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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隘乾一摸山羊胡,“老朽的这么简单?小意思!包在我身上!”说话的时候,豪迈之气,跟他请客吃饭时,有得一拼。
看来他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嘛……
刘戎眼瞅着,心中又渐生出一丝丝安全感。
郭搏雄此时又看向谢瑜,“你做得很好,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为军医,你万万不可受伤,这点你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不能一招毙命,就断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定要取人性命。你未来一个月内,需要练的,无非是加强精准度,这跟苟胜的正好相反。”
谢瑜听到此处,已经明白郭搏雄的意思,他点点头道:“郭兄,你放心,在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戎心中很是忐忑,郭搏雄交代了一圈,最后才看向自己,明显自己是整个团队的软肋,是重点扶贫对象!
郭搏雄道:“你之前去跟庄贤学习射箭,练得怎么样了?”
刘戎想了一千一万种郭搏雄会说的话,好的坏的都有,却万万没有想到郭搏雄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
一时间,刘戎胀得满脸通红,眼见大家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只能吞吞吐吐地答:
“抱歉,我学是学了,但没学会……射不到那么远的距离……”
她话一出口,谢瑜的黑眼珠子立时在眼眶内来回转动了好几下,然后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禁看向刘戎,眼神复杂不已。
刘戎这会子坐如针毡,耳朵边却听见郭搏雄在说:“射不到就继续练。”
“可是……”刘戎一听他居然叫自己继续学射箭,顿时心中打鼓。欲言又止。
旁边的谢瑜道:“她做不到的,你别逼她了,再想其他法子。”
郭搏雄顿时眉心一皱,“现在是我在逼他吗?形式就是如此。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总该做点什么。”
谢瑜怒道:“她前两个月有多努力,我们大家都看见了,结果呢?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何苦再难为她?不如教她点别的。”
刘戎一看。郭搏雄态度强硬,谢瑜也寸步不让,眼看就要为自己这点破事吵起来了。顿时更为急躁,正欲开口,郭搏雄一拍桌子站起来,直视谢瑜的眼睛道:
“他必须得学会射箭。如果他做不到,史隘乾就必须得以身犯险跑出石兵八卦阵。去前方点火;苟胜负责断后;我负责救援;你的任务,是保证我们几个,即使受了伤,也能继续活着……”
刘戎听着。瞳孔骤然一阵紧缩。郭搏雄说话期间,她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周围的寒气。如彻骨的阴风,从四面八方朝自己体内直逼而来。
只听郭搏雄仍在说:“如果他不想我们几个一起死。就必须学会射箭。”
刘戎的大脑嗡嗡作响。后来郭搏雄还说了什么,以及其他三人听闻到此,也都纷纷站起来,大声吵吵着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她只知道,原来庄贤没有骗自己,学会射箭,真的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可惜自己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就因为自己是个女人?
刘戎的手指,在膝盖上攥紧布料,牙齿咬紧嘴唇,低着头颅,眼眶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湿润了。
翌日,苟胜和史隘乾先后出了门,开始各自想办法训练郭搏雄交代的项目。
郭搏雄昨日跟史隘乾要了一批金子,打算去采购一些必要的装备和马匹。
刘戎收拾妥当,背上弓箭和箭筒,正准备出门,瞥眼间,瞧见谢瑜有点奇怪。
平时他们几个训练的时候,谢瑜总是穿着一身劲装,袖子也全都扎在护腕里。今天居然和养伤时一样,只穿了一件袖口宽大的闲服,而且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很是轻浮,头顶的长发也并未束起,而是懒散地披在身后,仅在脑后扎了一个结,飘着两根缎带。
怎么看,打扮得都像个男宠……
对!这就是个男宠的打扮!
