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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这一局蓝玉儿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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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竹院内。

    “小少爷什么都不懂,折什么寿?要折也是折奴婢的寿,是奴婢喂小少爷食荤腥的。”蓝玉儿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屋内的人倒抽不少凉气,她们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坦然地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关键是这句话还是对慧妃娘娘说的!

    “不得无礼!”赵晨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他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一紧。

    可在众人前一向乖巧听话的蓝玉儿,这一次却并未听从赵晨的话,她倔强地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望向慧妃说道,“娘娘,俗语有云,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奴婢的话虽然并不好听,可奴婢所言,所做,却是很多人不敢说的,不敢做的。”

    慧妃眼角一抬,望着跪在下首的少女,少女的眼眸晶亮,这么直直地望过来,别有一番动人之处。她不由得轻轻拂了下杯身,淡淡地说道,“哦?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看。”

    “是,娘娘。”蓝玉儿恭恭敬敬地对慧妃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娘娘,在家主任命奴婢为小少爷的奶娘之初,曾对奴婢说过,奴婢既然身为源儿的奶娘,就应有赵家嫡子奶娘的气度,无论是谁,只要威胁到小少爷的安危,奴婢都应该无所畏惧地面对。奴婢对家主的话一直铭记在心,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同理而言,奴婢觉得任何对小少爷有益、有利之事,奴婢也都应该尽其所能地去为小少爷而做。”

    相较于之前的感情牌,蓝玉儿这几句话倒是显得尤为本分,慧妃原本淡漠的脸色,倒是好转了几分,她的手举起杯盖,在杯身上刮了刮,却没有打断蓝玉儿的话。

    “娘娘,奴婢有几句话想问陆府医。”

    “准。”

    “多谢娘娘。”蓝玉儿对慧妃一礼,转而望向陆府医道,“奴婢斗胆问下陆府医,现今半岁到一岁半大的小儿,是不是常见爱哭闹、睡中惊醒、精神萎靡、厌食、挑食、膝盖疼、抽筋等症?”

    陆府医神色一正,略微迟疑后,回道,“玉儿姑娘所言的这些病症确实为半岁到一岁半大小儿的常见病症。”

    蓝玉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敢问陆府医,这些孩童是否面色偏黄,唇色不鲜,甚至连手指的色泽也不红润?”

    陆府医沉吟不语,半响方道,“姑娘所言属实。”

    蓝玉儿抿了抿唇,又问道,“还请问陆府医,这一类的孩子是否比其他孩童更常高热?”

    陆府医心中一凛,忙道,“确实如姑娘所言。”

    ……

    随着蓝玉儿问出的一个个问题,陆府医的表情也越来越凛然,而屋内众人的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良久,陆府医对着蓝玉儿躬身一礼道,“求姑娘教在下诊治此症的良方。”

    蓝玉儿轻轻抿了抿唇道,“此症唯食荤腥方可解。”

    陆府医脸色一变,瞬间呆愣一旁。

    蓝玉儿转而望向慧妃道,“娘娘,这就是为何奴婢要给小少爷食荤腥的缘由。奴婢以为,百善孝为先,小少爷身体好,就是在尽孝。只有这样,老祖宗方可安心,家主方可放心。”

    赵晨望着在众人面前不惊不怖、侃侃而谈的蓝玉儿,心中有一股暖意滑过,他轻轻地捋了捋衣服的下摆,雍容地站起身来,对着坐在上首的慧妃一礼道,“娘娘常在深宫中有所不知,蓝玉儿在照顾小儿方面,自有她的独到之处,有时就连秦嬷嬷都有所不及。只是她的一些观念可能与我们有些相左,但是,蓝玉儿对源儿的真情实意,臣和祖母,以及吴嬷嬷等思源院的一干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玲珑夫人站在李氏身后,默默地望着那个面色的淡漠男子,她掩在广袖下的手不禁紧紧攥在一处。只是她的面上依旧是一副浅笑的模样,恭顺地随伺在李氏身侧。

