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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暴君之逆转权斗牺牲品】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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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咻——

    旷野一声长鸣,响箭破空飞去,直中远处一头麋鹿。

    下一秒,空中箭矢如雨,齐齐朝麋鹿射去。瞬间,那头麋鹿就成了只不折不扣的刺猬。

    “王子饶……”

    骤断的人声,直到那头麋鹿仰面倒下,破布装饰成的鹿皮下才露出一个人来。遍身若筛,从头到脚扎满箭簇,不仅身上,就连身边也落有箭羽。

    负责统计的人立刻上前,只报箭管上代表每个人的刻符。何人中,何人不中,何人偏离五步外。至于队中不曾发箭的人,早被拖了出去。

    或者明天,成为猎物的人就是他们。

    不过近来,已经鲜少有可用的猎物了……

    秦怠身披黑袍烈烈骑在马上。整个人依旧清瘦病态,难以想象那样的细骨瘦臂,如何能张弓满怀,箭无虚发!

    身后的百余骑紧跟在他身后,一举一动莫不跟从。

    从一开始真的狩猎野物,到擒杀死囚,再到曾欺辱过王子怠的阉人宫婢,忽一日换成了王子怠坐下的爱马,再到大王、王后下赐给王子怠的姬妾,最后是不能发箭、或者连续三次射不到猎物的“同伴”。

    响箭过处,再无活口。

    墉山行宫半年多,秦怠身边已有了自己的死士,护卫。

    昔日欺辱过他的宫人,他也一一回了重礼。

    那些喜欢戏冰的,行宫之内就有湖,冬日各种冰制俱全。楚冽不但告诉他们寒冰能轻易揭人皮肉,也是行刑穿刺的好工具……

    那些喜欢狗的,就锁入狗窝同宿。一日无水无食,两日无水无食……

    事实证明,狼狗远不如人能挨饿受渴,不过第二天,它们就开始自寻食物了。到如今却也养叼了嘴,除了人别的野物轻易都不肯吃!

    至于那些曾轻慢过秦怠的人,则全部成了猎物。他们为他训练属下做了贡献,他自然也不会吝啬给他们一个痛快……

    …………

    “王子,闾将军求见。”新进内侍一路跑来通报。

    “闾遏?他怎么又来了。”

    自秦怠到墉山行宫,因此地距离墉山大营不远,闾遏每次来往于都城和驻军间,总要到行宫来拜会他。

    近两个月愈加频繁。

    秦怠皱眉,但想到闾遏的身份地位,还是回行宫换了衣服,请人进来。

    “下臣拜见王子。”

    “将军客气,请坐。”

    秦怠蜷靠在凭几上,头戴玉簪小冠,穿着简单的缠枝纹底月白袍,整个人依旧精神不振气虚萎靡的样子,朝闾遏扬了扬下巴就全当招呼过了。

    若是旁人敢对闾遏如此无礼,只怕此时已人头落地。

    在这礼大于天的时代,即使一国国君也不会以如此轻慢的举动对待臣子。

    离国大王曾在宴会上和心爱的姬妾玩笑,说离相的背如盘中的虾子,离相听到后当即辞官要走。离王大惊,赶忙走下来对离相再三道歉,并处置了两个爱姬,此事才算了。

    但眼前的人是王子怠,闾遏非但没有任何不快,心中反而隐隐喜悦。

    他私下关注王子怠很久了。深知他在旁人面前向来礼仪周全,唯独对自己身边的人态度随意。想到自己也成了被他认可的‘自己人’,闾遏不禁难掩笑意。

    榻上的秦怠微不可见再次皱眉。

    “将军今日怎的有暇过来?”

    “新兵入营,明日起我就要常住军中训练新人,短则三月,多则半载出不来,故今日特来拜会王子。”

    “原来如此。”

    墉山大营是距离呈国王都兴呈最近的兵营,同时镇守着墉山西北的墉关,两处相加有十多万人。历代由闾家为将管理镇守。

    就连王都城卫和王宫守卫,过半人数都挑自墉山大营,地位不可谓不重。闾姓之贵也就贵在这里。

    “那就辛苦闾将军了。墉山大营所出兵士个个悍勇,军纪严谨,皆是我呈国精锐,这都是将军训练有方的缘故。”

    “不敢,王子过誉。若论训兵之能,闾遏自愧不如王子。”

    “此话怎讲?”

    闾遏的目光牢牢黏在秦怠身上,开口道。

    “王子手下精卫百人,鸣镝所指,动辄雷霆,号令莫敢不从。闾遏实不如也!”

    “……”

    室内杀气徒生,至少三个方向蠢蠢欲动。闾遏想到王子怠训练的另一批死士暗卫,心下不由暗赞。

    然而真正该为这句话有反应的正主却依旧姿态慵懒、身体放松的委靠在凭几上,表情都不曾被闾遏的话激出半点微澜。唯看向闾遏的眸光,与看一个死人无异。

    “将军谬赞,奈何这番话说错了人,将军该对都城的大王细言才是。”

    “……”

    闾遏一时微怔。

    他15岁从军征战杀场,是亲历过血肉横飞,脚踏万千陈尸的人。而王子怠此时给他的感觉……

    没有杀意?不是不杀,而是根本不在意“杀”的过程。在王子怠眼中,所有的一切本就是死物,包括他自己。所以才会这般无动于衷……

    无所欲,故而无所惧!无所恃,故而无所失!

