里有什么小孩,这几个小矮个又是哪里来的?莫非大熊就是被这个人弄走的,现在又来打吴叔公的主意?
眼见有人进屋,那六双眼睛齐齐地朝王小牧看来,巨大的脸盘面无表情,漆黑无比,显得阴测逼人、毫无生气,只有眼睛稍显些许灵动,滴溜溜地瞪着王小牧。
王小牧哪见过这等怪事,脚下一滑,手中的马灯差点滑落熄灭。也幸得这些天听得、见得怪事多了去,当下狠狠地咬了下牙,稳住心神,伸手就要将黄符掏出。
那三个小矮人中间的一位却“哇”地一声叫起来。
人都说猫的夜叫声像小孩子哭泣,夜晚听来极为可怖阴森。但这矮人的叫声既像猫叫,又像小孩叫,又或者两者均不像,却仿佛在叫声中还带丝丝笑意,总之在这怪相频出的夜晚,显得怪异之极,令人发糁!
那矮人一张口发出叫声,却全都露出了怪异的嘴甲,刚刚由于天黑,还硬是没有看见。这一下,王小牧瞧得清楚,这几个小矮人原来都长有尖长的嘴甲,而且满脸都是黑毛,却哪里是什么小矮人,原来是三个猫头鹰!
这三个猫头鹰两大一小,显然是一公一母和一幼崽,不知何时已钻进了吴叔公的屋子,刚刚那响声正是这几个孽畜发出来的。
王小牧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不由地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自嘲起来。正在想用什么办法赶走这三个野东西。没想到那居中的公猫头鹰却跳了过来,用嘴甲啄了啄王小牧的裤腿,把他一步步地拉到了吴叔公的床前。
那公猫头鹰突然跳上了吴叔公的床,竟然用翅膀抚了抚吴叔公的嘴巴,然后从自己的口中吐出一个黑色药丸来,然后又用翅膀抚了抚吴叔公的嘴巴。
王小牧惊奇不已,莫非这猫头鹰是叫自己将这黑色药丸喂给吴叔公吃吗?正不明道理处,那公猫头鹰却着急起来,在床上又蹦又跳,然后身子扑在吴叔公身上,流起泪来。那母猫头鹰和小猫头鹰也将身子匍匐在床前,像是不断地向吴叔公磕首。
王小牧虽然自己不懂办法催动眉间的白鹤煞,但对是妖是物却也有异常的灵敏感知,不然也不可能一见到宋木匠家大儿媳就隐隐觉察出有问题。从他对这三只猫头鹰的判断来,顶多是个通了人性的动物,却也绝非妖类。
猫头鹰在民间俗称“夜猫子”,老百姓多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也有“不怕夜猫子哭,就怕夜猫子笑”的说法,更神奇的说法是,在听到夜猫子叫声后的数日之内,附近必然有人过世,这事虽然听起来像传说,不足为信,但在许多乡间倒也确有其事。因此,猫头鹰在老百姓看来,多被喻为不详之鸟,有的称之为报丧鸟、鸣枭。
但在方术之士眼中,世间万物皆分阴阳,日为阳、夜为阴,人们顶阳气日间劳作,鬼魅乘夜色游恍出行,每日轮回如斯,互有规律,互不侵扰、干涉。由于猫头鹰夜行昼伏,对阴夜间的事物一切都瞧在眼、记于心,加之嗅觉极为灵敏,尤其是对死尸的气息最为熟知,是最通于阴间之物,故有丧事家庭常会伴有猫头鹰的叫声。正是基于猫头鹰这些特质,有的道士家中甚至会将猫头鹰用来驯养,用来获知冥界的各类信息。
总而言之,猫头鹰对方术之士来说,犹如百姓家中的家犬,却是忠诚、守护的一种象征。
王小牧对这些道理自然知道,心想这三只猫头鹰既然半夜赶来,且在吴叔公面前流泪叩首,不可能无缘无故,于是试着去问那公猫头鹰道:你们是要我把这药丸给叔公吃了对吗?
