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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极手中是一柄长剑,和申屠用的戟一明一暗,在洪途夜色之下,明若星火,暗若流魂……
不过霎时,包围他们的数十人,悉数倒了下去。
代价是,奢极的肩上挨了一刀,申屠的腿上中了一斧。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就咱们两个,累都能死了。”申屠道,“你能不能暂时解开其他收魂师的灵力,让他们参战?”
与申屠背靠背,奢极笑道:“你还真是陷害兄弟都不带眨眼的,我解了他们的灵力封印,明天就可以魂游三界了。”
洪途之规,无人可破,破者必诛!
申屠也笑了,亏得他们两个现在还笑得出来。
远处,护青一族若洪水一般涌来。
这是立春以来护青人进攻洪途的第三次了。前两次人不多,其中第二次,就是邬铃以为申屠和奢极因为还钱的事情打起来的那一次。
因为奢极发现了混在来报道的收魂师队伍中的护青人,所以战斗一触即发。正好赶上申屠来找他还钱,两人把守关隘,使那场战斗没有延伸到洪途腹地,很多人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包括邬铃。
第三次!来的护青人太多了,多到奢极和申屠都估计不出来人的数目。
这还不算。
随着护青人的攻击,地下的“人们”就像上一次一样,找准了时机,准备集体逃走。
索性,他们现在被驱逐了回去。
可随着收魂一族力有不及,护青人的大军已经进入了洪途腹地……
一触即发的兵戎相见,只在护青人集结之后,瞬间爆发。
申屠谨七的脸上已经都是汗,斗转之间的赤色光芒虽凌厉却已开始渐渐力有不足。
奢极一身金甲,金色光芒始终不离二人身侧,也只是勉强护住二人不至于伤越来越多……
两人交错之间,都是暗暗心惊。
有声音自围着他们的人群之外传来。
是惨叫……
奢极敏锐,目光先是一喜。
申屠低声道:“不要到处找,不能让他们发现黎关的位置。”
奢极点头。
惨叫越来越多,有人面目红涨,有人一脸寒霜。战势不过转瞬已变得势均力敌。
然而黎关的位置仍是被护青人的领袖——季环楚,发现了。
手中拂尘抖出,一直藏身在一栋建筑里黎关被他的拂尘随即卷入战势。
“老大!”奢极口中已带焦急,闪身直取,却不想窥见的是季环楚一抹狠厉之笑!
阎君座下第一人——季环楚,左手持尘,右手刺出正是阎曹利器——图穷匕。
奢极大惊!
被拂尘裹住周身的黎关大惊!
图穷匕刺中,魂魄立散。
漠然……甚至没有为自己有一点难过!不过抬手之间,黎关已将自己被封灵力尽数解去,若昼白光冰冷!来不及做其他动作,一记势大力沉的后仰,裹在身上的佛尘已被带离护青人的手。
下意识去拉自己的法器,季环楚分神间,奢极已翻身闪开匕首锋芒,不禁心道好险。
由于黎关冲破灵力封印,与奢极、申屠并肩作战,只见满天光芒,赤色若焰,金色若蛟,白色如风……战势在一个时辰内处在了难解难分的焦灼状态。
处在焦灼状态的还有邬铃。
出不去,撞门撞不开,就去开窗子,窗子一样打不开。
于是站在窗子前面,邬铃看到了潮水一般从地下涌出向界际跑的人们,看到了打头的小午。然后……她看到了若神明一般飞过去的申屠谨七。
恐惧袭来……
小午,会不会像陈姓大汉一样,因为叛逃被申屠碎了辞尘,他只是个孩子。
竭力贴在窗子上向外看,也只是看到越来越多人奔跑的邬铃,现在连最后一点窗外的地面都看不见了。
天上之月是天下的月,有一轮月亮只属于洪途。
晓风霁月虫,从挂在楼角一个团状变成了——一个方形,你拉着我我拉着你歪歪扭扭组队挡在了窗子前面,一个个眨着眼睛看房子里的邬铃。
他们是蓝色的,所以映得整个屋子清蓝明亮,恍惚间美若仙境。
“你们让开。”邬铃道。
小家伙们一齐摇头,邬铃第一次看清楚了这种虫子,他们每一个都是圆鼓鼓的,现在为了能把窗子遮严实,努力挤着,挤成了各种形状。
邬铃其实很着急,但是看见它们还是很想笑。
“外面怎么了?”邬铃问虫虫们。
虫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两个小家伙就皱着眉头打起来了,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虽然它们的手和脚也就是邬铃理解的手和脚吧。
“在打架?”邬铃道。
它们一起点头。
“谁和谁?”邬铃紧张了,“你们别告诉我又是申屠和奢极!”
虫虫们摇头,又点头。
邬铃糊涂了……“还有谁?”
虫虫们想了想,一起指一个它们中最胖的虫子。
“胖子?”邬铃道。
虫子们摇头,晃得邬铃头晕。
“老大?”邬铃道。
虫子们一起点头。
邬铃被它们的光晃得要吐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们说的老大是谁……黎关大少?!
