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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陆蓁蓁上辈子其实就是被自己冤死的。重生回来之后,她不是不记恨刘寡妇,她也想跟刘寡妇一刀两断。只是背负着八年养育之恩,把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她在名分上就是刘寡妇的女儿,就像被烙了印子一样。
一个弄不好,陆蓁蓁就成了众人心中忘恩负义的不孝女。村里所有的人就会戳她脊梁骨。到时候,她又怎么在村里立足,难道还要向上辈子那样,一个人独自漂流在外,连个根都没有。更何况这还涉及到以后的拆迁款问题。
想要顺利拿到属于她的那一份,以后势必还是要依靠着村里人。村里人最重的就是名声,你如果名声不好,大家都不向着你说话,你再怎么觉得冤,也没人理你。很多事大家不告诉你,你就是不知道,说不定所有的一切都会落到刘寡妇手里了。
回来之后,陆蓁蓁从一开始就要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所以,她才对刘寡妇一再隐忍。
直到今天,陆蓁蓁才终于等到了。能干出这种事,她倒要看看刘寡妇还怎么给她当妈?
小舅舅拉着陆蓁蓁的手往外走,陆蓁蓁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放松起来。上辈子,她所背负的重担,终于丢开了。
只是,这件事着实是伤了徐启正的心。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狠狠地攥着拳头,面沉似水。那帮兄弟看着他,也是欲言又止,想劝都没法劝。
“小舅舅,以后咱们就好了。”陆蓁蓁轻声地安慰他。
“嗯。”过了很久,徐启正才应了她。
光顾着小舅舅了,陆蓁蓁就把小少爷给放在一边了。离开酒店的时候,陆蓁蓁还找过小少爷,却不见人。
等到了下午,就算不卖煎饼,她也去县城车站那边转了转。就想遇见小少爷,跟他好好地道个谢,感谢他再次维护了她。
可惜,等得天都黑下来了,小少爷也没出现。
陆蓁蓁第一次意识到,她不知道小少爷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连联系的方式都没有。他却一直在帮助她,维护着她。
他们这样应该也算是朋友吧?只是不知为什么,陆蓁蓁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
当天晚上,徐启正就回了一趟徐家村。他直接就去村长家,把这件事跟村长说了。
徐启正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居然都掉眼泪了,作为他堂叔的村长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更何况,徐启正因为给陆蓁蓁生活费学费的事,已经在村里狠狠地刷了一次脸。单凭他小小的年纪,就养活陆蓁蓁,村里的好多人就敬他是个汉子。
现在,在陆蓁蓁的劝告下,徐启正又改邪归正了。为了凑陆蓁蓁的大学学费,他也跟陆蓁蓁一起在县城摊煎饼呢。
原本徐启正在村里留下的坏印象,不知不觉就被抹除了。
谁还没有个打架胡闹的叛逆期呀?何况徐启正那时候也没人管他。村里人对比着刘寡妇,还是挺能理解徐启正的。
村长本来就跟徐启正是亲戚,到了现在,他当然就站在徐启正这头了。何况刘寡妇办事,实在太不地道了。
“叔,我就想把蓁蓁的户口,从刘寡妇那边签过来。我姐姐可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也不能再继续任由刘寡妇糟蹋了。
这些年,刘寡妇花我的钱,我也就不跟她要了。我姐夫留下的补偿款我也一分都不要。我只要把陆蓁蓁正式领出来。从今以后,陆蓁蓁就跟她刘寡妇一点关系没有了!”徐启正说得太过坚决,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恨。
村长嘴角抽了抽,冲着他冷哼一声。
“那你姐姐留下的房子,也不要了?”
“这……”徐启正卡壳了。那怎么说那也是属于他们家的宅基地,怎么能平白给刘寡妇呢?
“所以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动脑子,我跟你说,我可是得到小道消息了,咱们村肯定是要拆!”村长低声对徐启正说道。
“什么?那属于陆蓁蓁的房子可不能白让刘寡妇占了!”徐启正也冷静了下来。
“瞧瞧,你这毛小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这事我心里早就有底,陆蓁蓁可是有出息的孩子,咱们村里怎么都不能埋没了她。其实,你不找我,这些日子,叔也帮那孩子惦记着呢!我就没想到刘寡妇居然能做出这么造孽的事来。这事你得听叔的,你得这么办……”村长趴在徐启正耳边就是一阵耳语。
“行,那这事我去找人。”徐启正再次感谢了村长一番。
原来当初刘寡妇嫁给陆三水的时候,为了原来那套房子,就干脆没把户口跟陆三水迁到一起。陆三水去世之后,陆蓁蓁现在就是个户主,她那户口上就带着陆小宝一个孩子。
村长的意思是让徐启正,找陆家那边的亲戚出面来办这事。
陆蓁蓁本来就只是陆家和徐家的孩子,跟刘寡妇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启正这个亲舅舅联合陆蓁蓁父亲那边的亲属,再加上村里的证明,要把陆蓁蓁的监护人变更成徐启正,刘寡妇根本就没有权利反对。
原本,徐启正是准备把刘寡妇“出卖”陆蓁蓁的事,关键时刻在说出来。可惜,谁都没想到,陆蓁蓁被逼相亲的那天,好巧不巧就被一个记者看到了。
后妈逼没有血缘关系的未成年女儿,嫁给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老光棍。——这件事就被以小故事的形式登在晚报上,一上报就引起了读者们的热反响。
大家就忍不住骂,“这后妈简直不是人,做这事太坏了。”
那记者写得还特别煽情。女儿是多么的无奈,没有学费,想办法在街边卖煎饼;那后妈又是多么自私无耻,把不知情的女儿骗到省城,说是借学费,实际上是逼她去跟一个老男人相亲。
省城晚报是一份大报,县城的人也会看,大家一看这篇报道,怎么里面的人物这么眼熟呀?
