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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尽,子规啼。
当日,月夜站在绿水湖边,望着雪蕊被人带进夜郎王宫之中。不出所料,夜郎王对这稚弱美人毫无兴趣,可后来绿湖公主却要了雪蕊,将她安置在绿湖宫药庐之中做了一名小小药奴。
绿水之中浮萍飘零,暮雨潇潇将人的眼睛也打湿。
月夜负手幽幽叹了口气,暗暗道:“雪蕊,原谅我,无法按照之前的计划,将你带到身边来,你一切小心,千万要记得我的话!”
是夜与兄对弈于轩窗之下,手执棋子在棋枰上方停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
月
明笑了笑,出口打断他的沉思,“在想雪蕊姑娘么?之前还说雪蕊稚弱,你对她并不曾到爱欲的境地,只是怜惜,现在看来,完全不像那么回事!”
他这么三言两语说穿了自己的想法,月夜叹息一声,点头道:“的确,我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只是怜惜,还是带有别的什么。只是我很担心她,想现在就把她带到身边来,不然的话,一颗心会一直悬着,感觉有些痛!”
“世间的感情就那么几种,她即非你亲人,又非你朋友,能感觉到痛,只有一个理由——”月明抬眉,淡淡道:“雪蕊是你的恋人!”
月夜不言,手摩挲许久,终于将棋子放回碗中叹息道:“或许我不该瞒你这么久!其实……那天在雪山部落,我已娶了雪蕊为妻的……”
乍听之下月明甚是吃惊,沉声道:“什么,你说你已经娶了雪蕊?”
月夜面上一热,解释道:“我非是有意要瞒着兄长……”
月明摆手,“我知道,雪蕊身份特殊,你不说自有你的理由!可她眼下被阿冉困在绿湖宫里,倘若阿冉知道自己养了个情敌在身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出办法带她回来!”月夜起身,对着窗前的明月愁绪万千。
月明不觉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现在竟会是这样的局面!原本我们三个人,情况就已经够复杂了,现在再加上一个雪蕊……”见他面色沉郁,又宽慰道:“放心吧,我每天都去绿湖宫,会见到雪蕊的,她好不好,我先帮你看着!她现在已是我弟妹,我是不会看着她出什么事的。但是二弟,你一定要忍耐,要等待机会才行!”
月夜思来想去,也觉无法,只得点点头,肩膀被兄长重重拍了几下。
次日,在绿湖宫药庐外,雪蕊将采集到的药材放在晾晒的架子上,回头对绿湖公主道:“配制的药材中有一味‘流光草’,这种草一般长在香草遍生的翠湖沙洲之中,且只有在下雨天才能凭着亮光找的到,公主的药庐之中没有这一味药,要到外面采集才行!”
一番话被刚好赶来的月明听个正着,心念一动,朗声道:“‘细雨湿流光’,好名字!”说着走到绿湖公主面前,微笑凝着她,“我府上却正好有一个烟雨湖,中间有一座菱洲,长满香草,也不知有没有那味流光草,不过倒可以让这小药奴先去看一看。”
他的嗓音缠绵温柔,绿湖公主禁不住面上一喜,霎时间又遮掩下去,淡淡道:“既如此,去看看也无妨!”
