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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一天,邬铃想去报仇,找奢极,其实报仇不报仇的,没什么所谓,最主要的是把钱要回来,二十块钱,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月的薪水。
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月才能挣二十块钱,而且和人打了一架,就被抢走了一个月的薪水,邬铃不甘心。睁开眼睛看洪途木钟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黑凄凄的中午。时间滴滴答答,她除了喂饱自己的肚子,也就剩下洗个脸的时间了,因为一会儿要去衙门里开会。
哦!天啊,开会,就是他们说的“汇劳”,把这一个月自己都干什么了,跟大领导说说。那为什么要在这唯一的休息日呢?
剥削,□□裸的剥削!
邬铃在床上翻滚,忽然而来的头疼。好疼,为什么会疼,三千……哦,三千梵丝被他们收走了,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会点花拳绣腿的凡人,头疼?!什么疼不正常啊?
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果然是生病了,久违的头重鼻塞袭来。
因为又昏昏沉沉睡着了,邬铃错过了“汇劳”。
可怜的孩子冲到衙门的时候,看到了一群面无表情的衙役从她身边经过。据不完全了解,这些受罚的收魂师少的来了洪途三四年了,年头最多的一个叫“魏无惧”的人下个月就可以离开了。
“老魏,你们……你们怎么都散了?”邬铃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身体有些晃荡。
“你惨了。”经过她身边的一个叫坨子的人说。
邬铃想,惨?还能比现在更惨吗?
老魏拍了拍邬铃的肩膀:“好自为之吧。”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远了,邬铃觉得有点瘆得慌。
县官——这是邬铃的认为,他们叫这个洪途最高行政长官——“黎关大少”。
“黎关大少。”邬铃站着,有点手足无措,倒也不是害怕,就是这位县官自带降温功能,站在他面前总是冷,据说这是黎关留下的技能,能比较好地比较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让周围人快速感知。因为他来到洪途以后身居要位,所以特别地保留了这个技能。
现在这么冷,黎关大少看起来是生气了。
黎关没说话,只是漠然看着邬铃。
好冷!邬铃开始哆嗦。手上结了一层霜。想要说话,嘴被粘住了,粘住嘴唇的是冰,想要动一下,发现身体都是僵硬的。身体变得好重,挣扎变得徒劳。
这样的体验,李澄在上大学的时候也有过一次,她和她两个同学,被合称为“法检三神”的三个人去做过一次濒死体验。在离他们学校不远的一座商业综合体里开的一家形状诡异的体验馆。
这次冒险行为差点出了大事,李澄——作为三神里唯一的女生差点一命呜呼,好在跟她一起去的其他二神有很不错的急救技术,她十分幸运又莫名其妙地活了过来。
这次濒死体验给了李澄一个对死亡更深刻的认识,让她对自己的工作多了几分严肃和敬畏,对待自己经手的尸体她总是更有耐心地缝合,直到恢复原样。因为她发现,就在自己濒临死亡的时候,她最在乎的只有自己身体的感知,是冷是暖,是轻松还是沉重,是上是下,是疼痛还是舒适。一切影视剧里有关对自己一生的追忆看来都是导演为了凑片子分钟数,要么就是渲染剧情所用,而人们最后的感知其实来自最原原本本的身体。
就像现在,邬铃在条件反射地想要寻找温暖,哪怕一点也好。
“她只是生病了,你这样太不近人情。”在邬铃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有人说话,一件大毛衣衫覆在身上,尽管自己被冻僵了仍感觉不到暖。
邬铃从冻上了睫毛里向外看,身边的人温雅如玉,和师傅略带狡黠魅力的超逸不同,这个人更似翩翩君子。一对深棕色的眼眸,在有些暗的大堂里看起来就像两个深深的洞,让邬铃觉得有些可怕,而当他回首看自己的时候,又是那样分明而自然。
“滚。”黎关大少的声音又一次把邬铃冻住了,如此的冰冷透骨,这声音其实非常好听,却又非常冰冷。
身边的人没有恼,只是展开了手中的扇子。
邬铃想,这是个师爷吗?是个好师爷!不过这师爷也是书读多了,脑子不太灵光,自己快冻死了,他弄个扇子干嘛?
扇子扇出的是热风,就像个吹风机。不一时,邬铃从西伯利亚雪洞被扇到了夏威夷海滩。
这把扇子!果然有不能理解的用途。
“我就是说句公道话。”扇子人道。
“我说了,滚。”黎关大少漠然道,“申屠谨七,你再不滚,也会被冻住。”
邬铃又觉得冷,冷了三秒钟,申屠开始扇扇子,邬铃又觉得热,如此往来三四次,邬铃忍不了了,哆里哆嗦道:“停~~~~都给我停!你们两个是做铁鸡蛋出身吗?你们确定我就这么一阵冷一阵热的不会变得比石头还硬吗?”
