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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掌上从于念璘口中取出的部分残渣,黏黏腻腻挂在手上如一团不散的棉絮……还是彭胶棉!邬铃陷在复杂的震惊中,一时思量不语。
周围有林氏的哭声哀哀不绝,有王氏的置疑,有雀薇的疑惑不解。
唯有邬铃在发愣。
“师姐,怎么了?”雀薇碰了碰邬铃。
邬铃现在正看着“空气”……眼神中都是不可置信,眉尖微蹙,继而凝成了疙瘩。
“三娘吃剩下的糕在哪儿?”邬铃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严肃安静了下来。
就有人将吃剩下的荷花糕捧了上了。
邬铃没有摸,没有碰,甚至没有仔细看,她只是闻了闻……
“二夫人,我想三娘的死因我已经知道了。”邬铃的声音没有因为真相而兴奋,多少含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真相是什么?是谁害了我的女儿?你快说!”林氏眼睛里都是血丝,顾不上头发凌乱,抓着邬铃使劲摇晃,像要把真相从邬铃身体里摇晃出来一样。
邬铃抓着她的手,安慰了一下林氏的情绪,随手拿过毛巾,擦了一下另一只手上的残渣:“二夫人,请您用锦帐覆了三娘吧,让她好好睡着,水落石总会出,我们先离开这儿。”
“这是何意?尚未查出原因,就这样草草结束离开,你是拿着我们当猴耍吗?!”王氏厉色道,“还是你查不出个所以,打算认罪?”
邬铃挽着袖子,拿着毛巾的手停下,回身看着王氏:“于夫人还是省省力气,想想怎么解释三娘死后有人在她身体里灌毒的事情吧。我还得提醒您,三娘过世到现在我不是被你关着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站着,这件事你再赖不到我身上的,所以最好现在找好替罪羊。”
王氏被邬铃说得一愣。
邬铃没再理会她:“可以有请常大人和衙门仵作了。”
一旁的众仆妇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也不听她的,都看着王氏。
出声的是林氏:“姐姐,既然,既然邬铃说她知道了,咱们就赶快请常大人吧。”
“急什么?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王氏皱眉冷然道,“你不要听这丫头胡说八道,她是骗你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老爷病中的消息,就是想千方百计回到于家来,又碍于于家子嗣箴言,所以才害死了你的三娘。”
王氏这一说,林氏本就是没什么主意的人,此时更是将信将疑又略带恨意地看着邬铃。
王氏不吩咐,没人听邬铃的,没人去请常大人。一时众人都在疑惑猜测之间斗转……
门外。
“常大人到。”宏亮的宣到声响划破了于家黎明的寂静,也叫醒了人们彻夜未眠颇为倦怠的神经,门外是端然而来的衙门众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钱塘县令常怀。
王氏眼皮一跳:“是谁请了常大人来?”
周围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头。
“谁请的不关键,来了就好。”邬铃淡然一笑。
下死眼瞪了一下邬铃,王氏道:“既然常大人来了,你便同我一起出去,不能留在这里。”
邬铃点头:“自然,不只是我,这里所有的人都要一起出去,所有的证据也都要带出去。”先王氏一步而行,邬铃身姿笃定。
携着一众人走出于念璘内室,迎面而来满园花香。庭院之中,已是夜尽,太阳露出一个角,清晨来临了。
随着常大人来的,除了一应衙役,仵作,还有——樊城。
“城哥。”于念玔赶着就到了樊城身边。
樊城点头,温柔地拉过她手:“玔儿辛苦。”
于念玔见樊城如此体贴,竟然还拉了她手,受宠若惊一样忙道:“九娘说,三娘不是被毒死的,我也看到了,银针放下去,三娘嘴里确实没有毒。”
她这一说,王氏先是变了脸色:“玔儿不要胡说,现在还没有定论。”
于念玔被她娘一呵斥,忙住了嘴,怯怯看着的却仍是樊城。
樊城拍了拍她的手:“累了吧?还是吓坏了?脸色这样白?”
虽然被她娘呵斥过,于念玔见樊城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如此体贴,不由红了脸:“玔儿不累,城哥,你是一夜没睡吗?岂不是要累坏了?我还好……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可怕。”于念玔说着向樊城身前凑了凑,“确实是很可怕,三娘脖子上都是血痕,身上有好多紫斑,眼底都是血米粒。刚才九娘掰开她的嘴,三娘的牙齿都咬碎了,妹妹真是受苦了。”说着不禁举帕来拭泪。
于念玔的声音不大,但是仵作就被邀请站在樊城的身边,所以他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脸上一片疑惑。
于念玔说罢,轻轻靠在了丈夫身边,脸上绯红。
樊城不语,将于念玔敛在怀里。
邬铃从出来见到人群里有樊城,就知道常大人是师傅引来的。
哈哈哈,来得不能再是时候了!!