于是,知道底细的人也就猜到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了。大家都忍不住给陆蓁蓁这个小姑娘抱屈。
等到徐启正看见这份报纸的时候,不禁在心里暗骂,那记者绝对是拿了张胖子的好处了。一点张胖子的事都没提,光写这后妈有多无耻了,小姑娘有多可怜了。
一开始,徐启正气得咬牙切齿的。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张胖子肯定是要报复刘寡妇,才纵容这份报纸发出来的。
刚好,徐启正正要跟刘寡妇闹陆蓁蓁的监护权呢。这件事也成了陆蓁蓁一定要分家的理由。
就如徐启正希望的那样,徐家村的人很快就知道晚报上刊登的这件事了,一对照大家就知道刘寡妇又干了缺德事了。村民们集体愤怒了。
一开始,刘寡妇还百般抵赖,死活不承认。第二天,村里就有人往他们家门口放了狗屎。
没几天,徐家村的人都开始在刘寡妇背后吐涂抹。去小卖铺打瓶酱油都没人理她,刘寡妇这日子已经没发过了。
正在这时,陆家的长辈提出,刘寡妇不适合抚养陆蓁蓁,要把陆蓁蓁教给徐启正抚养。
村里人几乎都赞同陆蓁蓁跟徐启正过。只有刘寡妇又哭又闹,又耍赖的,死活都不同意。
“你们徐家村的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寡妇,我干脆就不活了,吊死在村口算了!”
徐启正都恨死她了,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直接就告诉她:“我可在县城咨询过律师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咱就直接去打官司。到时候,我姐夫的赔偿款,你怎么都要分陆蓁蓁一半。”
刘寡妇听了徐启正这话,脸色就是一白。那笔钱就是她的命根子。于是,刘寡妇只能勉强答应了。
至此,刘寡妇和陆蓁蓁的抚养关系算是结束了。有的村民忍不住就说:
“她这样的,还不如那些直接就说不养孩子的后妈呢?这都算什么呀?她那么对待陆蓁蓁,简直就是不像话。”
“还不就是为了陆三水用命换来的那十多万块钱么?”
“哎,这人呀?还真不能看表面!前些年,咱们还以为刘寡妇这人有多好呢?”
鉴于刘寡妇干得那些事,将来陆蓁蓁是不能不供养她了。村里也没人会指责陆蓁蓁什么。
*~*~*
既然分家了,就要把陆小宝的户口迁到刘寡妇的户口上。
陆蓁蓁挺厚道的。“陆小宝怎么也是我弟弟,不然就别迁她的户口了,将来我挣钱了,我来养陆小宝。”
刘寡妇一听,陆蓁蓁还舔着脸跟她抢儿子,马上就愤怒了。“你要是真为你们陆家着想,就不该跟我们分家。现在装什么好姐姐呀?你就是个不孝女!迁,小宝的户口马上就迁过来,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去见你死去的爹。”
陆蓁蓁干脆就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倒是徐启正开口骂道:
“陆蓁蓁怎么就不能见我姐夫了?倒是你,我姐夫泉下有知,知道你要‘卖’他女儿,会不会后悔娶了你这么个狠心婆娘?!”
村民也都在帮徐启正的呛。
“可不是么?这刘寡妇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陆三水知道她办的这些破事估计得哭死。”
“说这些有什么用,陆三水本来就被这寡妇克死了。”
“这坏心眼,命又不好,谁都沾不得呀?陆小宝还不如归了陆蓁蓁呢,再被这个当妈的带坏喽?!”
这些人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句句都戳在刘寡妇的肺管子上,忍无可忍,刘寡妇终于大吼了一声。
“我们家的事跟你们这帮人有什么关系?你们一天到晚胡说个什么劲?我养了陆蓁蓁这么多年亏待她什么了?
我给她找了个好对象怎么了?不就是大几岁么?陆蓁蓁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是她自己犯傻才不愿意的。婚事本来就应该是父母做主,我要是陆蓁蓁的亲妈,你们敢这么说么?”
至此,刘寡妇完全撕去了温柔和气的外衣,变成了一个泼妇。村民们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快瞅瞅,这还来劲了。”
“陆蓁蓁又是你亲闺女,你能为了聘礼钱把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瘸子?”
