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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铺满光滑石头的小道走去,心里笃定苏离一定站在这条小道的尽头等我。一路上,风景优美秀丽,假山怪石,杨柳依依,无一不散发出一种清新宁谧的氛围,唔,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我慢慢地走着,一手轻轻地抬起滚着金边纹路的裙边,不想让地上的灰尘破坏了这条云萝裙的美感。我觉着今天穿了大红袄色的裙子真是对极了,这样喜庆的颜色仿佛感染了我的心神,连刚刚流露的些微的难过也一并收敛了。
我轻轻地微笑,力求摆出最美的笑靥。清风拂来,吹扬起了我柔软黑亮的发丝,我微微有些陶醉,我想,我此刻一定美的像个仙女。
路的尽头,有一个亭子,隐隐约约有个颀长的身影在晃动。我一把按住扑通扑通蹦跶个不停的小心脏,顺了顺我被风儿调戏的头发,然后,步履从容地向他走去。
很久很久以后,我回忆起这一段路,都会感叹:啊!这真是我走过的最最漫长的一条路了。
奔向幸福的路途都是很漫长的,也很辛苦。
可是我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幸苦,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小幸福。
噢,苏离,我来了。
走到路的尽头,才发现,原来苏离手里拿着一本书。当然我不识几个字,也不知道他在研究什么深刻的命题,我只是用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的饥渴目光凝视着他。
我想,那一刻的我,眼睛一定漂亮的闪闪发光。
但是,我清俊飘逸俊美无寿仙姿飘然恍如天神的苏离娘子啊,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一眼啊。
好吧,山不就我我就山,我索性放下了一直拎着的裙摆,仍由它迤逦而至,慢慢地轻抚过大地爷爷。虽然我没有莲花仙子迤逦出白莲的功力,但我这一刻的容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是吧,怎么着天庭的仙女都是清汤挂面素面朝天,哪有我略施粉黛,烈焰红唇的风情哩。
我一摇一摆地走到苏离面前,在他面前站定。我想,他这会儿该瞧上我一眼了吧。咦,不看我?我跺了跺脚,踱到他旁边,顿时闻到了一阵清爽的体香,我脸一红,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旁。呜呜,还是不看我。
于是,我顿时明白了我还没有一本书来的有魅力。认清这个事实,我如一朵花骨朵一般垂头丧气地收敛身子,一脸幽怨地说:“苏离,你在看什么书啊。”
令我欣慰的是,这一次,他终于没有无视我了。他略微回过头,对上我的视线,淡淡地说:“你来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次我的满腔热血一遇到他就焉巴了。
见我不说话,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道:“有事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瞧见一缕发丝垂落在他的面颊,忍住心里想要帮他拂开的冲动,朝着他笑笑,有些羞涩地开口道:“有事啊。”
喔?苏离来了兴致,放下书本,眉微挑,眼神清亮:“什么事啊?”
“我……”容我先忸怩一下吧,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也要装装矜持。
“嗯?”
这一个字,宛转悠扬,被苏离赋予了低靡的磁性,听得我心神荡漾,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是来向您提亲的。”
话刚说完,我羞得满面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状似无意地摆弄着我的袖口。
周围忽然就安静了,虽然本来就挺安静的,但这时候,静得都可以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我屏住呼吸地等待着,等待着苏离接下来的答案。
一秒,两秒,三秒……
我囧了。
终于鼓起勇气将目光移到苏离身上,额……
我默默地低下头,数着地上的蚂蚁。
等到我数蚂蚁数到九百九十九只的时候,身旁那尊大神终于肯开金口了。
“你三年后再来吧。”
哈?这句话是啥意思,难道——
他这是答应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可是他仍旧盯着书本,不拿正眼瞧我。我没有灰心,再接再厉,用商量的语气开口道:“能不能少个两年啊。”人家一直打算十五岁的时候给他当媳妇来着。
“不能。”苏离一口拒绝。
我垂下脑袋,嘟囔着:“好吧好吧,我三年后再来提亲。”
苏离慢悠悠地翻过一页,轻轻地回答:“嗯。”
真是惜字如金。
不过,这应该就算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了吧,我脸红红地想。难得能和他单独相处,我有些舍不得离开,但一想到外面的提亲队伍,我还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离开之际,我发出豪言壮语:“苏离,你等着,将来我一定给你煮饭暖床生孩子,把你养的白白胖胖,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
走了几步,我忽然想起什么,忙扯开我的嗓门大喊道:“苏离,你还是处吧?”