    秦蓉蝶低垂下头,狠狠地抿了抿唇瓣,无人瞧见的眼眸深处,有一抹暗芒滑过。

    赵晨小丫头初夏听了赵晨的话,连连点头,却不敢插嘴说些什么。

    凸(艹皿艹 ),大叔,算你有良心一回,憋了这么久,总算是说了句人话。听着赵晨的话,蓝玉儿心底一软,霎时觉得之前所受的种种委屈,都在赵晨这几句话中烟消云散了。

    慧妃淡淡地瞥了赵晨一眼,又望了眼跪在堂下不卑不亢的蓝玉儿,眉梢一挑,不冷不淡地说道,“那依你的意思,这祖列破就破了?嗯?”

    赵晨面色一凛,不再去望蓝玉儿,而是对着恭敬地对着慧妃说道,“臣并非此意,臣只是想说,对于此事,蓝玉儿是情有可原。”

    蓝玉儿恭敬地磕了个头道,“娘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慧妃慢悠悠地说道,“那么多不该讲的话都讲了,这会儿倒是守礼起来了。”

    蓝玉儿一礼道,“启禀娘娘,虽然秦嬷嬷一直声称奴婢要给小少爷食荤腥,其实奴婢当日,只是想给小少爷喝一口松竹院给老祖宗炖的鱼汤,并未有直接给小少爷食荤腥。”

    秦嬷嬷一怔,随即失声叫道,“你撒谎,我明明听到你跟初夏说,你给小少爷喂的是鱼!”

    如果蓝玉儿真的给赵源儿喂的是鱼汤而不是鱼的话,那这罪责就要小很多了。

    蓝玉儿却不看秦嬷嬷,只是对慧妃道,“小少爷刚开始添加辅食,目前所食都以粮食为主,奴婢又怎敢轻易给小少爷直接食肉,请娘娘明鉴。娘娘若是不信,可问下松竹院的秋霜姑娘。那日,奴婢寻了秋霜姑娘,请她在给老祖宗熬鱼汤时,先不要放盐,等奴婢盛了些再放不迟。”

    慧妃默默地望着蓝玉儿半响,方道,“不必了,谅你也不敢说谎哄骗本宫。”

    蓝玉儿低垂下头道,“奴婢不敢。”

    秦嬷嬷望着跪在地上的蓝玉儿,忽地有一种错觉,莫不是蓝玉儿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在盯梢,故而露出这么多破绽,就是为了等着今天这一刻?这个只是低贱女奴出身的小丫头,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城府了?秦嬷嬷觉得自己的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种恐慌感。

    秦家家主秦焱却在这时开口说道,“娘娘,虽然蓝玉儿没有直接给源儿食肉,可是这汤终究是肉汤,也与祖制不符。”

    慧妃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此事关乎祖制,又岂能是几句话就可带过的。”随即,她望向赵晨道,“依赵家主看,此事当如何处置?这荤腥以后是食还是不食呢?”

    赵晨平静地回道,“依臣之见,不如等太医院的太医集体讨论之后,再谈荤腥以后是食还是不食,更为妥当些。至于蓝玉儿,虽然此事情有可原,但终究有违祖制,稍后臣自然会家法处置。”

    蓝玉儿心中一惊,猛地抬头朝赵晨望去,“家主不可……”

    赵晨微微侧首,低垂着眼帘,漆黑的双眸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蓝玉儿。或许是这双眼眸中的冷意太深,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蓝玉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瞬间将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冻成了冰块,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蓝玉儿细细地回想这半年多来,她的育儿理念与这个时代的观念,不知道有多少次碰撞,而她之所以每次都可以顺利获胜,没有几次是因为她说的有理,让别人信服于她。她的坚持故而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赵晨的支持与信任。