刘戎刚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谢瑜已经飘飘然出了月门,不知道要去哪儿。
刘戎不假思索就跟了上去,悄悄尾随其后,看他去干什么。
结果谢瑜穿过花园,路过好几个公子小姐居住的宅门,径自来到西南王刘翦的书房外。
此时还是大清早,书房外并没有其他人在等候西南王召见,门还关着,但隐约可闻里面传来西南王和庄贤讲话的声音。
谢瑜喉结一滚,低眉顺眼咽了下口水,刚抬起手腕,想去敲门,伸出去的手掌,猛然被人握住了。
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绝不应该在此出现的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
刘戎挡在他身前,脸上质问的神情很是威严。
谢瑜一愣,望着刘戎,忘了言语。
刘戎紧皱眉头,小声呵斥一声,“跟我回去!”拽着他的臂弯,快速带他离开。
一路上,刘戎拉牛似的,快步走在前面,生怕有人追来。
谢瑜被她牵着,大长腿缓缓走在其身后,目光一直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刘戎牵他牵得很紧,生怕搞丢他似的,进了小苑的月门,先喊了两声苟胜和史隘乾的名字,见他们都还没回来,便一股脑儿甩开谢瑜的手,将他推至竹林深处。
谢瑜被她推得有点懵,事出突然,差点站不住脚,背脊差点撞上身后凉亭的柱子。
刘戎望着他,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烧,“你去那里干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谢瑜被逮个正着,倒也没生气,反而很委屈,“我去找你爹。”
“废话!这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去找他干嘛?”
谢瑜漆黑如墨的一双眼眸,定定望向刘戎,“我打算去告诉他,你是女儿身,不能上战场,让他把你换掉,换一个人跟我们去。”
“你……”刘戎闻言,气得上前一步,指着谢瑜,胸膛起伏甚剧,眼中除了怒,还是怒,“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活下来。”谢瑜被她这么瞧着,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说完便低下了头。
“活下来……”刘戎怒极反笑,“然后我爹就会随便叫庄贤或者刘三,也许是刘二,派一个人跟你们去。
那个人或许比我强,因为他是个男人。
但或许连我都不如!因为你们全是弃子。
然后我就只能天天在城墙上的塔楼,像块望夫石一样地等着你们回来,但最后说不定等回来的,只有你们的尸体,又或者连具完整的尸体,我都看不到!
可我活下来了。
独自一人,活到最后。
然后再被我爹随便将我许配给什么人,作为政治的筹码,或者利益的随赠品,就好像四十六太太那样……”
刘戎说到最后,眼眶中已盈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落一滴,白眼珠红彤彤的,像只兔子。
她直视着重新抬头,望向自己的谢瑜。
“如果你称这样为‘活着’?那我也没什么可跟你说的了!”
刘戎心里明白,古人不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他们这个时代的男人,从小所受的教育,都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女人天生就该依附男人而活,以男人为天。
就算谢瑜是个君子,他骨子里也脱离不了这个时代男人的固有思维模式。
他们不懂得什么是自由,什么是人格独立,什么是女性的尊严。
他只知道,刘戎是个女人,就不应该上战场,哪怕他的本意是出于关心和爱护,觉得她只要能活下来就好,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已经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了。
知了在竹林中烦躁地叫着,阳光在竹叶间落下斑驳的影子。
刘戎和谢瑜站在林中,彼此仅有一步之遥,却都陷入了沉默。
“噢……简直是疯了……”
突然间,凉亭背面,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刘戎吓了好大一跳,先前由于生气,她并没有察觉到凉亭里有人。
这个凉亭,本来光线就不好,以前史隘乾头一回见刘戎时,也是因为这里光线不足,才被刘戎连吓带蒙,最后什么都肯招了。
刘戎下意识倒退一步,因为这男人的嗓音,听上去既不像苟胜,也不像史隘乾的,而且自己先前进来时,还特意喊过他俩的名字,就是为了确定他俩在不在。
就在刘戎万分紧张之际,凉亭里的背影,终于从阴影之中转过身,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只酒壶。
刘戎顿时脑袋一黑。
郭搏雄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谢瑜说得没错。女人不能上战场。”
“为什么?”这下刘戎更着急了。
一个谢瑜,她已经很头大了。现在又来个郭搏雄!
就算刘戎想法子说服了谢瑜,以他的君子做派,无论刘戎用何种下三滥的办法逼他就范,只要谢瑜承诺答应,就一定会一诺千金。
可郭搏雄就不一样了,一旦喝大,连自己姓谁名啥都不知道,还指望他帮刘戎保守秘密?呵呵,这不是笑话吗?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想隐瞒。
“战场是男人们厮杀的地方。你一个女人,去了能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