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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二院——
沈从明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干枯的手指搭在被子上,人像纸片一样盖在被下。
林默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眼泪落下来,虽然她和沈从明相认不久,但到底是她血缘上唯一的亲人。
陆沈心更难过,蹲前床前哭成泪人,沈从明转头看陆沈心,浑浊的眼眸透着愧责,无论是他还是陆景坤,都把这个孩子当成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一摆就是二十多年。
他不是不知道陆沈心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也曾经把恨撒在这个孩子身上,反悔时已经力不从心。
“默默,这是你的出生资料。”
一旁的同律师将资料递过去,邵言接过,沈从明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可是他还是要说,他怕自己随时会离去,再没机会说了。
“默默,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怕我会等不到。”
林默看邵言,邵言弯身说:“外公,婚礼已经在筹备了,很快。”
沈从明笑起来,看着林默说:“默默,你爸是乔林朗,其实他是个好人,老好人。”
多的话他也没再多说,他不想让她承受前代的恩怨,他去看陆沈心,黯然说道:“沈心这孩子从小就简单,默默,你要照顾她。”
“外公,心心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林默握着他的手郑重承诺,沈从明似是放下心来,温声说:“默默,到派出所把户籍改了吧,你姓乔,改名乔林默吧,也算我为你爸尽点心了。”
“好。”
晚间——
医院走廊上,林默靠在窗前发呆,30楼,半个a城映入眼帘,灯火辉煌,斑驳陆离,繁华又冷漠的城市。
林默抱着双臂觉得有点冷,一阵脚步声响起来,邵言拎着包走过来,回头看到她忙走过去,将袋子里的外套递给她。
“医院夜里冷,先穿上。”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林默披上外套伸手环在他腰际,邵言搂住她,眉眼温柔,“他能找到你也没什么遗憾了。”
林默阖上眼睛,脸往他怀里埋去,沉闷暗哑的声音传来,她说:“邵言,我们结婚吧,尽快结婚,好吗?”
邵言嗯了声,“我已经在准备,这个星期吧,只是时间太仓促,怕要委屈你了。”
林默摇头,与他说了会话,两人走到病房,沈从明阖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林默弯身帮他掖好被子。
“苏苏,苏苏……”
沈从明喃喃着睁开眼,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抓住林默的手,钩爪样的手扼她手腕生疼。
“苏苏,你怪我?我真的知道错了!爸知道错了!!”
沈从明眼角流下泪来,林默忙安慰他,沈从明清醒过来,看到是她,眼底的失望沉重压下来,半闭着眼睛泪流不止。
“外公。”
林默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沈从明别过头去,叹息一声说:“默默,婚礼尽快,一定要让我等到。”
邵宅——
邵曾波看着桌上的请帖发呆,邵言坐在他对面,握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邵曾波回过神来,眉头下意识拧了下。
说实话,他还是对林默不满意,在他看来,邵言值得更好的。
“是不是太赶了?”
邵曾波含蓄地问,邵言回过神来,放下杯子淡淡说道:“其实我跟她已经领过证了。”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通知我吗?”
邵曾波隐隐含怒,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字未透露!一侧的同艳清眼光直直盯着邵言,笑着说道:“邵言这孩子懂事,一向自己拿主意,我们就只管出席婚礼就好。”
邵曾波哼了声没说话,邵言起身竟是打算要走了,随意说道:“婚礼这周末,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
邵曾波跟着起身,脸上带着不情愿,“明天带她一起回来,都要结婚了,还没正式拜访过。”
“不用,结婚后我自然会带她来拜访你。”
邵言头也不回地离开,邵曾波愣在当场,脸色瞬间涨红,直到房门合上才醒过神来,气得就要追出去,刚走了向步又颓然停步。
“好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周艳清上前要安慰他,邵曾波却转身上楼去,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好一会才停下来,红着眼睛哼了声,脸上透着委屈。
邵曾波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照片,满脸沧桑无奈。
这么多年,他做了很努力还是无法改善父子亲的隔阂,邵言从不提恨字,但他知道这孩子心底是恨的,恨到极处是无视。
“织心,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还在怪我对吗?所以邵言才不接纳我。”