    但是这一次,她挑战的是这个时代的祖制,是这个时代的人心底最权威,最不可磨灭的生活意志。所以,在慧妃面前,就连大叔也不得不避让,不得不妥协。

    蓝玉儿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一种不被理解的沮丧,一种不能忽视的心慌,除此之外,还有……深深的担忧。她不知道赵晨这一说到底是推脱还是真心,也不知道到底赵源儿要等多久方可食荤腥,而那时,他的身体又会变成什么样。在此期间,赵源儿又要因此生多少病,受多少罪。

    慧妃淡淡地扫了蓝玉儿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咳一声道,“就依你所言吧。”

    赵晨面色不变,朝着慧妃一礼,默默地坐回了原位。

    秦焱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慧妃雷声大雨点小,惩罚的棍棒高高举起,却又这般不痛不痒地轻轻落下,这到底为的是哪般?之前宫中的暗桩递过来的消息说,秦嬷嬷将蓝玉儿的三大罪状大肆渲染,让京城的贵族圈里,无人不知。慧妃知道后,曾在宫中大发雷霆,并特意向皇帝请旨归宁,要回府来劝说李氏与赵晨,替赵源儿另觅合适的教养嬷嬷。可如今,瞧慧妃的样子,倒是瞧不出她到底是何打算了。

    秦焱想到此,眼角一抬,给秦嬷嬷递了个眼色。秦嬷嬷会意,点了点头,从王氏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慧妃一礼道,“慧妃娘娘,蓝玉儿给小少爷喂食荤腥一事,就算是情有可原,那她阻拦小少爷进食冬酿,难道也是情非得已?奴婢同是小少爷的奶娘,关心小少爷的心,不下于蓝玉儿,蓝玉儿这般不顾祖制、枉顾惯例之举,奴婢心中甚为心忧。若是娘娘不彻查此事,严惩蓝玉儿,只怕思源院内从今往后,就多了一股不正之风,下人奴才们都可自以为得了主子的宠爱,就可不顾祖制,胡作非为了。”

    秦嬷嬷字字句句说的是蓝玉儿,可又每一句都在暗示慧妃,蓝玉儿之所以这般胆大包天,只因她对了赵晨的眼缘,凭借着赵晨的宠爱,在此恃宠而骄。食荤腥这么大的事儿,慧妃可以看在赵晨的脸面上不深究,那不准进食冬酿呢?难道慧妃也要就这么含混过去不成?

    慧妃点了点头道,“秦嬷嬷说得有礼,本宫定然会彻查此事。”

    秦嬷嬷听了慧妃的话,面色一僵。秦焱却是若有所思地低垂下头。

    慧妃缓缓地抬起眼帘,朝着下首的那些老嬷嬷,悠然地说道,“你们也是京城里的老嬷嬷的,这一辈子,不知道喂养了多少世家大族里的少爷、小姐。今日,你们就且与这个蓝玉儿一起探究探究,给小儿吃冬酿一事,到底是对是错,对又对在何处,错又错在何处。”

    下首的众嬷嬷一怔,轰然应道,“谨遵娘娘之命。”

    蓝玉儿一怔,嘎?慧妃同学,你这是要搞个辩论会吗?在这一刻,蓝玉儿终于隐隐地察觉到,慧妃虽然威慑力十足而来,可是,她对自己总是处处留有余地,而眼下更是变向给自己一个自我辩白的机会。蓝玉儿微微一笑,暗道,若是自己不能把这些老嬷嬷驳斥得无言以对,又怎么对得起慧妃的一片好心?

    *

    赵家别院。

    赵暮修长的身影轻轻地斜靠在别院主屋的大床上,他纤长的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满是忧郁之色的眼眸,望着大手中托着的书本,默默地阅读着。在大床边的柜子上,有一个暗格被拉开了些许,淡淡的熏香味儿缓缓地从中飘飞而出。

    就在此时,“铛铛”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与惬意。赵暮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何事?”