我的神情是很期待的,然我那清俊的准未婚夫脸色一僵,红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整张脸,手上的书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笑眯眯地摆摆手:“我知道啦,新婚之夜我一定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哦。”
经此一役,我信心百倍,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出大门,无视陈伯伯一脸的便秘神情。哼,你丫刚竟然骗我,我还非要把你儿子拐走不可。
一出大门,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锣鼓声骤停,我在这一片安静的人潮中慢慢骑上了我的小毛驴,大喝一声:“打道回府。”
不出三天,我的英雄事迹在这片小小的区域如火如荼地传开,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乞丐,无一不是如雷贯耳。可是他们只看到了我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我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那天夜晚,我被我爹用鞭子狠抽了十大鞭,痛得我三天三夜没睡觉。
可是,我又是极其幸福的,做梦都是我穿凤冠霞帔和苏离喝交杯酒的情形。
这个梦,我一梦就是三年。
在距离三年期限还剩三个月又三天的时候,我的妹妹和我进行了一次长谈
对话内容如下——
“姐,今天苏离哥给我买了一支菡萏紫玉簪子,你看好不好看。”
“嗯,挺好看的。”我认真地看了看簪子上镶嵌的蓝宝石,由衷地赞叹道。
“那你说苏离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啊?”
这个问题从我聪明的妹妹嘴里说出,委实有些白目,我看了看她脸上氤氲的霞光,老实地说道:“因为啊,上次我不小心弄坏了你心爱的碧玉簪,我让苏离帮我买一个补偿你啊。”
凝夕脸上的笑容一顿,似乎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道:“我们是亲姐妹,何劳烦姐姐破费呢。”
我一听,忙摆摆手,笑眯眯地说:“不碍事,反正是苏离破费的,不过,我就知道苏离的眼光好,瞧这簪子多精致啊。”我的目光忍不住流连在凝夕的青丝上,看了一眼,再看一眼,越看这簪子越是心水,打定主意要苏离帮我也挑一个。
对话到此有了一段时间的停顿。我有些无聊,忍不住手痒想要摸摸那支簪子,可还没有摸到一根毛,凝夕又开始说话了。
“姐,你知道的吧。”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开的口。
我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和凝夕对视着,见她一脸的沉重,不禁有些纳闷:“知道什么啊?”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要我怎么回答啊。
“知道我喜欢苏离哥啊。”凝夕一脸的认真,神情固执而倔强,却又带着美人特有的娇美。
我不禁感叹一声,美人就是美人,连这样似哭非哭的时刻,也能美得如此打动人心。
然而,美人再美,也不能逼我做圣母啊。
我一点一点地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正经严肃地看向她,决定实话实说:“我知道。”
我虽然有点迟钝,但经过这么些年的所思所闻,我再看不出一点儿猫腻的话,我那三千多年就白活了。我自认不是笨蛋,对于凝夕的心思还是有所察觉的。
“你不知道。”凝夕眼含泪水地盯视着我,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拆散我跟苏离哥了。”
拆散?我张大了嘴,一脸的怔忪。我啥时候成了第三者了啊,我不是一直在和凝夕公平竞争的吗?虽然在这一世多出了对爹娘外加一个妹妹,可我骨子里还是有所保留的,不敢将所有的感情都付之出去,以免将来忍受分离之苦。也正因为如此,爹和娘对凝夕的偏爱,能让我坦然处之。
换言之,对这个妹妹的疼爱,不足以让我放弃掉苏离。
而现在,凝夕如此厉声地质问我,我也没必要对她礼让。我抖动了一下我的脸部肌肉,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我称之为冷笑,然后慢吞吞地说:“凝夕啊,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啊,我和苏离已经私定终……”
话还没说完,凝夕就打断了我的说辞,语速极快地道:“我心里清楚的很,你当初不顾礼义廉耻当众向苏离哥提亲,打算强行逼婚,可是没想到苏离哥不喜欢你,甚至当场就拒绝你了。而你如今即将一十七芳龄却没有人向你提亲,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我清了清嗓子,说:“是因为我心中早已认定了苏离一人,他们就算有心前来提亲,我也不会答——”