他指尖抚触着照片上的叶织心,叶织心温柔笑着,似乎从未经历过人间疾苦一样,温暖纯真。
不是不爱,只是年少轻狂不知珍惜,不懂经营,才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然后就是几十年的忏悔,用半生去自我救赎。
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婚礼很仓促,试礼服看场地,林默忙得团团乱,邵言花足了心思,处处可见细节,陆沈心自告奋勇当伴娘。
这天傍晚,林默赶到医院,推门进屋一下愣住,屋里的人也变了脸色,是林陌宁,她觉得奇怪,看样子林陌宁和沈从前竟是熟识的。
“你回来了。”
林陌宁站起身,笑了笑说:“听说你外公住院了,我特意过来探望下,正在等你回来。”
“默默,我累了,你帮我招待下陌宁。”
沈从明闭上眼,林默帮他掖好被子,叫来护士照看着,转身和林陌宁离开,沈从明睁开眼,幽幽叹了口气重又阖上。
林默和林陌宁下了楼,两人走在青石板小路上,昏黄的灯光洒落,更添幽静,林默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喜帖她还没送给他。
“我还没恭喜你,默默,恭喜。”
林陌宁停下脚步轻声祝福,灯光洒在他脸上,精致出尘,却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色,林默心底一阵酸涩,笑了下低声说:“陌宁哥,对不起。”
她曾经说过永不抛弃他,却食言了。
林陌宁笑出声来,抬头看天,穹空皓月,被夜色包裹,星辰寂寥,寂静无声,透着点凄凉的感觉,像他的心情一样。
他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说过,你幸福就好,我答应过妈会照顾好你,现在你幸福了,我也安心了。”
林默没说话,她对林陌宁永远都带着一种亏欠感,林陌宁低头看她,笑着说:“默默,我们是亲人,结婚那天,我送你入场吧。”
林默一下笑起来,满脸开怀。
林陌宁跟着笑起来,却很快低下头,敛去心底的酸楚,他送她入场,亲手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手上,虽然难过,可是能见证她的幸福……
一轮弯月低垂着头,怜悯地看着地上悲痛绝望而活的人。
车子在高速上疯狂行驶,时速一点点飙升!林陌宁大力吸了口烟,手伸到车窗外,一阵疾风扫过,烟灰化作烟尘沉浮半空。
他又含到嘴里吸了口扔出窗外,揉了下头发满脸焦躁绝望,林默要嫁人了,她终于还是一步步远离林陌宁!
他想过自己会痛,只是没想到痛会这样折磨人!
车子在拐弯处猛地转弯,一束强烈的灯光打过来,他全身血液都涌聚到脑海中,猛打方向盘,两辆车子刮了下险险避开。
“你他妈神经病啊!”
大卡车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破口大骂,林陌宁惊出一身的汗清醒过来,开着车子离开,车子开进陆家大门,他脚踩到地面上,这才有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他停了车往屋里走去,门口陆筝拐着拐杖走过来,一瘸一拐,像小丑一样移过来,林陌宁拧起眉,心头一阵烦躁,直接越过她进屋去。
陆筝呆住,忙加快脚步追过去,没走几步就扑倒在地上,林陌宁知道自己该去扶她,可他就是不想扶。看到她就油然生出一阵厌恶感!陆景坤的亲生女儿!体内有和他一样卑鄙无耻的基因,一样恶心!
拐杖摔出老远,陆筝双手扶着地蹒跚着去够,跳了两下就又摔了回去,她坐在地上,裙子掀起半边,右腿空空的,像个妖怪一样。
她盯着自己残缺的右腿,一下哭出声来,阿姨听到声音,忙跑出来要扶她,她对着阿姨又抓又打,接过拐杖时甚至砸了阿姨几下。
林陌宁拉开一罐碑酒连喝边往阳台上走去,刚喝了半罐房门被砰地撞开,陆筝红着眼睛瞪他,眼中含着恨意,阿姨跟在后面为难地看林陌宁。
林陌宁点了下头示意她离开,陆筝砰地合上门,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脸色阴沉狰狞,林陌宁心里烦,也不想理她,转过身继续喝酒。
“林陌宁,我知道你爱林默。”
陆筝开了口,声音颤抖阴冷,她盯着自己的腿嘲讽他说:“你爱得起她吗?人家可是沈家的大小姐,虽然沈家落势了,那也是血统高贵就跟我一样,你呢?你不过是个初中毕业的穷小子,要不是我陆筝,你什么都不是!”
林陌宁捏紧瓶子,全身紧绷——
“你拿什么跟邵言争,你知道邵言什么身家吗?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陆筝虽然没有腿,但还有钱!只要有钱,有的是男人跪在我脚边求我爱他们,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轻视我!”
陆筝能用最恶毒的话极尽所挖苦贬低他,似乎这样她才能解气,她现在最恨被人无视!她宁愿恨,宁愿吵起来!
林陌宁终于转过身来,扔了瓶子缓缓走过来——
陆筝仰着头看他,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林陌宁,你就是个被我包养的小白脸!”
啪一声脆响,林陌宁冷冷看她,陆筝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笑起来,流着泪说:“林陌宁,你终于伪装不下去了吗?”
“那你现在是不想包养我了是吗?好,我走就是。”
林陌宁转身离开,房门砰地合上!
陆筝呆呆盯着房门,突然扯着头发尖叫起来,然后扑过去追,却一下失了平衡,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