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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远入狱这件事牵扯颇多,整个东临几乎都盯着在。沈约为此忙了许久,熬了很多夜。他还是很精神的,可即使他的意志还能撑得住,*却已经到达了极限。
旁边的助理才换班上来不到三天,已经熬的昏昏欲睡,只敢小心翼翼地劝他,“沈总也该歇一歇,这么多天没睡了,把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沈约撑着太阳穴,半皱着眉,正在看手头上的文件,闻言转过头慢慢地笑了笑,“也是,你过二十分钟叫我起来吧。”
他只是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歇了一会,大约是太累了,在模模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他在一个柔软的床上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沈约想了一下,这该是他眼睛被打伤出了问题,什么也瞧不见的小时候。
可那时候不该有这样柔软的床,沈约的手摸到了床头,旁边的柜子里装了什么,甚至探下身,试探床边是不是万丈深渊。
即使是自己的一个梦,沈约这里也不相信有什么美好的,柔软的光景。
床头摆的是沾着水珠的水果和刚烘焙好点心,柜子里应当是各式各样的书,和一些孩子们的小玩具。除此之外,这张床也不是梦境里的孤岛,地板上铺着厚实而暖和的地毯。
沈约嘲讽似得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以往他在再难熬的时候都没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他不喜欢这个梦,太过滑稽,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
不喜欢的便要破坏,喜欢的就要珍惜。沈约一贯是这样做的,不过他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所以于外人眼里,他便总是在作恶多端。
沈约偏了偏头,指尖漫不经心地从水果和点心上点过,仿佛是很怜惜的,下一刻却把他们从上到下掀起来,重重摔在地板上。
沈约坐在床边,又细又白的小腿轻轻地在半空中摇晃着,像是孩子一般的天真。又弯了弯唇角,一边有闲心思考,不知道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是否一致。
若是一致,大概毁了这个梦境之后,恰好就到了清醒的时间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有一个女人推开了门,很柔和的嗓音,似乎还有一丝惊讶,“小少爷,这是怎么了?东西全摔在了地下。”
沈约怔了怔,没想到自己的梦境里还有一个听起来这样活生生的人。
她走进来,像是把毯子卷起来,收拾了一番,又问,“是不小心吗?小少爷是要吃什么没拿住,我再端来,要不要我喂一些?”
“算了算了,”话才说出来,她又反驳自己,“先生已经回来了,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车进了车库,想必也该到了?”
“先生?”
沈约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反问了一句。
“先生?”她失笑,“小少爷睡傻了不成?顾先生啊!”
顾宁远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狼藉,牛奶混着破碎的水果和点心溅的到处都是,柳妈正蹲在地上收拾,而沈约,傻傻地坐在床边,过于柔弱的脚踝被划上了一条血痕。
“怎么了?”顾宁远沉声问。
他的声音非常清晰,明确地传进沈约的耳朵里,几乎立刻,就叫他辨认出,这是记忆里独一无二,顾宁远特有的声线来。
若说有什么地方不同,大约是要比所有记忆里的声音,都要年轻许多。这是沈约不知道的,只该在梦境里出现。
可每一个字的音调,起与和,结尾时的颤音,都是顾宁远一直以来的习惯,只是年轻了。
那甚至能叫沈约想起以前见过的一张顾宁远的照片,是高中时的毕业照,顾宁远年少时的模样。他同张瑾站在一起,两人肩并着肩,顾宁远绷着脸,眼睛里却有笑。
顾宁远走过来,他声音放的很温柔,是沈约从未听到过的。他说:“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的手也贴上了沈约的脸,两个人转眼坐在了一起,近的感受不到缝隙。
沈约的心尖都在随着顾宁远的话发颤,这应当算是噩梦吧。
他想。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
顾宁远像以往一样,很平常地待在沈约身旁,又让柳妈端了水果上来,有些笨拙地削了皮,切成块,喂到了什么也看不见的沈约的嘴里。
他太过于擅长忍受痛苦,没尝过什么欢乐。以至于遇到这样的事,同心爱的人在一起,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沈约没尝到什么滋味,很克制很用心地吃完了。从顾宁远和柳妈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大概摸清楚了现在的处境,这个梦构建再一个虚拟的假设之上。沈约不想让这个梦境崩塌,便揣摩出在这个环境里,那个梦里的沈约会是怎么样的。
那是个不可能的假设。应当是他在孤儿院受伤之后,被顾宁远领养回去,从这个假设出发,沿袭下来的一个梦。
顾宁远正陪在他的身旁,哄着一个沈约吃苹果。
怎么可能呢?
所以沈约便知道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梦。
不过也不打紧,因为于沈约这么长久活下来的经验来看,他的生命里没有什么是真的,除了自己的性命。
这一幕是虚假的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使稍稍沉湎,只不过是二十分钟罢了,他也不会难过。
顾宁远喂他吃完了苹果,原打算抱着他下楼逛一逛,等着吃晚饭。没料到沈约却捉住了他的衣角,轻声细语地恳求,“我困了,想要再睡一觉,你陪着我,好不好?”
顾宁远没办法拒绝他,只好脱了外面的衣服。只过不原打算是打开另一个被单,沈约却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热切地邀请他。
反正是梦。
没有办法,顾宁远摇了摇头,躺在了沈约的身旁。
顾宁远先闭上了眼睛。
沈约心里算了算,大约快要二十分钟了。
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熟悉又陌生。
那是现实。
梦里的顾宁远活的这样好,而现实里还在监狱里待着。
这个梦做的够久了。该醒过来了。
沈约很冷静地想着,万分珍惜地在顾宁远的下巴边吻了吻,也闭上了眼睛。
反正是梦,他走了之后,就崩坏好了。
沈约醒来的时候精神奕奕,心情很好。
助理见他难得的好心情,忍不住恭维他一句别的话。
沈约正在看律师递上来的资料,漫不经心地讲,“没什么好事,刚刚做了个噩梦,挺有意思的。”
助理毛骨悚然,不敢在说话了。他果然是不能理解沈约的,一个噩梦,应当高兴吗?
那是一个包裹着蜜糖,沈约浅尝辄止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