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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的国丧大典虽然稍有波折,但总算进展顺利,一连串繁琐的仪式和规矩过后,苦逼憋屈了一辈子的齐王刘肥终于入土为安。刘襄欢欢喜喜、风风光光地当上了他期望已久的齐王,却迟迟未提要娶齐王后宫宫婢的事情。
这件事窦漪房暗暗有些纳闷,按理说刘襄如果真的为了这个宫婢气死父亲,想必用情颇深,如今丧仪已过,守孝期内虽然不能明媒正娶,但也可以先把名分定下来吧,更何况这个宫婢还怀了他的孩子呢。
然而,刘襄对于纳妾一事始终只字不提,若不是知晓内情如窦漪房,还真会像其他人一样把这桩齐王后宫的风流小事轻易淡忘。
窦漪房有种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了事的。
夜凉如水,入春后天气渐暖,但仍有寒意偶尔徘徊,一不小心便会受寒染病。
巧珠一边细心地为主子披上外套,一边温声劝说:“夫人,夜深了,请您安睡吧。您要休息好了,小公子才能快快长大的。”
窦漪房抿嘴一笑,轻笑她的天真:“再快也要等九个月后才会出生;再说,你怎知这孩子一定是个小公子?难道不许是个女娃儿吗?”
巧珠明眸闪烁,神很是坚定:“巧珠就知道夫人的孩子一定是个小公子!必须是个小公子!”宫里的嬷嬷说过,只有男娃儿才有资格继承爵位、封侯拜相的。代王妃已经有两个公子了,庶夫人可不能被比下去!
窦漪房屈指,在小女孩天真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笑道:“是男是女,在受/精/卵着床的那一刻就定下来了,等于是老天爷早就决定的事情,哪轮到我们在这里说男道女?”
巧珠偏着头,似懂非懂:“受/精/卵?着床?”庶夫人的孩子跟铺床有什么关系么?
窦漪房心里暗乐,自从常喜不在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肆意地使用过现代的词汇了,差点都忘了自己魂穿而来的事实。
“好了,别皱眉头了,你额头上的川字纹都快比代王宫的李公公要深了。”做主子的掩嘴轻笑,小宫女只能瘪瘪嘴,谁叫自己总比庶夫人慢半拍呢。
倦意袭来,窦漪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决定放过自家单纯乖巧的小宫女,“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些休息,快去睡吧。”
“可是,代王还没回房呢。”自从庶夫人进宫以来,刘恒每夜都与窦漪房共宿一房,婚前婚后从未间断,今夜却迟迟未见代王身影,巧珠担心照顾不周,不敢提早安歇。
窦漪房眸色一黯,低声幽语:“代王今夜临幸代王妃,不会到这里来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苦涩得差点说不出来。
是怀孕后荷尔蒙作祟的缘故吗?明明是刘恒早就跟她报备过的事情,她怎么到现在还觉得胃酸翻腾,胸口好似被人挖了个洞一样?雨露均沾,是每个君王的责任,刘恒也有他不得已的地方……
巧珠撅着小嘴,忍不住抱怨道:“代王怎么突然临幸代王妃了呢?”
窦漪房轻斥道:“王妃娘娘是代王正妻,承欢侍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代王乃一国诸侯,临幸哪房妻妾都是他的自由,宫妃尚不可多言,又岂是你一个小宫人胡乱评论的?”
平日里,窦漪房亲切活泼,对待巧珠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名为主仆,情似姐妹,从未像现在这样严词厉声地给予过训斥。巧珠登时慌了,生怕因此得罪了主子,从此被贬遣走。
“巧、巧珠知错了,求夫人恕罪!”巧珠泪目涟涟,几乎想跪地请罪了。
“傻丫头,我没怪你。”窦漪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巧珠楚楚可怜的小脸蛋,语重心长地道:“宫中人多口杂,一句话都可能要了你的命!齐王宫不比漪兰殿,内外未必都是自己人,不可不防。就算在漪兰殿,隔墙有耳,有些不该说的话,咬断舌头也不能出口。代王宠爱于我,并不代表我就可以独占他,目空一切。他是代王,是堂堂代国的诸侯,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子,身为的他的姬妾,又岂能肆意任性、以我独尊呢?”恃宠生娇,轻则恩情转淡,重则自毁灭亡!
前车可鉴,戚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仗着高祖皇帝的恩宠,私欲膨胀,渐渐变得目中无人。想争想夺,争强好胜,宠爱、权力、地位、封号,什么都想要,甚至觊觎皇位,日夜想着如何掰倒吕后,取而代之。人心不足,最终引火自焚……
在未央宫中的所见所闻,至今历历在目,幕幕泣血!
成婚前梅子鸢的一席话蓦然浮上心头:“宫魅是刘恒,他爱你宠你甘愿为你赴汤蹈火,不顾后果也要与你相爱相守;代王也是刘恒,肩负社稷,庇护百姓,面对的是阴谋诡计,承受的是无可奈何。跟这样的他共度一生,你准备好了吗?”
