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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婆媳的到来对于沈浣和翠儿来说实在是件让人惊讶的事情,毕竟沈浣并非其亲生,又或许此生都不得认祖归宗,故而即使对方不来,权当不知晓这个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钮钴禄氏也在猜测婆婆的心思,为何自己亲自跑一趟,须知有些事情若是做了也会容易给人留下把柄,对自己对他人都没有好处的,只是她毕竟是媳妇,有些话她不能说。
双方都在猜测颜氏的心思,可惜她仿佛没看到一般,也并无富贵人家太太的架势,在被人邀请用饭时候,痛快的答应了,又看了院中被油布覆盖的已经长出不少小苗的青菜,两人带的人也不多,都是用惯多年的,当然这件事也不便被太多人知道。
“这青菜长得真好,那是葵吧,听说是菜中之王,不过多见于江南。”颜氏蹲下身,仔细的看着。
翠儿有些诧异,这位夫人倒是推翻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接地气一些,倒是沈浣转过头看看颜氏提到的葵说道:“我们家里称作冬苋菜,做羹汤口感不错。”
“嗯,京城倒是少见的,不过当年家中有人爱的很,夸其为蔬菜第一品,故而我仍然记得。”颜氏眼中带着些回忆。
“阿姐也很喜欢的,每次做羹时候都喜欢放些。”翠儿也加了一句。
“是吗?”颜氏看着沈浣,又低下头说:“倒是很巧啊。”
钮钴禄氏看着院中的摆设,进门时候粗略看了,也知晓这位妹妹的生活也不过是衣食无忧而已,并不是大富大贵,心中有些遗憾,若是出生在富贵地,以如今满人家姑奶奶的地位,定是金尊玉贵,婢仆成群的。只是看如今那人的神态却是轻松自在的,院子虽不大,但是却给人恰到好处的感觉,春日的阳光洒在院中,点点迎春花舒展身子,无论是景还是人都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听相公说她嫁的是位少年举人,又是青梅竹马长大,想如此心中应是还轻松一些罢了。
待几人看了青菜,又在院子里逛了一会,颜氏点点头低声与沈浣说道:“如此这般过日子也是好的,你们小人家家的,有什么需要告诉富哥儿便是,莫要不好意思,你父亲如今只有你们两个啦。”
“嗯,大哥帮我们很多了。”沈浣点点头。
翠儿看天色不早了,就说去准备些吃食,沈浣也想去帮忙,颜氏拦住了:“你有孕在身,不便动手,我身边的王妈妈倒是厨艺很不错,让她帮个忙打个下手。”
说完唤了一声,门外一位面目普通的妇人出现了,虽衣着不显,但是举手投足皆有章程,又不夺人耳目。
沈浣摇摇头:“不能让客人家动手。”
“一家人不必如此讲究的,放心,桂枝知道我的心思得,只是要麻烦翠儿姑娘了。”颜氏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夫人是贵客,理当招待的。”翠儿练练摆手。
如此翠儿和王妈妈进了厨内,另有一年轻的丫鬟服饰的姑娘跟了上去,钮钴禄氏陪着婆婆和沈浣坐下,笑道:“听相公说阿浣你的手艺很是不错的,可惜我是个不太手巧的,只会做些点心。”
颜氏笑着打趣儿媳:“哪里是不太巧,记得你嫂子刚进门时候,一日富哥儿下了衙门太晚了,她呀就想着给富哥儿下碗面,哪知差点把厨房烧掉,把你大哥吓得再不许她进厨房了。”
婆婆的一番话,让钮钴禄氏羞得用帕子捂着脸:“额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当年是媳妇不熟悉家里吗?相公就是拿着这些打趣媳妇,后来不是做了不少吃的给他,额娘可不许再说啦。”
话语间,可见婆媳之间的感情的确亲密无间,沈浣不知道的是,早年富格他们这一房在纳兰家的处境并不是太好,纳兰容若逝去后,其父明珠因怕触景伤情,对富格有所回避,家中又有二子揆方、三子揆序,故而慢慢将家族力量放在这两方,富贵人家惯是踩高捧低,虽说不会太过苛刻,但是失去家中顶梁柱的颜氏及三个儿女的处境可见一般,况且颜氏还并不是其明媒正娶的妻子,幸好颜氏过惯了苦日子,熬到了几个子女长大,两个女儿为了家族相继联姻最终英年早逝,颜氏这辈子送走了夫君、女儿,心也是如同熬了油一般。
幸好,她的儿子争气,纳兰富格15岁起就在外拼搏,依仗父亲留下的声望、人脉,即使纳兰家族并未太过重视,硬生生的闯出了一片天地,后来又娶了内大臣钮钴禄尹德之女,如此母子处境方好了不少,颜氏为人宽和,从不为难儿媳,故而淑媛也心甘情愿陪着一家人度过各种艰难,也曾亲自洗手作羹汤,这种感情自是不一般。
这段往事暂且不提,只听颜氏笑道:“好好,以后再不提。”转过头又对沈浣说道:“如今你大嫂的手艺很是不错了。”
