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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海的同意,对依闵来说,一切都变的明朗了,上扬的心情让她做什么都充满了动力。
而敏锐善思的依佳在高兴的同时,也有着浓浓的不解。自打她懂事起就知道她们几个在依海心里的地位不高,可有可无,只是养着而已。
依佳抿着嘴,疑惑地看向孙书惜。
孙书惜一看二丫的眼神,心里升起一股无奈。所谓慧极必伤,敏感的人总是被伤害的最早的那一个。
“人生难得糊涂。”孙书惜怜惜地摸了摸依佳的头发。
依佳执着地看向孙书惜,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解释,这会让她耿耿于怀好长时间,直到找到满意的答案。
孙书惜回头瞄瞄东屋,凑到二丫的耳朵旁,小声地说:“你爹考试受挫,与升职擦肩而过,如此重大的打击下,他幡然醒悟,终于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这等嘻嘻哈哈不严谨的说话语气……
依佳眉眼抽搐,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娘,您要适合保持住您优雅的气质。”
“我这是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
依佳嘴角僵了僵,快速地收拾桌子离开,她一点都不想与娘说话了,沟通太困难了。
“果然艺术家的人生曲高和寡。”
孙书惜心情不错,诗兴大发,一手托着依米,一手拿着笔开始写诗。厚厚的一个日记本里,全是她的即兴随笔。
一大早,依闵背诵了一会英语,做完饭,把家里都收拾的妥妥当当后,拿着个大布袋去大舅家。
空空地去,空空地回来。
“既然姥爷给了钱,就拿着吧,下午你就去报道。”孙书惜的心里有点发涩,她都结婚十多年了,还让老爹操心,实在不孝。
依闵手里攥着钱,抿抿嘴,点头。她知道不该要姥爷的钱,但她想上学。她以后一定会孝敬姥爷的,她发誓。
孙书惜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杂刊,里面夹着家里的存折,上面的数字可怜的能让人升不起任何的底气。
孙书惜拍拍依海的肩膀,迟疑片刻,说:“要不,我把小丫丢给我娘去照看,我跟着你去工地打工,家里也能有两份收入。”
依海眼睛睁大,生气地低吼道:“不行!”
孙书惜眼圈湿润,“不行就不行,吼什么吼。”
一看见媳妇掉泪,依海心里慌了,僵在那里举手无措。
孙书惜哭够了,翻身躺在床上,背对着依海,不搭理他。
依海想摸摸孙书惜的脸,被一巴掌打开了,这才喏喏地说:“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好不容易治好了生了小丫,也不能去打工啊,工地那是什么地方,风吹日晒的,太遭罪。”
他清晰地记着第一眼看见孙书惜的样子,她穿着一身旗袍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有种让他说不出的感觉,只觉的乱糟糟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个时候,她是老师,而他是一个搬砖的小工。本不知天高地厚的他第一次自卑起来。
在她发觉到他,逆着阳光,微微一笑的时候,他知道他这一辈子算是栽了。
她嫁给了他,他在庆幸的同时,又怜惜她,她是个娇小姐,要不是家中遭难,她本该嫁的更好。
“嫁给我,你吃苦了。”依海强制性地搂着孙书惜,低落地说着。
“不,我幸福着呢。”孙书惜转过身,凑到依海的耳边,低声地说着。是的,她很幸福。物质上的贫瘠只是暂时的,精神上的富裕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转眼三年。
依家正在盖房,只见刚铺完水泥阳台上,一个光溜溜的小脚丫啪叽啪叽地走着,圆嘟嘟的小身子走两步晃三下,肥乎乎的小屁股更是一摇一摆的。
费了一上午铺的水泥地上,出现了一串脚印。
正在忙着打水泥的依海回头一看,火气飙升。
“爸爸。”调皮的依米屁颠屁颠地冲向依海,一把抱住大腿,仰着头眨巴着葡萄眼,样子无辜极了。
乖萌乖萌的样子,让依海的闷气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噌一下子,再也吹去不起来了。
近两年,依海承包了县里的一个工程的,当起了工头,这才让家里不再那么拮据,攒起来的钱再加上跟着他混饭的工人们的帮忙,这两层小房盖了起来。
