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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死压在床上,秋蝉的恐惧如洪水。
这样的恐惧秋蝉也曾有过……将父母安葬之后,秋蝉独自一人坐在坟前熬过了七个日夜……直到幡落头七过,才深深叩拜而去。
每一夜的夜枭啼叫,坟起青烟都让秋蝉陷在恐惧了,本来就窈窕的身姿更是清瘦,秋蝉仍记得当时的无助,唯一能支撑她的似乎只有母亲临终的长泪嘱托:“女儿啊,娘这一世清白为人,唯有一事至今无法释怀。”拉着秋蝉的手,白莲气息浑然无力,“当年年轻气盛之时,只念灵萨介入我与你爹早有的媒妁姻缘,全不念灵萨对你爹有相救之义,有情在先,一朝妒恶之念生出,不顾你哥哥塘生尚在襁褓,便请空山法师收了灵萨,如今她镇于雷峰塔下已是三十年了。孩子啊……”母亲抚摸着秋蝉如云美鬓:“自我决意请空山道长收了灵萨,我与你爹的姻缘虽勉强成就,亦如飘萍,早无半点恩爱,直到灵萨被镇,我与你爹更似水火。我以为我们从此不过虚名夫妻罢了,再不会有孩子,所以当年雷峰佛印……我赌咒发狠请空山大师落的是……是若想灵萨出塔……需得,需得我与你爹的孩儿尝尽人间至苦而遁入佛门,灵萨才可出塔。”白莲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儿,想是实在说不下去了,“为娘实在想不到,或许天意就是如此,也或许是你爹仍存救灵萨之心,虽对我无情,仍是……仍是有了你,自从怀了你那日开始,我便寝食难安,怕冥冥之中终有一天你需要承受这样的宿命。都怪娘不好,连累我的女儿啊。”
跪在娘的床前,秋蝉在母亲闭上眼睛的一刻叩首为诺,愿以一己之力了此恩怨,救灵萨出塔。长跪不起,秋蝉的眼眸纯净若善水。
“人间至苦……”秋蝉用力却又逐渐无力地推搡着身前的陈大人,“娘,这就是你说的人间至苦吗?若只是*于此素不相识之人,还算不得人间至苦吧,可是娘啊……秋蝉的心里已经有了敬尘哥哥,挥不去抹不掉的敬尘哥哥,若再是如此,怕是这苦便足可蚀人心骨了……敬尘哥哥,敬尘哥哥,你在哪里?”越来越无力,秋蝉感觉陈大人急不可耐地拉扯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衣衫,泪无声滑落,这一滴血原来竟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取得的,是啊,这才是真的处子之血。
再没有反抗的力气了,秋蝉不知道这样的一夜之后,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见到承诺来接他的辜敬尘……这样的承诺太残忍!不要!不要再见到!不能再见到!伸手去摸自己偷偷捡起,藏在衣袖里的剪刀……
念着辜敬尘,秋蝉一直念着,让自己再多念一会儿吧,到了最后的时刻,便将一切了结吧。然而,记住的他最后的样子,竟是在陈大人的威胁下,辜敬尘历历咬着牙的无奈与明显的顾忌,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只一瞬,秋蝉松开了紧握的剪刀,就像松开了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命!好吧,若是秋蝉的牺牲能帮助敬尘哥哥,不让他为难,那便就……这样吧……
还没有办法从一种竭力控制又濒临失控的状态里摆脱,秋蝉仍在抖,她不知道眼前的辜敬尘是不是真实的。
辜敬尘清瘦的身体这样有力,掀起自己温暖的雪敞,只在怀中便将秋蝉裹了起来。
“辜敬尘!你!”现在的陈大人恐怕不只是因为什么长生不老丹而恼怒:“你,你你……子时之前不老丹必须练成,现在不过还有一个多时辰,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快放下她来,你要想好后果。”
“大人还是先穿好衣服吧。”辜敬尘用雪敞遮了秋蝉的眼睛。
“好!辜敬尘,你今天若是带走了她,明日我定然原原本本将此事报告给上面,就说你坏了我炼丹的好事!看看你这崇乐坊还能不能在临安立足,别说临安,天下再没有你立足之地!”