钮钴禄氏笑道:“多谢额娘夸奖,阿浣,以后若是得空定要尝尝嫂子的手艺。”
沈浣点点头,倒是对这种富贵人家的婆媳有了新的看法,果然并非翠儿和小菊曾经说到的,每日只是坐吃等喝,也要做事情的,来自异世,对现世又缺乏常识的人如此想着。
几人忆苦思甜,倒是亲近不少,沈浣说话不多,但是对方倒是时不时的会有恰当的话题,谈话也是很舒服的,不一会,那王妈妈过来禀告说是饭菜已经做好,几人一起向着花厅走去。
沈浣看到翠儿,上前去将她手中的托盘接过,翠儿连连劝阻她道:“阿姐,仔细身子。”
“哪有那么娇弱?”沈浣说完,轻巧的将托盘接过放到了桌子上,钮钴禄氏送婆母到主桌后,也来搭把手,后面跟随的丫头急忙帮忙,待客人坐下后,沈浣拉着翠儿的手在一旁坐下。
“今日真是辛苦翠儿姑娘了,看这菜色,实在是好看的很,可见真是个贤惠灵巧的姑娘。”钮钴禄氏笑着夸赞道。
“哪里,您过奖了,王妈妈和翡翠姐姐也帮了不少。”翠儿并不知晓大户人家的规矩,稍显局促的笑道,又夸了方才相处甚佳的王妈和钮钴禄氏的贴身丫鬟翡翠。
“嗯,淑媛说的极是,今日都是辛苦翠儿姑娘了,快歇歇吧。”
沈浣转头看着站着的王妈妈和翡翠道:“你们为何不坐?都是客人,快些用饭。”
王妈妈和翡翠连连摆手:“奴婢自有去处的,夫人和主子们先用。”
翠儿和沈浣倒是不怎么习惯,毕竟人忙了如此久,却不能上桌,之前她们待客时候是女眷分开,单独进食,但不是看着别人用饭,更何况翠儿和两人相处一段时间,更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独用。
颜氏看向王妈妈和翡翠道:“你们两人也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拘礼,一起坐下用饭吧。”
“使不得,使不得,奴才两人在外用些就行。”王妈妈和翡翠自是不从,连连推却。
“没关系,王妈妈你是额娘的得力人,翡翠也是打小伴我一起长大的,一起坐下也是适的的。”钮钴禄氏也开口劝说。
两人看情形不好再推脱,只好微微欠身,半坐在凳上,大家一起用了一顿饭。
饭后,时间也不早了,颜氏等人不便久留,说了几句话后,颜氏规避众人,问沈浣道:“富哥儿可是和你提到你父亲的亡祭之事?”
沈浣点点头:“说过,这也是我们为何来京城?”
“今年是他20整祭,富哥儿也希望将你带到你父身边,以告其在天之灵,如今你父亲的血脉也不过是余你兄妹二人,让他看看也是好的。”颜氏轻声说道。
“好,那日我定会去的。”沈浣郑重的回答,她觉得眼前的妇人定是愿意听到这个答案的。
“好,只是那时你的身形已显,定要注意身子。”颜氏想到这,又有些犹豫。
“放心,我定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沈浣当然不允许自己腹中的孩子再受伤害。
“嗯,若是有什么需要找你大哥即可。”颜氏加了一句。
“大哥已经帮我良多。”
“亲人之间可不就是如此你来我往的。”颜氏点点头:“因一些事,虽说不便往来频繁,但是心中有了牵挂也是好的,你两位姐姐去的早,富哥儿一人孤零零的,虽说后面有了你侄子,但是终究还是人丁单薄,如今你有了身孕,你父亲身后之人又是多了一个,你定要保重自己,只要记得我们都是向着你的,莫学……。”话未完,颜氏却住了口,只是眼中倒是多了些难解的情绪。
“还有,你的容貌与你父亲神似,寻常人见了倒罢了,若是在此遇到相交已久的故知,或许就被认出来了,还是做些掩饰罢,实不相瞒,当年你那位二姐若非因与你父像了几分,也不会去的如此早,大清第一才子、第一美男,盛名之下,或许带给家人的并非都是好事,你只管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颜氏看着沈浣,眼中是温柔。
“你为何待我如此好?我并非你的……。”沈浣犹豫片刻,还是问了。
“我信佛,那日富格遇难我做了一个梦,但是梦里的情况并不好,那种惨痛太过撕心裂肺,以至于后来富格回来说起这件事,我犹心有余悸,久久不能释怀,每每闭上眼,总是浮现截然相反的情形,后来我去了法源寺,主持告诉我富格命中就有一死劫,本牢不可破,哪知却在南方出现变故,如今化险为夷,却是遇到了血脉相连之人的庇佑,不过凡事皆有其因果,若想结此果,必要寻其因。”颜氏停顿片刻,又说道:“我此生经历颇多,唯有子孙勘不破,富格阿玛对我有恩,我不愿其死后无人承继,故而发下誓言种善因,得善果,实不相瞒,阿浣,我们家处境也是并非一帆风顺,若是无此因果,或许我对你之心并不一定诚,只是如今,我却是以一位母亲的方式谢你,你莫要多心。”
沈浣听了,点点头,如此倒是一起说的过去了,毕竟纳兰富格出于骨肉亲情,而这两个婆媳太多太过姻亲,看来当日的出手相救倒是得到了好报,沈浣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