忽又见师傅对于念玔言语温存,眼神暧昧,刚要一个眼风撩过去“冲散”他们,不想再听这似是温柔体贴的言语间,尸检情况竟是已从由于念玔的口中说得差不多了,心下一笑,果然的!于念玔说出来要比自己说出来让人信服百倍不止啊!阴险的师傅这是美男计啊。
微微笑着再看向师傅……师傅!什么情况,师傅竟然,竟然揽着于念玔的肩膀,两人怎么能靠得这么近?!
邬铃刚想怒视一下。
“师姐,师姐,常大人问你话呢。”雀薇拉她道。
“啊?什么?”邬铃回过神来。
“结果。常大人问你结果。”雀薇道。
邬铃忙定了定心神,把倒下的醋瓶子扶起来,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依偎着的两个人,不情愿地转头道:“回常大人,现已查明,于家三娘于念璘并非中毒而死。”
“哦?”常大人摸了摸修剪整齐的胡子,眼中精轮一现,“那便说说吧,依你看来是怎么回事?于家三娘年级轻轻到底死于何物?”其实常怀不信邬铃说的,这么个小丫头能见过什么?只是碍于于念璘未嫁之女的身份,到现在她也没着人去验过尸首,所以不得不听听。
“拿来。”邬铃道。
雀薇手上捧着个盘子,向前走了几步。
因为这个盘子上的针曾经刺入过于念璘的身体,上面犹沾着粘稠□□,且两根银针皆是乌黑,所以没什么人愿意拿着。
雀薇便捧了过来。
“这根银针是我刚刚从肝脏刺入于家三娘的,这根是从胃部。”邬铃指着两根乌黑的银针道。
常怀已经坐在了仆人搬来的椅子上,摆了一个很有架势的姿势,捋着胡子冷声道:“这乌黑银针正是有毒的显示啊,你怎的说不是中毒?不要信口胡说,黑白不分。”
邬铃也不着急,将第三根拿起来给常怀看:“这根……刺入于念璘口中的银针拿出来的时候是雪亮的,并没有半分染毒迹象。”
常怀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邬铃一笑:“或者,您可以问问您的仵作,这是什么意思?也许您更愿意相信。”
仵作从刚才听到于念玔的话以后就一直皱眉,现见常怀转头看他,忙道:“小的并没有见到尸体,只是听一面之词很难判断。”
邬铃扬了扬眉:这个人不愧是衙门出身,扯皮条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的。
“朱先生不必过谦,此时也只是审问案情,并不是在下结论,您就事论事但说无妨,也可早免岳母大人和内子担忧,还三姨公道。”樊城说话了。
樊城一说话,邬铃就想笑。
朱仵作想了想:“既是这么说,那朱某斗胆了,若是根据三根银针试探位置来看,是否因中毒而死不敢说,但是毒看来并不是从口而入了。”
“好您!”邬铃心中一笑,“就是这个效果。”
“巧了!邬铃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刚刚查看了肝脏和胃外皮肤,还就真是找到了两个注毒的小孔。”邬铃干脆利索的说出。
周围人一片唏嘘,包括一众衙役都是皱眉,仆人们更是吃惊。
常怀眼光扫过众人,看到王氏的时候犹见她面色镇定。
邬铃一笑:好听话啊,果然在心里准备了替罪羊了!可惜就是笨了一点儿,这个时候作为于念璘的嫡母应该情绪激动忙着找真凶才是正常反应啊……
果然,看到王氏的反应,常怀不自然地掸了掸官服衣角。
邬铃又走神了,她在偷偷看樊城。
樊城依旧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于念玔,不过一瞬嘴角轻扬。
这是师傅特有的笑容!
邬铃继续道:“是谁灌的毒邬铃判断不出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大人追究不追究自有明断……重点……”邬铃说完停顿了一下,看着常怀。
常怀咳嗽了一声:“当然。本官自会查明。”
“明”字没说完,邬铃接口道“重点不在这儿,重点是三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常怀莫名其妙地被邬铃噎着了,好像他急着表白自己会公平办案,而邬铃的意思却是——这不是重点,我不在乎。
常怀的小恼怒,让他被僵持在一种气氛里,急着就道:“若如你所说,至少不是因为食用了有毒的荷花糕而致。”
邬铃点头:“大人高见,只是……荷花糕无毒不一定不致人命。”轻轻抬起手,邬铃仿佛是不经意拢了拢额上散下的发丝。
只有雀薇看到了,邬铃在吓唬冲过来的“于念璘”。
“大人,不知卖糕的老儿是不是尚在关押?”邬铃不想兜圈子了,因为于念璘就算是对凤纹恐惧到了极点,仍是不断纠缠她。
“这个自然,案情尚不清楚,嫌犯仍在关押。”常怀转了转手里的官帽核桃道。
“那把他押上来好不好,我需要和他当面对质一下。”邬铃道,眼光异常坚定。
常怀向着一边衙役挥手。
不一时,卖荷花糕的老倌儿被带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