心中百转千回,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回答……
“夫人……?”窦漪房眼中的幽怨牵动了巧珠的心。
“我没事,只是累了。”窦漪房勉强扯出一记微笑,挥挥手,让巧珠退下休息了。深夜幽寂,她需要空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有些念头就好似魔力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便会不可抑制地疯长,生出千万条难解的思绪,萦绕不散。今夜少了刘恒温暖的怀抱,窦漪房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怎么也睡不踏实。
三更已过,空气中弥漫着寂寞的味道……
忽地,半梦半醒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眼睛未及睁开,一股温暖的气息环绕身侧,温热的薄唇轻轻印上额头。
“阿恒……?”窦漪房半睁着眼,熟悉的温暖在此刻美好得像梦一般。
刘恒环上她柔软的腰身,埋首在馨香的颈项间舔啃,模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今夜不是要临幸代王妃吗?怎么三更一过就回来了?
气息清爽,肤温体暖,显然是沐浴刚过。
“王妃娘娘她……”
难道刘恒在吕姝房中一完事,就马上赶回来了,还怕自己会难受,特意沐浴更衣,洗净一身欢爱的味道?!
“睡吧,我的小家伙。”低沉磁性的声音一如夜魅般迷人,醺醉了窦漪房的心!暖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从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甜美的梦乡发出诱人的香气,驱散心头阴霾,渐渐入睡……
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刘恒早已离去,只有身边微微凹陷的床褥,证实昨夜的温柔并非做梦。
巧珠奉上浸好的温帕,眼角唇边都是愉悦的笑意,“代王殿下卯时未到就起身晨练去了,临走还吩咐宫奴,不得打扰夫人安眠,说夫人初孕,要多加休息才行。”
巧珠知道代王临幸代王妃后,整夜担心主子的恩宠会减少,不料今早破晓便看见代王出现在窦漪房的房中,不觉暗暗偷乐,代王殿下最爱的果然还是庶夫人。
窦漪房心头一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帮我准备一下,向王妃娘娘请安的时辰快到了。”
巧珠皱眉,“夫人有孕在身,只要跟代王请示一声或许就能免去问安之礼,不如咱们跟殿下说说吧?”听说齐王宫中有孕的庶夫人都是这样做的,以突显自己恩宠加身,争得与正妻平起平坐的机会。
窦漪房理了理鬓边散开的发丝,道:“妻妾有别,不管有孕无孕,都是一样的。”
“可是,代王殿下说过……”巧珠的后面半截话最后在窦漪房严肃的目光下吞进了肚子。
那边厢,刚醒的吕姝坐在铜镜前,任由曲娘为自己梳洗装扮,镜中的妇人温婉高贵,眉深目秀端庄雅丽,却掩不住眸中浓浓的愁思。
曲娘为主子插上一支五彩琉璃凤凰簪,为完美的妆容做最后的点缀:“贺喜娘娘,代王昨夜临幸娘娘,相信不久娘娘定能承宠受孕,不会让窦氏独宠专房的。”
吕姝眼角动了一下,脸上忧郁神色未改,显然紧绷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曲娘的话而舒缓半分。
曲娘并未察觉,径自说下去:“代王昨夜真不知节制,让娘娘折腾了半夜,直到三更才知歇止。见娘娘累极睡去后,殿下还怕扰了您安睡,特意另行歇息,真真用心至极啊!”
是吗?吕姝在心底反问自己,刘恒真的是怕打扰她休息才先行离去的吗?
这时,门房小太监躬身上前,在吕姝三尺之外就停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请示道:“启禀娘娘,庶夫人窦氏请安来了。”
曲娘哼了一声,道:“还算那洗脚奴识相,没有自持有孕免却晨昏二礼。”妻为尊,妾为卑,妾室每日晨昏之际向正室请安敬茶是官家贵族必备的礼数。
吕姝低斥,“隔墙有耳,曲娘慎言。”
曲娘努努嘴,心有不忿,“窦氏只是太后宫中小小的一名洗脚奴婢,要不是有几分姿色,能言善道,怎会把代王勾上/床?!娘娘乃金枝玉叶,家世相貌样样胜她百倍,现在却要跟这样一个宫奴分宠,曲娘实在为娘娘不甘呐。”
不甘?!她吕姝又何尝甘心!
吕姝藏在袖袍下的拳头暗暗紧握,表面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雍容端庄,端出正妻不得已隐忍的模样,道:“漪房在椒房伺候多时,知进退懂人情,最会就是察言观色、伺机而动。曲娘护主之情深切,本宫深感宽慰,只可惜代王恩宠正盛,本宫即便想争也无能为力。”言罢,凤眸低垂,幽怨之态楚楚可怜。
曲娘咬咬牙,眼里闪过一抹狠光,“这件事就让曲娘为娘娘分忧吧!”有孕算什么,生得下来再说吧!
吕姝臻首低眸,长睫下目光隐晦,“宫中人情淡薄,本宫身边唯有曲娘可依靠了。”
士为知己者死,曲娘顿然油生临危受命的正义感,“娘娘请放心,曲娘定不会让窦氏得逞的。”
门房小太监等了半晌,仍未得到代王妃的指令,偷偷抬头觑了一眼,只见主仆二人不知嘀咕些什么,压根没理会过他,只好硬着头皮又禀报了一回:“启禀娘娘,庶夫人窦氏请安来了。”
王妃娘娘是见还是不见,好歹跟奴才说一声,让有孕在身的庶夫人在外头干等,万一代王怪罪下来,他一个小奴才屁股可挨不了板子啊。
吕姝敛下心神,温婉的笑容重现,“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