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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铃看了一眼一路跟来,现在站在内室角落里于念璘的灵魂,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口中含着一口糕,想吐吐不出来的样子已经很久了。
现在她朝着邬铃走过来,脖颈上全是因为死前挣扎抓挠留下的血道子,寥寥渗着血。
“我知道你回来是干什么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说话,小心我要了你的命。”于念璘的声音自然能被邬铃听到。
能看到能听到于念璘的当然还有雀薇。
雀薇一个欺身,就要上前,却被邬铃拉住:“你要跟空气打架啊?”
雀薇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你们于家人一个比一个猖狂?那个一脸粉的王氏不用说,连仆人仆妇都是不可一世的!现在连一个魂魄竟然都不怕收魂师!”
邬铃指了一下自己,面露疑问,那意思也包括我?
雀薇不满地点了一下头:“当然包括师姐,你竟然要去验尸……”
邬铃还指着自己。
“我哪里说的不对?你们于家人就是猖狂嘛!”雀薇嘟囔道。
“我的意思是——最猖狂的在这儿。”邬铃一笑,回身间冲着离她无敌近,几乎是用苍白的脸贴着她的于念璘——抬起了手。
纤长的凤纹灼灼。
于念璘大叫一声,迅速蜷缩进角落。
“别惹我哦……我好久不从事老本行了,今天我就来还你个公道!”邬铃其实就是想吓唬一下于念璘,说实话,她心里实际上有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歉意,她很早就发现糕有问题了……可是她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糕……糕?
邬铃忽然发现了一个矛盾点。师傅说于念璘不是被毒死的,那糕的问题在哪儿?要是糕没有问题,那个卖糕的人怎么这么奇怪?往返多次卖东西,而且是在于家周围,不就是为了把东西卖给于家吗?
于念璘抱着头,从眼光中露出一丝怨恨。
由一队仆人押解着,邬铃和雀薇被送到了于念璘的房间,也就是现在的尸检现场。
就像欢迎外宾一样,屋里现在站着王氏、林氏和听两人樊城的话前来的于念玔,还有三两个仆妇。
邬铃理挽了一下宽大的粗布衫衣袖,径直走了进来,还来不及多说一下自己需要的工具,手上已经被塞了一包银针。
邬铃看了看:“这个可能用不到。”
王氏轻蔑一笑:“自来验毒纯银最准,入针之后,有毒则银为暗黑,若是仍旧雪亮自然是无毒的表示,你验毒怎么会不用银?”
邬铃懒得和她理论,回身将针包放到了雀薇道手上,走到于念璘的面前,伸手去拉她的裙带。
“你干什么?”林氏上前一步就要阻拦。
“二夫人,还请忍耐节哀,邬铃现在做的事情是会比衙门的仵作简单的,而且我会下手很轻,不会伤到您的女儿,您在一边看着就好。”邬铃的话说得其实很礼貌,不管这其间有多少来往的恩怨,现在眼前是不是阴谋丛生,林氏都是如今最悲伤的人。于念璘,她的女儿现在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邬铃相信,这些人里最没有复杂目的的便是眼前的林氏,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出真凶。
所以,邬铃觉得他们还算是目标一致。
不知道林氏是不是被邬铃的话语和眼神镇住了,竟是依言向后闪了闪身。
邬铃点头,来解于念璘的衣衫。
轻纱滑落,处子充满弹性的净白的身躯仍透着光亮,十分美好也十分凄凉。
邬铃有片刻的时间在观察,于念璘雪白的皮肤下隐隐透着很多暗紫色的斑块儿,这是……什么意思?
邬铃在脑子里大致分析了一遍可能形成这种斑块的原因,不禁咬了咬嘴唇。
手自腹腔依次向上按压,不过几下便是一个深触摸。
内部器官未见致死性机械损伤,内脏也没有出血……邬铃想。脱手之间器官位置和完整度都没有问题。
“二夫人,于念璘生前可有什么疾病?”邬铃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轻。
林巧懿摇头:“她这么年轻能有什么病?一直身体好得很。”
邬铃点头,这么说初步可以排除原发性疾病,内脏没有出血,那么也不是腐蚀性毒物所致。
邬铃看着于念璘身上的紫斑,那看来自己是理解对师傅的意思了,于念璘是因为食物堵塞咽喉,进而造成气管封闭,窒息而亡。
伸手扒开于念璘的眼睛,果然上下眼睑合膜近弯窿部及内外眼角处都是大如粟粒,数目不等的红色和红褐色的点状出血。颈部还有被自己抓出的一道道血痕,显然是因为窒息痛苦而不断抓挠所致。邬铃还是李澄时见过各种尸体,这样活活憋死的也见过,只是不及这个惨烈。
心中不禁叹息,邬铃刚想回头说话,瞥过尸体,忽地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尸体上的这些斑难道不是一个时间形成的吗?虽然说颜色深浅会因为脂肪的厚度呈现出不同,但是……总不会是黑色的。
邬铃注意到了,在不太明显的区别里,有两块地方——有些发黑。不禁心中一动,以手轻轻拂过,邬铃暗自一笑,原来是这样。
“三小姐吃荷花糕的时候有谁在旁边?”邬铃的脸变得严肃,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人说话。
末了,还是一脸不情愿的云娘回了话:“我们三小姐爱清净,每每用膳都是独自一人的。”
“那你们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她如此难受……”邬铃话说了一半又停下来,看了一眼林氏,“总是会撞倒板凳桌盘的,你们就都没有听到响声?”