她这一喊,申屠先停了手。
意外的是,黎关大少也停了下来。
头晕到跌坐在地上,邬铃觉得浑身像是长满了铁锈一般沉重发涩。
喘了几口就快喘不上来的气,邬铃抬头看着申屠谨七:“你叫申屠?”
申屠一笑点头。
哎呦!这……这么帅!
邬铃又抬头看了看大堂上坐的黎关大少,哎呦!也这么帅。
好吧,邬铃就是在逗自己开心呢。
眼前的两个人可都算不上标准的男神。
以南杨那种标准的美男子来衡量,申屠就有点太高了,目测至少在190公分以上。
至于黎关大少,呵呵,再好看有什么用?一张速冻脸!整个人就像冰塑的一样,坐在案几之上,冻得结结实实。一嘴“滚滚滚”没素质到家了。
“没有按时参加汇劳,下月沐洗日取消,从今晚开始继续清理界际直到永夜结束。”留下了一句话,黎关大少头都不回地走了。
邬铃想,自己就此晕过去算了。
“好了,没事了,起来吧。”申屠敛好扇子笑道。
“谢谢。”邬铃在申屠谨七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感受了一下每一个关节里是不是还有冰碴。
“不用担心,只是感觉。”申屠笑道,“不是真的伤害了身体。他不会那么做,你还要去完成工作,完不成他也不好和怜惜交代,尤其是你这个工作,有一天不干,界际就臭了。”笑容温暖,让这个高得犹如珠峰的人看起来让人觉得亲近又安全。
邬铃摸了摸脑袋:“没事儿,正好我在发烧,冻一冻烧都退了。”
申屠一笑:“你果然和你师傅说得一样。”
本来还不是很难过,现在说到贺连,邬铃不想说话了……一个月了,尽管每天晚上几乎都是跌倒在床上,可没有一日贺连不曾入梦。
“为什么瞒着我做这样的决定?你把我放在何处?你拿我当什么?”贺连的眼光里少有如此的纠结恼怒,甚至有些骇人的凌厉,抓着邬铃的肩膀,竟是用上了足够让她疼痛的力道。
“师傅,师傅你不要生气,你听我说,不要生气。”邬铃想解释,想伸手去抓贺连,却被他推得远远的,怎么伸手也够不到他的胸膛。
“有什么可说的?你现在要去洪途了不是吗?”贺连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邬铃没法否认。
“而且替我做了主,替我完成了任务,从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我?”贺连放开了邬铃,转过身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从一开始就安排,我……我只是不想辜敬尘他们分开,而宋塘生成魔也不都是他的错,所以……”邬铃想靠近贺连,但是她做不到,她走近一步,贺连便离开一步,始终保持着不能触及的远。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有别的打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可以处理好一切?”贺连的声音已经从刚才的激动逐渐冷静了下来,“在你眼中,师傅便是一个为了儿女情长,什么都不顾的人?便是孩童都知道的是非,师傅都是不能分辨的?”
“我,我没有,我只是……”邬铃觉得师傅虽然说得是气话,虽然把自己的心比喻得过分了,但是似乎并没有说错,自己看似保护了秋蝉,辜敬尘,保护了宋塘生,甚至保护了师傅免去洪途,可是……自己在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师傅的安排。
是啊,说什么也没用了,一向什么都由自己安排,什么都靠着自己的个性,让她忽略了强大的师傅,忽略了他的能力,甚至他的感情。
什么也说不出来,邬铃想要扑过去抱紧贺连,赖在他怀里,直到他原谅自己,然而手中臂中却都是空空。
抬步而走,贺连的坚决若冷剑。
邬铃紧追了几步,却被这冷剑狠狠划伤了自尊。
“既然这么没有默契,我又何苦?”贺连的声音最后消失在东海一片苍茫之中。
一柄赤焰簪啪地落在地上,碎成了数段。
赤焰簪,魔之饰!
邬铃有一瞬间几乎是要哭出来了,自己原来就这样大错而特错了。
师傅,师傅没有打算放任宋塘生成魔,而是打算在洗白宋塘生魔魂之后,将这枚代表魔之身份的簪子赠予他。此簪一魔一柄,是完全可以说明魔的身份的,绝不会引起杨怜惜的怀疑,也完全可以让心中的辞尘珠归回灵萨。师傅……难道这些时日是去捉魔夺簪了,就带着这一身的伤。
“师傅,师傅……师傅你回来,邬铃错了,对不起师傅……不要走……不要不管我。”
茫茫天地之间,哪里还有贺连半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