    门外响起小厮恭敬的声音,“回老爷的话,主院那边来人了。”

    赵暮的双眸微微一眯,“让她进来。”

    “是,老爷。”

    不过片刻,主屋的房门便被打开,一名婢子谦卑着身子,轻步走入屋内。她一直低垂着头,不敢随意乱看,等她走到大床前时,方对着依旧斜靠在大床上的赵暮行了个礼道,“启禀二老爷,我家夫人派奴婢来给二老爷传话。”

    赵暮眉梢一挑,冷冷道,“说。”

    女婢恭敬地回道,“我家夫人说,今日松竹院里好不热闹,二老爷若是有兴趣,可以前去一观。”

    赵暮一怔,“主屋出了何事,这么热闹?”

    女婢回道,“我家夫人听闻说是,前几日,秦嬷嬷罗列了蓝玉儿喂养小少爷时的三大不周之处,此事如今已经在京城世家里传遍了。秦家恐赵源儿有失,秦家家主今日特请了京城里有名的教养嬷嬷,闹到了松竹院,让老祖宗给秦家个说法,要赵家严惩蓝玉儿。就连慧妃娘娘在宫中也被惊动了,眼下人也已经到了思源院内。”

    赵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的女婢一眼,如花瓣般的唇角勾出了一个邪魅的弧度,他慢悠悠地从柔软的床铺中站起身来,缓缓地步到女婢身前。一只坚硬如铁的大手,猛地捏住了女婢的下颚,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下颚捏碎。

    “告诉你家夫人,有的闲事可以管,有的闲事不能管,自作聪明的女人,从来都不讨喜。”

    “是,奴,婢,遵命。”女婢颤颤悠悠地应道,只是赵暮捏着她下颚的力道太大,让她的话说得有些断断续续,不清不楚。

    赵暮听了她的话,这才猛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从胸前掏出一块锦帕,优雅地擦拭了下刚才捏住女婢下颚的手。他漠然地转回身,冷冷地对女婢喝道,“滚!”

    女婢心中一惊,忙连滚带爬地从主屋内退了出去。

    一道身影在女婢退出屋后,悄然出现在屋外,两只手轻轻地拉住主屋的门扉,欲将房门合拢。

    “去查查主院的事儿,有消息速来报我。”蓦地,赵暮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门外的身影一顿,随即恭敬地回道,“是,老爷。”

    随后,主屋的房门被缓缓地合拢,赵暮斜靠着大床的身子一软,缓缓地陷进了柔软的床铺中,一个娇俏倔强的面容猛地冲进他的脑中,百花节那一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整个主屋里又放佛全是她身上的味道,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奶香味,让赵暮的眼眸一深,呼吸猛地一沉。

    *

    赵家某院落。

    今日的赵家,即是热闹的,又是冷清的。

    下人们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松竹院的动静,都在暗暗揣测蓝玉儿经此一事后,是否还能稳坐赵源儿教养嬷嬷一位,家主赵晨是否还会对她另眼相看。

    松竹院的热闹,越发地衬托着赵家其他院落的宁静。

    一名女婢匆匆地步入赵家的某处院落,谦卑地对着院中的一名贵妇一礼,随后附在贵妇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句话。

    女子听后轻轻一笑,扫了一眼她乌青的下颚,娇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女婢面色一变,声音微颤道,“幸不辱命。”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取过桌边的一把木梳,缓缓地梳着自己的长发,她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轻轻地呢喃道,“二叔还是这么不老实。”

    守在一旁的女婢忙垂下眼帘,头垂得更低,神色是更加的谦卑。

    女子斜斜地瞥了女婢一眼,唇角一勾,“下去准备下,今晚,家主会来。”女子在说这句话时,语气毫无揣度之意,反而坚定无比。

    女婢一怔,随即面上一喜,笑道,“是,夫人,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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