家里条件允许,也不会出现饥一顿饱一顿的现象,更加上依小胖时不时的“偷渡”,依米长的有点……过分地好。
白白胖胖,糯糯软软。
妥妥的大个汤圆。
水泥地上这一个接着一个肥硕肥硕的小脚印竟然意外地可爱。
依海撵走了依米后,重新抹地,在不显眼的地方留下了一对小脚丫。
被依海撵走的依米,颠着颤巍巍的肚子,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个开档裤就开始去找别人黏着。
依佳有时候是个穷讲究的人,在以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市区上高中后,她的眼界开阔了,开始改变家里的习惯。爹娘这样的称呼也与时俱进地变成了爸妈。
也许其他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性子,再改的话有些艰难,往往都以失败告终,比如吃饭不能发出声音这一项,直到现在,她爹依海嘴里答应的好好地,却一次都没有做到。
而依米就不一样了,从她开口学说话,依佳就掌管了她的早期教育。
依米却有点小冤枉,她也有自己的小性子的。
“小丫,二姐下午就回来了,吃饭要慢要优雅,一定要记住了,我的这一周的伙食水平全靠你了!”依小胖紧张的不得了。她二姐上一周走的时候就威逼利诱着让她“教会”小丫吃饭。这一周,她忙着去捕知了吃,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的她又心虚又没底气。
依米歪着头,噙着手指头,甜甜一笑。
一周内,依佳与依闵回来的这一天,依家得伙食是最丰富的,孙书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去菜市场割肉买菜。
依小胖忐忑的心在依米坐到饭桌上时达到了最高峰。
而依佳此时此刻却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个事儿,她在学校的时候就感到了自己可能生病了,绷着一股绳撑了两天,回到家,一放松,酸疼的身体,开始昏沉的大脑,无一不在说明,她可能撑不住了。
依佳的突然昏倒,吓坏了孙书惜,到是依海一边吩咐依小胖去借三轮车,一边急慌慌地往外走。
孙书惜头脑发懵,猛然间被一阵哭声震醒。
依米哭的凄厉,杂杂碎碎的记忆片段爆炸般地从记忆深处向她懵懵懂懂的大脑中蜂拥而至,明明无法承受却还要执拗地钻进去不肯消散。
这一天,依家注定不平静。
依家庄挨着个小镇,小镇里有一家规模很大的县医院,而依家庄的人生病的时候很少去县医院,给娃子打预防针或者感冒咳嗽而不得不吃点药打点针时,去的都是依家庄的张大娘这里。
张大娘的父亲张老爹是河南那片的人,闹饥荒的时候来到依家庄,为了养家糊口,便在家门口摆了个摊,当了个赤脚医生。张大娘没啥文化,就学了张老爹的一手医。
“我闺女这是咋地了?”依海看到张大娘又是翻眼皮又是摸脉地折腾了半天也没说话,心里有点着慌。
对依佳的高烧,张大娘有些摸不准。
“娘,我瞅瞅。”正好放暑假回家的张娟把张大娘扶到椅子上,带上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应该是心肌炎。”张娟缓了缓继续说道:“需要去县医院做个心电图才能确定。”
一说去县医院,依海的脸色不好了。同家的老石去医院住了一个月,就掏空了家底,儿子结婚的彩礼钱都拿不出来了。
张大娘是了解依海的想法的,她自己就是半个医生,不也害怕去医院浪费钱。
夏天,白天比冬天长了五六个五六个小时,即使已经晚上八点了,还没有搭黑。
“姐,爹娘啥时候回来?”
依闵抱着依米轻轻摇晃着,依米哭了一下午,她就抱了一下午。
“妹妹睡着了?”依小胖小心地擦着依米脸上的大泪珠。
“你也去睡。”依闵并不担心二丫,二丫有爹娘守着,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她更心疼小丫,平日里小丫很乖,又是个爱笑的,别人一逗就甜甜地笑,直笑的人心头发软不忍苛责。而今天下午,小丫哭的不能自控,定是身体不舒服了。
依闵不知道小丫是不是睡着了,也不舍惊醒了小丫,在哄走三丫后,抱着幺妹绕着院子慢慢地走着,只感觉心里压了一座大山,喘不过气来。
二丫与她都要在二十天后高考了,高考后又该怎么办?家里盖房花完了两万块钱的家底,盖完后,连装修的钱都没有了,爹只能在每次发工资时买些材料一点一点地装修。
她与二丫上大学的一万块钱该从哪里来?凭着二丫不肯为现实妥协的自尊心,即使不上大学也不会迎着别人同情的眼光申请助学贷款。
一个暑假,她该如何为二妹赚到五千块钱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