邬铃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黎关大少,也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
倒下的护青人越来越多……然而站着的更多。
“我劝你们三个人不要再抵抗了,我们这次志在必得,千百年来咱们打了多少仗,虽然到现在也没有胜负,但是你们看看,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你们的人越来越少……所以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季环楚道。
“要是按数算,你们不如老鼠。”说话的是奢极。
申屠笑了。
黎关没什么表情。
季环楚恼了,一本正经的脸上一红一白的。
冲击再一次发起。
危险只在一瞬间来临。
拂尘若利剑,四散开来。
季环楚——三界内一等一的高手,左拂尘右图穷,正是阎君遥崖座下最得力之人。
黎关,奢极,申屠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眼前有数不清的利刃飞散,再迅疾的身形,也躲不过如此密集的冲击。
不过转瞬,血色飞溅。
又是转瞬,一袭身姿出尘!
一个人,手中拉着季环楚的佛尘。
人群之中,惊叹一片!
“老三!”奢极睁大眼睛。
来人没有说话,目光静逸……
“你还是来了。”季环楚轻轻一拉,将佛尘归于臂上,“一向说话算数的贺连看来也要失信了。”
“我路过。”眼前,正是贺连,青衣如旧,目色不染。
“路过?”季环楚露出一个怀疑又嘲笑的眼神。
贺连没有恼,亦不语。
季环楚有点尴尬:“那贺连你是打算继续路过,还是也打算与我们为敌?”
所有人都看着贺连……
“咱们什么时候不是敌人了?”贺连微微一笑。
没有再多的言语。
想是默契得不能再默契了。
黎关大少,奢极,贺连,申屠谨七。几乎是同时,忽然身形向四个方向咧乎疾走!白金蓝赤四道光影瞬间将尚在懵懂的护青人紧紧罩在其中……
人们就像看放烟花一样,尚痴迷在四个人撒发出的光芒中时,只觉周身骤紧,顿时昏阙……
夜色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分明。
当一众护青之人再醒来,已在茫茫一片雾气笼罩,隐约周围都是绝壁。
“季大人,咱们在哪儿?”一个剑眉深目的年轻人对着坐在一边儿的季环楚道。
“洪途界际崖下,我们被抛了出来。”季环楚有点气急败坏,又有点无可奈何,刚才他为了一众兄弟不受伤害,不得以以法力护住己方肉身,与一众人一同被抛了出来。
“那……那咱们是着了他们的道?”年轻人道。
季环楚叹了口气,点头。
“那咱们再打回去?!”年轻人握着刀站起来道。
季环楚拉住了他:“不用了,今天到这里吧。”他没有告诉这个年轻人,这四个人都在,他们没有机会,“走吧,这事有点棘手。”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季环楚说的棘手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正规军,所以他们不说话,跟着季环楚,消失在了雾色之中。
“哎呀,我说你还真是肯大驾光临洪途啊?”奢极围着贺连转了一圈儿。
“这是我家,为什么不能来?”贺连笑道。
“你家?我没听错吧,你大概有好几十年没回来了吧?自从程……”奢极话说了一半儿又咽了回去。
贺连一笑,拍了拍奢极的肩膀,径直走到黎关面前:“私破封印罪责不轻,你打算怎么办?”
“没关系,我在这儿呆腻了。”黎关道。
他俩这一说话,奢极和申屠的脸色都变了……
刚才,黎关危急时刻自己冲破了洪途封印。也就是说,黎关破坏了洪途的规矩,将面临着惩罚。
这对于黎关这个冷面冷心的人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现在发生了。
“老大,谢谢你为了我……”奢极想拥抱一下黎关。
黎关一闪身:“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讨厌受制于人,不能还手。”
黎关大少——杨怜惜手下的首席收魂师,是最早来到洪途之上半霜客栈的人。之后才有了奢极,有了贺连,有了申屠谨七。
他们是杨怜惜手下的四位满主,代杨怜惜掌管洪途一切事物。
只是五十年前,贺连消失了,去做一件他必须做的事情。
于是其他三个人就留在了洪途各司其职,对此,除了黎关始终不发表任何评论,奢极和申屠都很是“不满”。
“正好你回来了,我可以走了。”黎关对着贺连道。
“我路过。”贺连一笑,“所以你暂时走不了。”
黎关一愣。
贺连伸手从怀中将梵丝拉出,一颗略带血色的辞尘托在手中。
“安潮生?”奢极跟着就道。
申屠亦是眼前一亮。
“我想这个可以让你免受责罚。”贺连一笑。
“必须能必须能。”奢极道,“何止免责,再犯七八个错都行啊。”像看见宝贝一样,奢极满眼都是金币乱蹦。
这个叫安潮生的辞尘珠是仙家的,仙家不入轮回,辞尘珠对他们来说就是摆设,但是就是这个摆设却是仙家最不舍得的东西,都被当做宝一样。洪途之规,得一枚安潮生可免罪一次。
黎关点头道谢。
“你原谅他不会笑,我帮他笑。”奢极冲着贺连笑道。
申屠觉得他很无聊,拎起暗夜戟走了。
“今晚别走了,跟我喝酒去,连跟我说说你那个徒弟……”奢极搂着贺连的肩膀。
贺连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淡。
被奢极簇拥着往奢极堂方向走,贺连有意无意看向瞥向街角的一所破旧小房子,眼中一片深蓝。
当邬铃看见窗前的虫虫们排着队拉着手回到了楼角时,第一时间冲过去开门。
门毫无意外被她推开了,用力过猛,邬铃着着实实跌进了一个怀抱。
“你没事儿吧?”申屠谨七看起来很疲惫,伸手将邬铃揽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