    闾遏心下突地悸痛莫名。瞬间再无试探挑-逗之心,起身卸剑后,笔直跪于王子怠身前。

    “王子恕罪。下臣今日敢当着王子的面直言,其实是想向王子投诚。王子大才,臣,愿助王子一臂之力。”

    榻上的人眸光-气息不变,半响后似想到什么趣事,竟轻笑一声。

    “闾将军为呈将,我是呈国王子,他日份属臣主,何来今日投诚一说。”

    闾遏正色道:“臣为呈将不假,但今日投诚不为呈国,不为当今呈王,只为王子怠您一人。”

    “哦?为何?”

    “为将者,莫不以昔日周天子大将师奔为榜样。王令所指,征战天下,开疆拓土,成就不世之功!闾家世代为将,心中抱负亦然。然而当今王上,内里法争不平,对外毫无建树。空有野心,却没有撑起野心的能力。所以臣,只能提前效忠明主。”

    “那你凭什么认定,本王子就有那份能力?”

    闾遏直视秦怠双眼,一字一句:“大王眼中只有王位,目所能及不过呈国边邑被人占去几城几里。但王子所见,却是天下!”

    “……呵呵呵呵……”

    秦怠忍不住笑出声。并非大笑,不含丝毫感情,只是单纯觉得有趣。

    譬如去岁冬日狩猎,那只雪狐绕了几圈后浅伏雪地,妄图蒙混过关。后来大约意识到逃不掉,竟领着他们到一处兔洞,叼了只兔子出来献给他们,以求换命……

    “来人,上酒。”

    秦怠吩咐,立刻有内侍捧来铜樽,酒盏。

    “闾将军试试新出的佳酿。虽未至酷夏,但将军骑行百里而来,想必正干渴燥热。此酒已用冰水镇过,现在饮用最是舒爽。请。”

    言罢便让人把盏添酒,再不提投诚之事。直到送闾遏离开,之前的事倒想从未发生过一般。

    …………

    “王子,可要除掉他?”

    闾遏一出房门,屏后立刻有人出来请示秦怠。

    秦怠晃着酒盏,看也不看下跪之人,不甚在意道。

    “凭你们,还杀不了他。”

    一时三人跪地,齐齐请罪,“是属下该死,属下无能。”

    秦怠不语。

    他虽无甚功夫,但从闾遏方才细微的表情变化,也知道闾遏远非自己身边这些人可比。昔年杀场上令生食人肉的胡人都惧怕的“鬼厄”之名,想也知道绝非浪得。

    只是自两人相识以来,他似乎还未见过闾遏的“鬼厄”面目。

    至于闾遏能查探到他的秘密,秦怠并不惊讶。此地本在墉山大营辐射范围内,他们又日日野外纵马行猎,闾遏但凡有心,怎会没有察觉?

    秦怠一早就想到了这些,但他从没防备过闾遏,更不打算费人费力除掉他。

    原因无它,闾遏,本就死期将至!

    ……

    新兵入营,那么便是这之后了。

    北地胡人来犯,闾遏镇守北境,被其族兄暗害。

    前世王子怠囿于宫墙内外,对朝政和外面的事一概不知。能知道闾遏的名字也是他名气太大的缘故。

    当年胡人进犯下棘、荆城一带,烧杀抢掠,毁村吃人。闾遏带兵迎敌,沿途不纳降,不收俘,单骑斩杀百人头,剥皮做鼓。以致胡人闻风丧胆,得了“鬼厄”的名号。

    可惜锋芒太露从来不是好事。

    墉山大营的重要性人尽皆知,由闾家世代统率。乃至闾键早丧,闾遏年少,墉山大营数年无帅,也能丝毫不乱。直至闾遏长成,还能顺利交到他手中。

    如此,怎不令多疑的秦莽心惊?!

    于是秦莽暗中扶植闾遏远族闾甲一支,望其取而代之。

    这次征选的新兵,便有不少闾甲的心腹死士。等到胡人犯边,闾遏带兵出征,闾甲以偏将护其左右,这场看似御边杀敌,实则狩首的阴谋大戏就开始了……

    既是死人,何必费心?

    投诚?更不需要。

    比起真假难测、不在计划里的人心,秦怠更喜欢自己来挑人!

    根据最新报来的消息,腾国和代国矛盾已起,想来不久就会正式宣战。届时,腾国使者就要往兴呈来了……

    …………

    秦怠在墉山行宫又悠闲半月,都城王令再次传来。

    大王急召王子怠回都。

    看来秦莽的日子不好过啊!

    前些日子秦莽刚想就军功授爵的事改革一二,旧贵族就站出来反对。

    不想这一次的新旧之争可不像以往朝堂扯皮吵架那么简单,支持新法的某邑宰在宫门口直接刺杀了旧贵族代表之一文田君。旧贵族闻讯,无异于捅了马蜂窝,不等执掌司法的廷尉过审,就将邑宰全家屠戮,并借此抓捕杀害了支持新法的数十人……

    “王子,胡邑宰的家人送出去了。跟随的侍卫回来传话,胡邑宰死前,拜谢王子助他杀了文田君。”

    “嗯。”

    秦怠不置可否,想到秦莽现在焦头烂额、再难装他清高假斯文的模样,心情就不错。一面在帐内慢慢啜着冰酒,一面居高临下看着山野间射猎追逐的场面。

    腾国的消息传来。

    腾王在殿上已经宣布对代国用兵,有人立刻提出来若腾国对代国用兵,则不能不防呈国。两国虽历代联姻,算通家之好,但不妨再送重礼,请求互质质子,才更加保险。

    此时,腾国朝堂正为这个提案争论不休。

    但秦怠知道,这提案腾王最终还是答应了。不久,请求互质质子的使者就会往呈国来。

    前世因为种种理由没能离开兴呈的机会,这一次,秦怠可不会错过……

    既然准备走了,行宫里不忠于他,却看过、听过太多东西的人也就不用留了。借此机会让手下护卫分成两队比拼练练手,岂不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