当日下午,天气即变的阴沉沉的雨意浓浓,雪蕊背着药筐去了靖国将军府。
月明亲自将她带到湖边,却只送她一条小舟,令她独自荡到沙洲上去。
远远望去,湖上水烟茫茫,只沙洲侧泊着一条翠篷钓船,想来倘若下雨,也只有那里才是躲避之所。
雪蕊将小舟停在钓船之侧,独立舟头,稍时濛濛雨下,才撑着伞去往沙洲之上找寻那颗流光草。
四下天光黯淡,一时又电闪雷鸣,茫茫沙洲之上渺无人迹,雪蕊孤零零的在芳草丛里寻了许久,终于瞧见一株碧翠的流光草,在雨影之下散着灼灼光晕,禁不住大喜。采了那株草在手里,回头,已走了几乎大半个沙洲,所幸那条翠篷钓船还在风雨之中静静停泊着,恍似一直等待着她走近。
雪蕊合上伞,轻轻上船,弓身钻进舱中,一抬脚却似绊了什么东西,惊呼一声,整个人俯跌而下。
黑暗中却有一只手扣在她的腰上,电光明灭,只瞧见月夜一张清俊的脸正在她下方不距一寸之地。
今日午,他受邀来到兄长家中,午膳过后有些困乏,便独自来这钓船之中歇息,可没想到雪蕊竟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衣衫带着些细雨的潮湿之气,纤柔的躯体正瑟瑟发抖,恍似很冷,可依稀又有些发热,是因为奔跑出了一身薄汗,还是因为此刻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令她羞涩无比,所以……
月夜定了定神,缓缓将她扶起来,狭小的船舱里,这样并肩坐着都似有些拥挤,两人开口,却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于是月夜先做解释,再听了雪蕊的说辞,这才明了兄长为何会突然请他过来用午膳,还为他准备好这条钓船,命他划到沙洲侧枕窗听雨,原来皆是精心策划,心下不由一阵感激,只这些倒不必与雪蕊明说。转眸瞧着她,柔声问道:“这些日子,你好不好?”
雪蕊微颔首,道:“有奶奶陪着,我还好!”
月夜吃了一惊,此刻方知巫医云罗尚还活着,且和雪蕊一起被关在绿湖宫。
而雪蕊也不曾多做解释,当日绿湖公主令她将制药的配方写下来,又让奶奶做了同样的事情,见两人所写的药方丝毫不差,才让她们相见,一同制药,这件事情却不能告诉月夜知道。
思虑片刻,渐渐打起了哈欠,见月夜瞧着她笑,不觉幽幽道:“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说着又将手举在嘴边,打了一个哈欠。
“这样的雨一般要下上两个时辰!”月夜微笑,“雪蕊,你很困吗?”
雪蕊点点头,轻声道:“我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了,我想睡!”玉颊绯红,眼眸轻瞟,止不住贪恋他方才睡过的一丈软榻。
月夜顿起了一阵怜意,朝一旁让了让,扶她好好躺在榻上,微笑道:“你睡吧,等雨停了,我会叫醒你!”
雪蕊眼皮轻动几下,以示回应,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黯淡的天光中瞧不清楚她的样子,只闪电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眼睫似也在轻轻抖动。
许久,月夜笑了笑,抬手抚摸她的面颊,低声道:“我天天想着你,也不知你知不知道?”语毕慢慢贴近那少女的脸,“雪蕊,眼下我还没有想出办法,将你带到身边来,再忍耐一段日子好不好?”语毕闭目在她的柔唇上轻轻一碰。
回到绿湖宫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像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第二天早上,巫医云罗见雪蕊做事情的时候,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脸红,魂不守舍的,以为她生病了,询问之下,才得知发生了何事。
昨日在钓船之上,虽然他的那一吻很轻,可还是惊醒了雪蕊,她的眼睛轻轻睁了一下,又在电光扫进来之前立马闭上。之后又一直装睡,可是呼吸禁不住疾了许多,月夜自有所察觉,也只是看着她假寐的样子发笑,并不拆穿。
巫医云罗听罢沉吟不语,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雪蕊禁不住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才转回神思,幽幽叹息一声道:“孩子,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撞开,一对夜郎国士兵突然闯进来,为首的道:“把这两个巫族贱奴抓起来!”
雪蕊大骇,花容失色与奶奶抱在一起。
将军府内,正在习字的月夜突然伸手碰翻了桌上的茶盏,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令他陡然间惊醒。
恰逢月明匆匆赶来,一脸凝重之色道:“出大事了,你可能保不住雪蕊了——”
原来这一代夜郎国君在登基之初,便开始耗费巨大的物力财力去修建长生台,前一阵子抓来的巫医部落俘虏自然也被遣送到那里去做苦力。这几日山中雷雨不断,昨夜奔雷更是将夜郎王竖在台上的石像炸毁。据巫师所言,乃是上天震怒,不欲国君得长生之术,须血祭上百名战俘,方可解此困厄。
眼下所有巫医部落的战俘皆被绑在长生台上,只待三日之后尽数火焚,雪蕊和云罗巫医亦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