那公猫头鹰听完这话,“腾”地一下从吴叔公身上跳起来,对着王小牧猛地点起头来。
王小牧放下了心,虽然已按爷爷的办法给吴叔公疗伤,但到底效果如何,自己并无把握,现下既然这三只猫头鹰连夜赶来,看它们虔诚的模样,势必不会害吴叔公,说不定还正是吴叔公的救星。
王小牧点了点头,说:成,我这就把药丸给叔公吃了去。然后捏开了吴叔公的嘴,将那猫头鹰吐出的药丸塞进了吴叔公嘴里,又喂了点水让吴叔公吞下。
那公猫头鹰见王小牧按自己的意思做完了这些,赞许地扇了扇翅膀。然后又跳下床,嘴甲啄着王小牧裤腿往门外扯。那母猫头鹰和小猫头鹰也一起往门外走去。
跟着走到门外,那母猫头鹰走到堂屋中间原本摆在蜡烛的地方,跺了两下脚,扇着翅膀往大门外走去。然后又折回来,再跺了两下脚,又朝大门外走去。到得大门口,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王小牧。
王小牧这下算是明白了,莫非这猫头鹰是要带着自己去找大熊?王小牧为难地看了看屋门,对公猫头鹰说:你们是要带我去找大熊?那叔公咋办呢?
那母猫头鹰听王小牧这样说,带着小猫头鹰晃晃悠悠地进了里屋。王小牧心中甚是惊喜,原来它们的意思是叫自己跟着公猫头鹰去,吴叔公由母猫头鹰和小猫头鹰看守照顾。
于是对那公猫头鹰说:那咱们快走吧。
那公猫头鹰听王小牧这样说,“扑棱”一下飞了起来,在前面带起了路。王小牧打起马灯,就着夜色跟了出去。
猫头鹰在黑暗中犹如一道魅影,扑棱一下就不见了,速度极为快。王小牧没了猫头鹰带路,便停下来,却又见那公猫头鹰正站在前面等待,于是又往前跟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地行了半响,行到山的背面,却见林子越来越密,原本的一丝丝月光,被树叶遮得不见一点光亮,四周当真伸手不见五指起来,只剩下王小牧手中提的那盏马灯有丝丝暗光。
那公猫头鹰这时却在前面停了下来,王小牧拨开灌木一看,它停得地方是一处土地庙。
南方的土地庙与北方的又有所不同,北方的土地庙又高又大,修得跟一般的庙宇无甚区别,而南方的土地庙则一般又矮又小,只有灌木树高,方圆不到半米,里面的土地神也没有金身塑像,全是泥土糊制而成,门口放置一泥碗。
这些土地庙没有固定的贡奉时间,一般都是由路人路过时,在泥碗上放点油炸果、米饭等,插上两柱香,简易地祭拜一下,身上没有带香的,有的会插上两根松树枝表示。
当地人对土地庙里的土地神也不是特别重视,有句话说的好,叫做“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说保佑别人了,这里讲得“泥菩萨”,指得就是土地庙的土地公公。
这土地庙也不知啥年月修建,外形已无比老旧,但好在里面的土地塑像还算整洁,门口的灌木丛也拾掇的齐整、干净,仿佛在这犄角旮旯里面,还有人会时不时给这土地公上香、祭奠,更奇怪的是,这土地庙前竟然还有半碗祭祀用的水,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动物的尿液。
那公猫头鹰在土地庙前面停了下来,跳到了泥碗前,“扑棱”了两下翅膀,用嘴甲啄了啄那泥碗的边沿,啄得里面半碗水都晃了两晃。王小牧不知啥意思,有点奇怪地望着它。
见王小牧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那公猫头鹰焦急地跺了几下脚,又用嘴甲啄了啄泥碗,然后一双大眼死死地瞪着王小牧。王小牧奇怪地问到:难道你要我喝了这半碗水?
那公猫头鹰扇了扇翅膀,冲王小牧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