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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短短两日内在后宫安排私下接见外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韩忱生得高大英武,想扮成个內侍都不行。
所以项皇后并没有见韩忱,但却召了项老王妃、项大夫人、明惠郡主以及项老王妃刚接进安王府的韩烟霓说话。
项皇后拉着韩烟霓细细打量,然后笑着道:“她倒是生得像余家人,唯有这眉毛和这唇型倒是似了你大嫂。”余家便是韩夫人和余侧妃的娘家,这大嫂自然指的是项老王妃嫁给她兄长的表姐。
项皇后的话成功让项老王妃红了眼睛,她和自己的父王兄长都不亲近,唯把自小养大她的姨母还有表姐当成最亲的人,表姐临死前都不放心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项璜,让她照顾,可是她养大了他,却最终也没能护住他。
韩烟霓的身世并没有人透漏给明惠郡主,她听了项皇后的话就有些茫然。项皇后见了就对项大夫人道:“娜珠,小王孙这次过来特地帮你父亲捎了许多礼物给你和明惠,先时已派人送了过来,你就带着明惠去看看吧。”娜珠则是项大夫人的闺名。项皇后说完就便命了自己的管事姑姑领着项大夫人和明惠郡主下去了。
项皇后这才又抬头跟老王妃说话,安慰了几句。又命大宫女朵真拿来一个精致的红檀雕花首饰盒,打开了却是一支小巧的累丝嵌宝蝴蝶金钗,还有一对金丝镂空琉璃球的耳坠。蝴蝶金钗羽翼纤薄,微微颤动,上面的红绿宝石纹纤细精巧,说不出的别致可爱。
她拿了金钗给韩烟霓插上,道:“上次听你姑祖母说了你,便特意给你备下了这蝴蝶金钗,想着你们小姑娘都是喜欢的。”
韩烟霓忙谢过,项皇后这才又携了她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问道:“真是个乖巧惹人疼的孩子,这次你入宫来,你哥哥有没有嘱咐你什么?”
韩烟霓便细细答道:“哥哥只说万事都要听皇后娘娘的话,娘娘但有吩咐,便不可违逆。哥哥还说,他在京中六年,心里却始终念着西夏,还盼着能调回西夏都司,父亲的旧部,京里这边的人还都需要娘娘照拂。”
项皇后定定看着韩烟霓,韩烟霓却只是温顺的垂眼任凭皇后打量,仿若自己刚刚说的真的只是家常恭维话一般,项皇后的笑容便一点一点渗开,拍了拍韩烟霓的手,道:“果然是个玲珑的人儿,这般可人疼的,不用你哥哥吩咐,本宫和你姑祖母又如何舍得不管你。”
又细细问了她几句之前在京都的生活,才吩咐大宫女朵林道:“也带着烟霓小姐去侧间大夫人那里,和明惠说说话。”
朵林应了领了韩烟霓下去。
看着韩烟霓乖巧的背影消失了,项皇后慢慢端了茶杯,拨了拨茶叶,饮了口茶,才问项老王妃道:“你这是决定了?”
老王妃面露悲色,道:“难道我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孩子隐姓埋名,一世不得回西夏吗?我兄长他偏心的也太过了。”
项皇后冷冷的笑了笑,道:“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若人的心不是偏的,陛下又如何生生压着嫡子不立,却多次议事要立十一皇子姜缵为太子?她再不动手,恐怕再也来不及了。
可恨她的娘家西夏王府却只是作壁上观,现在她连西夏在京都的势力都用不上了,处处被动!
西夏王孙进京,拨动的其实不是一家两家的情绪,这宫中还有因为他的入京而惶恐不安的人。
临秀宫西侧殿的左充仪正在跟女儿玉阳公主说着第二日宴席的事,又教导了些她妆容衣裳的搭配什么的,平日玉阳公主最爱这些,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左充仪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花凝露,问道:“玉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玉阳公主听了左充仪的问话,终于忍不住问道:“母嫔,父皇,父皇他真的会让我嫁去西夏吗?”她面色有些惶惶,眼中带着丝担心又带了些希翼问左充仪道。
西夏苦寒,据说人也是野蛮无礼,从没出过京都自小喜爱华裳美服极爱惜自己容颜的玉阳公主偶然听了东侧殿宫人的议论,心里就开始惶恐。
左充仪脸色一沉,喝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她问的坚决,其实心中也是没底,皇家最爱将公主远嫁,远的不说,先帝的昌华公主,文华公主,当今陛下的宜阳公主、沁阳公主、悦阳公主全部都是远嫁或异性藩王,或他国和亲,这西夏王孙今次过来,陛下必是要赐婚的,可宫中待嫁的公主却只有玉阳一个!