“这人要是臭不要脸,可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刘寡妇被气死了。可惜根本就没人理财她的意见。
陆蓁蓁为难地看着刘寡妇。“如果,阿姨以后不方便,我可以供陆小宝念书,直到他大学毕业为止。”
“我呸,我的孩子用不着你养!”刘寡妇狠狠地瞪了陆蓁蓁一眼。
陆蓁蓁一说她以后要抚养陆小宝,所有的人都觉得这孩子厚道。偏偏刘寡妇还不识好人心。这一对比就更显出刘寡妇有多卑劣了。
上辈子,陆蓁蓁尽心尽力照顾陆小宝,无人说她好,仿佛一切都是她应该做的。刘寡妇抢了她的拆迁款也没人指责。
这辈子,她当着大家面许愿,还什么都没干,却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道德模范。
陆蓁蓁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只是,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从刘寡妇这里逃出去了。
在陆蓁蓁还不到18岁的时候,她的监护人,家人都变成了在乎她,疼爱她的小舅舅。
至于陆小宝这个弟弟,陆蓁蓁的心情非常复杂。
她曾经反复想过,上辈子陆小宝到底是嫌弃她,还是不想让后妈再吸她的血了。
看着一脸懵懂无知,喊着她姐姐的陆小宝。陆蓁蓁忍不住弯下腰,蹲在陆小宝的面前。
“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陆小宝可怜巴巴地问。
“当然不是了,只不过以后姐姐不能跟小宝一起生活了。”陆蓁蓁低声说道,她的手轻轻地拍在小宝的头上。“以后,姐姐给你买糖吃,买玩具,买书看,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可以给姐姐打电话。”
不知不觉,陆蓁蓁再次变成了上辈子那种心情。
“姐姐,我知道,是妈妈做错了。”陆小宝低下头,踢了踢自己的鞋子,垂头丧气地说。
这一刻,陆蓁蓁似乎终于找到了那个答案。
她把口袋里的糖果拿出来,放在陆小宝肉乎乎的小手里。
“不管怎么说,小宝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正在这时,刘寡妇突然喊了一声。“小宝,快过来!”
没办法,陆小宝只能跑到他妈妈那边去了。
“你这孩子瞎跑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以后就当你没有那个姐姐,她要是真心想管你,就不会离开这个家!”
刘寡妇的话里充满的埋怨。陆蓁蓁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二人越走越远。
刘寡妇死活不愿意放陆蓁蓁离开,其实是为了当年陆蓁蓁的姥爷耗费心思盖下的这座大院子。当初宅基地写得就是陆蓁蓁妈妈的名,陆三水去世之后,陆蓁蓁才是继承人。
现在,陆蓁蓁既然跟徐启正一个户了,那这座大院子刘寡妇也不能住了。
她倒是豁出去老脸不要,死乞白赖地说:“什么是陆蓁蓁的院子?这院子明明就是陆三水的,小宝是他的儿子,谁家老家财产不是儿子继承呀?这座院子理应是我们住。”
村长在边上就说:“到现在,这宅基地也写着徐启芳的名字呢?陆三水当年根本就没改过名?徐春芳跟你儿子陆小宝又有什么关系呀?你还是少在这胡搅蛮缠。不服气,你就去城里找律师,打官司。”
陆蓁蓁倒是很宽容地表示,愿意让他们继续住下去。反正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可是,徐家村的村民哪容得下刘寡妇装疯卖傻呀?
到了最后,拖拖拉拉了半个月,刘寡妇还是带着两个儿子搬回了那座很多年没住过小院子。
陆蓁蓁也干脆去村里修改了宅基地的登记。
刘寡妇搬家以后,陆蓁蓁还回去收拾过东西。
刘寡妇泄愤似的把属于陆蓁蓁的东西都砸了,把她的书也撕了,衣服也扔的到处都是。整间房子就像被龙卷风刮过似的。
陆蓁蓁却在主屋的墙角,找到一张父亲和母亲的老旧照片。
照片里,父亲母亲都很年轻,他们都笑得淳朴而又傻气。
那时他们刚新婚,本来是互相喜欢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们就不爱了。
看着照片里年轻的父亲,陆蓁蓁突然想起一件小时候的事。
大概是她七八岁的时候,陆蓁蓁有一次看见父亲给刘寡妇送东西。那时候,刘寡妇年轻漂亮,性格又温柔,她笑起来的时候异常美丽。后来接连几天,父亲的心情都很好。
现在仔细想想,沉默寡言的父亲其实早就跟刘寡妇有来往了。他也一直偷偷地喜欢着刘寡妇,只是病弱的母亲不知道而已。
陆蓁蓁小心地摩擦着照片中母亲的脸,沉声说道。
“我其实一直都不在乎我爸骂我的!妈,您的东西,我拿回来了,这辈子是不会再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照片里的母亲似乎笑得更灿烂了。
陆蓁蓁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把里屋和院子都锁好,就踩着自行车离开了。
一路上,有遇见的村民跟她打招呼。“蓁蓁呀,去省城呀?”
“嗯,我还要继续挣学费呢?”陆蓁蓁挺爽朗的说。
她这一离开,下一次再回来,大概就是卖房子的时候了。
一时间,陆蓁蓁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只是,她未来的路会一直有小舅舅陪伴着,母亲也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