辜敬尘眼光似冰,堪比窗外飒飒初冬之风:“我坏的是大人的好事,不是炼丹的好事。将99滴妖血给我,明日清晨大人上朝之前,不老丹必回送至,至于处子之血,敬尘乐意代劳,我想……由敬尘来炼制,要比大人更负功效吧。”
陈大人是不愿意的,他舍不得辜敬尘怀里的美人,但是他没得选,因为相比得到这个美人,命来得更重要,今天他已经跟能给他荣华富贵的人夸下海口,明天就能把不老丹送去。所以现在,他只能披着被子做思想斗争。斗争的结果是,他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你……你可要拿稳当了,一定要在子时之前收集好,丹药若是不成!你小心你的崇乐坊!”陈大人道。
辜敬尘一笑:“大人放心。”看了看蜷在怀里仍在发抖的秋蝉,辜敬尘眼中都是疼惜和愧疚,痛得让人着迷,“我们走。”
“敬尘哥哥是神仙对不对?”被抱在怀里于夜空中飞行,秋蝉抑制不住兴奋,眼睛里都是喜悦。
“不是,是妖。”辜敬尘没什么好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救秋蝉,他本来已经走了,他本来是答应宋塘生迷惑这个丫头,然后害她,让她吃苦,最后送她入佛门!可是现在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明明走出了陈府就是不能说服自己离开,为什么一想到拼命挣扎的秋蝉就会心痛到死!自己是一只妖精,活了三百年了,什么女子没见过,什么女子没得到过,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敬尘哥哥是妖精!让我来猜猜你是什么妖精?”秋蝉一点也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晃了晃,她的皮肤都是裸,露的,不经意碰到了辜敬尘,辜敬尘一个失神,本来在飞,现在就像遇到了气流……
“跟灵萨大娘一样,蛇!对不对?你这么冷,这么白。”
辜敬尘拧着眉头,他不喜欢蛇。
“狐狸。”辜敬尘道。
秋蝉毫无征兆地扎进了他怀里。如果不是有三百年的道行,辜敬尘都能从天上掉下去:“你干什么?”
“不会吧?敬尘哥哥一点都不臭呢,还很香。”秋蝉抿了抿饱满的小嘴,笑道。
辜敬尘看着她……忽然一个俯身,直冲了下去!灵光一抹……隐在山中,落地是一片竹林,边上有一片茶树。此时初冬,林木并没有落败,风一吹仍能滔滔隐藏住一切。
尚在兴奋于刚刚俯冲带来的刺激,秋蝉抬头看漫天星斗,想刚才究竟飞过了哪颗星星的旁边呢?
身边已是最真实的星眸,如闪电一般击中了秋蝉。不能动,不会喊叫,甚至闭不上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辜敬尘越来越近的唇是鲜红的,映着雪白的皮肤,说不出的躁动。
没有商量,也没有太多多余的动作,当秋蝉觉得疼痛难忍,头上冒汗时,辜敬尘解开了她的封印:“喝过交杯酒了,下面会发生什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略带压抑的声音响在秋蝉耳边,像是送给秋蝉不知天高地后跑来崇乐坊的惩罚,他半分力道也不减。
秋蝉说不出话来,她现在除了抵抗疼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犹是控制不住的颤栗。
辜敬尘停了下来,手穿过秋蝉浓密的黑发,托起她纤细的脖颈:“你既然不愿意委身给陈大人,那就只能交给我了,我可不像他这么废物,耽误这么半天都做不成。只是我除了让你更痛苦,什么也做不了。”尤是清冷的冬天,辜敬尘的头上仍旧冒出了一层薄汗。
秋蝉稍得喘息,艰难地伸出手轻轻去为他擦拭,眼中流出来的泪水映在子时明冷的月光里清澈一片。
深深地皱眉,仿佛背负着难以言说的个中真相,辜敬尘俯身舔干了它。
这样的动作太诱惑,秋蝉无力思考:“敬尘哥哥……”
黎明,总是来了。
初冬的竹林有着郁郁沉沉的青色,偶然夹在着黄,风一过沙沙作响,黎明之前的幽暗重重。
秋蝉艰难地起身,她身边……一只雪白的狐狸。
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秋蝉将散落在地上的披风慢慢敷在他身上。自己站起身,暗影之中一片轻纱也无。
忽地起身,坐稳时已是辜敬尘,将头转向一边不看秋蝉,白得不真实的脸上此时是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忽然现了狐形?在近一百的时光里,即使自己再不着意,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想来上一次,还是渡劫之时,也就是自己最脆弱,最本真的时候。”
没有想明白,披风又落在了肩上,回身是秋蝉,晨暮之中她有些憔悴。
“你。”辜敬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今日。”秋蝉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缕发丝落在了她的手上,很大的一缕:“我们今日……要成亲吗?”
渔灯随风而动……
辜敬尘伸出手,抚向雷峰塔静夜之中的影子:“秋蝉。”
“师姐,你哭了?”雀薇出来喝水,看见站在后院树荫处对着辜敬尘的背影流泪的邬铃,月华凝重,邬铃哭起来美美哒。
“没,冻的冰。”邬铃抹着眼泪道。
雀薇拿着手帕子收集了一点证据,举到邬铃面前,这是她和邬铃学的。
“冰化了。”邬铃强词夺理得竟然还有连续性。
雀薇也习惯了邬铃的瞎说八道:“师姐还自带暖炉功能的,喏……还是热的。”雀薇又接了一滴邬铃的眼泪。
“小丫头,懂什么啊?!谈过恋爱没有……”邬铃撅着嘴。
雀薇有一瞬间的失神。
邬铃算过,雀薇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去洪途半霜做了八年苦役,就算是没到期就回来了,也不会差很多,走的时候不过十岁,恋爱肯定没谈过,所以这样抢白一下肯定没什么问题,现在看见雀薇失神,顿觉自己这话说得是不是冒失了。
“……其实我也没谈过。”
雀薇被瞬间逗笑。
邬铃瞪了她一眼:“睡觉,睡觉,明天还要开工。”
看着伸懒腰往房里走的师姐,雀薇明净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仿佛风过吹散的声音:“师姐,这一世要好好的,陪着他,守着他,听着他……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