我的话又被打断,只见凝夕撩了撩头发,朝我笑的不怀好意:“因为,你早已成了这淮洛城的大笑话了,没人愿意娶你,也没有人敢丢这个脸。”
这句话一字一句重重敲打在了我的心上,令我有些无语。这凡间的思想可真变态,食古不化,不知道真爱是要主动追求的吗?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面带真诚地直视她,道:“笑话就笑话吧,再过三个多月,我还得上门提亲去。”
我苦巴巴地等了这么久,终于要熬到头了。
“你……”凝夕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瞟了我一眼,气的在原地跺了跺脚,随后把袖子一撩,露出洁白莹玉的似乎能散发出光芒的手臂。
我的眼睛瞬间就直了,怎么保养的啊,皮肤一点瑕疵也没有。要知道,为了在婚后牢牢拴住苏离的心,我可是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保养了啊。可是跟她一比,似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许是见我一脸的挫败,凝夕开始得意起来,白嫩的小脸越发的光彩照人,她斜睨了我一眼,语带炫耀地说:“看到了吧。”
当然看到了,不就是皮肤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嘛,有什么好得瑟的。
我很不屑,非常不屑,为了眼不见为净,干脆移开目光不去看她那满身刺眼的华光。
“你到底瞧见了没有啊。”身旁传来凝夕气急败坏的怒斥,不过到底是碍于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就是生气了也还是较有修养的,没有像隔壁王二家媳妇一样的耍泼。
我拿起檀木桌上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上等的碧螺春。心下思索了一阵,想,如果回答是的话,那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算了,还是装傻吧。
打定主意,我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瞧见什么啊?”
我知道我这回答着实有些无赖了,不过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脸皮厚。果然,抬眼一瞧,我那闭月羞花的妹妹已经气得双眼通红,水汽氤氲,就差滚出两滴泪水了。这一下,我倒有些心软了,毕竟是我疼爱的妹妹,虽然这个妹妹想要挖我墙角,可她无情我不能无义不是。
我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说:“你保养的真好,我看了自愧不如啊。”说完,我悠悠然地重新端起茶杯,又小抿了一口。
此话一出,我妹妹那如珍珠一般的泪水终于断线了,一行一行地往下流,洪水泛滥,她哭着说:“你是故意的吧,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守宫砂已经没有了吗?”
我果然被这句话给彻底雷倒了,一时不察将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一滴不剩地落在了我妹妹的身上。
上天作证,我不是故意的。
我淡定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刚擦完嘴,抬头看到凝夕一脸狼狈的傻样,一时有些于心不忍,遂又将手帕转赠于她。
然后,我神情一敛,拉了拉我僵硬的面皮,对着她咧开一个虚伪的笑容,冷冷地说:“你是想说你和苏离滚过床单了吗?”话很直白,我不屑于和她含蓄,因为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污蔑我心里的英雄。
话音未落,受惊过度的凝夕呜咽一声,掩面遁走。
而我,看了看剩余的半盏茶,觉得弃之可惜,便一股脑儿地灌了下去。喝完后,我打了个饱嗝,抬头望天。
看来,这家里头要不安宁了啊。
我一夜无眠,隔天一大早,我娘就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睡眼惺忪,极不情愿地边穿衣,边咕哝道:“娘,你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才瞌睡了一小会儿,您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
边说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里沁出了点水光。
娘亲听了,有些气急败坏,道:“就知道睡懒觉,要是你能够像凝夕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话,你要睡多久就多久。”
我闻言,识相的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