玉阳公主没答左充仪的话,只落泪道:“母嫔,您能不能求求父皇,我,我不要嫁去西夏。悦阳姐姐她,她嫁去辽国,听说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那个契丹王还有另一个正妃和悦阳姐姐平坐,还有十几个姬妾,根本不拿悦阳姐姐当一回事。”
左充仪听了心中也是凄惶,七公主悦阳公主就是住在临秀宫东侧殿王修媛之女,当年多处边界不稳,陛下为了安抚北部的辽国,就将七公主嫁去和亲,听说嫁去后境遇却很是不好,王修媛自七公主嫁后便整日吃斋念佛,形如槁木。
左充仪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只拍了拍女儿的手,道:“你父王有那么多孙女,也未必轮得到你,你莫先自己乱了分寸,让人钻了空子。这事母嫔会去找皇贵妃娘娘求求。”说到这里,突然就把女儿面前的累丝镶宝七彩凤钗收了起来,道,“明日还是不必打扮了,不,要打扮得病弱苍白些,没有丝毫颜色。”
宫里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打扮丑了太明显,装病更是让人生疑,唯有折中了。
左充仪在自己殿里越想越不安,当日午后就带着玉阳公主求见皇贵妃娘娘了。倒不是她和皇贵妃娘娘有多交好,她向来在宫里的原则都是不争宠,不抢先,只带着女儿关了自家殿门过自己日子的,项皇后和高位妃嫔看她老实,又只有个公主,谁也犯不着跟她过不去。
只是在这后宫里,虽说皇后娘娘位尊,但景帝乾坤独断,而且越老越固执,向来不允许后宫之人左右他任何想法,除了皇贵妃还能劝劝他,其他人说多一句他都会拂袖而去的。
况且这个时候,她更加不敢凑到项皇后跟前去,谁知道她会不会把自己女儿当礼物送给西夏王府?
左充仪到了锦秀宫时,皇贵妃正颇有兴致的听着姜璃绘声绘色的说着她家二哥结业小比的威猛表现。
皇贵妃听了左充仪求见,斜了一眼姜璃,姜璃就笑眯眯的抱了她的胳膊道:“她这时候来找皇姨母您做什么?难不成她看上了那项二公子,过来皇姨母这里求恩典的?。”
“满嘴胡话,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怎么张口就看上这个,看上那个,也不见你看上哪个过来找我求恩典。”皇贵妃戳了戳她的脑袋,嗔道。
皇贵妃这话却让姜璃心里一黯,她前世看上韩忱,必是伤透了皇姨母的心的。
皇贵妃看见姜璃神色有一刹那的黯然,心里一紧,这小丫头不会真看上谁了吧?回头可得好好问问。
左充仪进来,先给皇贵妃行了礼,见姜璃也在,便带了些殷勤笑道:“原来瑾惠郡主也在,这正是巧了,先前我做了些点心,原说是给皇贵妃娘娘尝尝鲜,却不曾想郡主也在,正好也让郡主试试我的手艺。”
让她的大宫女端上一个黄花梨的双层食盒,打开却是精致的江南点心擂沙汤圆和桂花千层糕,这些却分明是姜璃喜欢吃的。
皇贵妃笑了笑,谢过左充仪,便让自己的宫女拿了放在桌上,又请了左充仪母女在下首坐下。
姜璃却并不吃点心,只乖乖坐在了皇贵妃身边看着皇贵妃和左充仪寒暄,左充仪有些小心翼翼,想说些什么,却似乎一直也找不到话头,而一旁的玉阳公主明显是有些心事,脸色有些凄惶心神不定。
眼看过了几刻钟,皇贵妃都只是温和的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左充仪终于坐不住,道:“娘娘,嫔妾……”
“瑾惠,听说今日西侧殿那边园子里的蔷薇开了不少,你带着玉阳去那边逛逛,顺便剪两支回来插瓶,只是小心些,别刺着了手。”皇贵妃打断左充仪的话,侧头对姜璃笑着道。
左充仪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看皇贵妃,便把目光投向女儿玉阳公主,示意她应诺离开。
姜璃不情不愿的起身,虽则她也知道自己赖在这里估计左充仪是不会开口的。
锦秀宫只有皇贵妃住在正殿,两侧宫殿也并没有其他妃嫔居住。姜璃带着玉阳公主往西侧殿走,玉阳一路都是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姜璃也并不理会她,她和玉阳公主虽则在宫里也是常见面,但其实两人关系很是一般。
玉阳公主虽然母嫔位份不显,但却是宫里最小的公主,上面的姐姐最小的也是大了她七八岁,早远嫁了去。所以她在宫里也是独一份的,老皇帝对她也算慈爱。知道她爱美,平日里但凡有宴席聚会,宗室勋贵之女也好,清流世家小姐也好,都是要避着她的风头,打扮什么的绝不会越了她去。
可是姜璃却总是漫不经心的忽略她的暗示,冲撞她的装扮,让她很不高兴。但她母嫔总是让她不要跟姜璃计较,不要交好也不要得罪,所以她一般没有必要都不和姜璃在一起玩耍。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西侧殿的园子,玉阳公主爱惜容颜,只站在回廊里,并不去花圃以免被太阳晒着。她看着姜璃自顾的在蔷薇花丛边小心翼翼的专心剪着花枝,看着她莹白如玉,在阳光下更显颜色的侧颜,心里就有些恨恨。
这样的美丽,玉阳公主心里一顿,却突然有一丝喜悦慢慢从心底升起。听说西夏王族都特别强势,虽然他们历来都愿意接受大齐皇帝的赐婚,新娘却大都是自己挑选的。
既是联姻,陛下也总愿意他们娶个喜欢的,这样才能更加达到把贵女嫁去西夏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