一个小鬟哭着走了过来:“平时都是小萍伺候三娘的,云娘姑姑买了糕回来以后,三娘就让我去厨下拿些糯米圆子汤来,说是配着吃才爽口。等小萍回来的时候,看到……看到三娘已经倒在地上,咽了气。”
邬铃思量了一下:“也就说,你们家三娘没有等你回来就已经开始吃这糕了?”
小萍哭得更厉害:“若是三娘等得小萍回来再吃,至少毒发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小萍可以马上去喊大夫,也许还有得救。”小萍哭着跪了下来。
林氏本已经虚弱不堪,现在一边哭一边伸手来揪打这个小丫头:“你个死丫头啊……你给我偿命!”
邬铃回头又看了看于念璘,伸手去掰她的嘴,可是几次下手,都没有掰开,唇齿相合,竟是咬得死死的。
“你干什么?”于念璘想是极为忌惮邬铃手上的凤纹,但还是壮着胆子跑了过来。
邬铃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下用全力,牙齿被掰开了:“都不用闹了,你们家三娘根本不是被毒死的。”
林氏本来还在打小丫头,听得邬铃说,马上停手跑了过来:“你,你说什么?”
“三娘不是被毒死的。”邬铃稳声道。
“胡说!”王氏意料之中地第一个站了出来。
“是不是一测便知。”邬铃不容王氏继续说话,伸手将雀薇手上的针包拿了过来,打开长长的布袋,随手取出一枚银针。
邬铃纤长手指夹着长约半尺的银针,针头锋利,寒光隐隐。不过转眼已直从肝脏部位穿了下去。
周围人一片惊呼,她们呼的是邬铃手力之准,干净利索,并不是很硬实的银针竟丝弯度都没有的没入腹腔。
不过片刻,邬铃将银针抽了出来,针身一片乌黑。
所有人都看着针,只有邬铃看着王氏。
王氏本来紧张的脸上在看了乌黑的银针之后,竟是浮上了一些笑容。
“你说没毒,那银针乌黑代表什么?你果然是包藏祸心,毒害亲姊,还妄图混乱视听……”王氏笑道。
邬铃:“停!”
说罢“停”字,邬铃回手又拿了一根银针,这一次邬铃将针刺入了于念璘的胃,结果一样,乌黑一片。
王氏已带了万分的得意:“来人,将这个毒害三娘的于家弃子拿下交官!”
邬铃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刹那间第三根针已稳稳从于念璘的口中探入又拿出。
因为两根带毒银针几乎已经是认定的结局!忽然之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于念璘口中拿出的针,雪亮!
“这……这……”王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了好几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妹妹腹中有毒,而口中无毒?”于念玔本来站在一边,因为害怕,不断用帕子遮掩着脸,此时一脸不解,上前一步道。
林氏更是上前一步,仔细盯着邬铃手中的银针。
“因为毒是从肝脏,胃这些常用来验毒的地方灌进去的,针孔在这儿。”邬铃不屑地指了指自己刚才下针的旁边,果然,两个非常细小的孔在仔细分辨下犹可见到。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把毒灌到我儿身体里害死她的?”林氏的眼神疼痛交加。
“额……不好意思,我说得太着急了,三娘不是被毒死的,这些毒是后灌进去的,为的是……栽赃陷害我。”邬铃说完笑着去看王氏。
王氏,不过一个眼神的慌乱,竟又马上镇定了下来:“是不是毒害尚未定论,终究肚子里是有毒的。”
邬铃点头:“其实按照设计,嘴里也应该是有的,可惜,来灌毒的人没掰开三娘的嘴。三娘因为窒息曾死死咬住牙齿,致使牙齿碎裂交错,很难掰开,来灌毒的人蛮力之下留了手印在这里。”邬铃说着指了指于念璘下颚上几处淤青,细观之下,竟真的是个很大的手印轮廓。
众人不住唏嘘。
林氏更是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这是哪个短命的,竟然在我女儿死后还不让她得安稳!下这样的毒手啊?”
邬铃看着王氏……
“胡说!若是蛮力掰不开,你一个小小的女子怎么能掰开?”王氏道。
“是啊,九娘如此纤弱,是怎么做到的?”于念玔道。
“左右晃动几下就行,交错的碎牙松动散落,自然就容易打开了。”邬铃一边解释,一边伸手进去,将于念璘口中的东西清理了出来。
这些东西一经拿出,邬铃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