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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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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离开后,杨锐瞅着情形,极有眼色地离远了些。

    风纾难眼神复杂,许多话堵在胸口问不出来。

    ——青君是怎么认识夜的?

    ——为什么要避开乌雷跑来小树林?

    ——他们在这做什么?

    风纾难只觉得心里像火烧一样。

    “我们走吧。”

    容青君却没察觉,他没什么心理包袱,夜离开就离开了,他们也该回去了。牵着风纾难的手,走了一步才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

    转头,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青君,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知。我进来找人,他忽然出现,是个奇怪的人,不怕毒。”容青君很介意这点,不过这次他下的是不伤大雅的花粉,下次若再见到那人,可以试试更厉害的,看是否能奏效。

    风纾难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担忧:“青君……以后遇见他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容青君歪了歪头看风纾难:“我不怕他。”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容青君追问,目光坦荡清澈。

    风纾难忽然说不下去了,要怎么解释?他心中苦笑了下,摇摇头:“没事,你刚刚说你来找什么人?”

    “已经死了。”容青君不在意地说道,顿了顿,又补充:“他们杀了娘亲。”

    这个回答一下子引起了风纾难的高度注意:“是什么人?尸体呢?”

    容青君没有说清楚,风纾难一听之下以为是容青君杀了人为娘亲报仇,他一下子想了很多很多,那些人背后的势力,对青君的企图,以青君的性格杀人后势必没有作善后处理,若让背后之人发现是否会反扑报复?

    “在林子里面。”容青君指了个方向:“那里,我找到时他已经死了,不知是谁杀的。”

    原来不是青君所杀,那倒不必多加干预,不过还是要看看的。叫来杨锐吩咐了一番,让他前去查探。

    “还有一个老的,我将他制住,留在林外。”

    “走,去看看。”

    两人往林外走,按记忆寻回原处时,却发现空无一人。

    “不见了?”

    风纾难俯身查看地面,片刻后起身:“草地有被压过的痕迹,地上也有血迹,地方没错,想来是有人将他救走了。”

    容青君再厉害也是有短处的,他江湖经验浅,不知道一个人即使被压制了,也是有许多方法求救的,抿了抿唇,有些不快。

    风纾难有些坏心又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青君这样也是极可爱的,就算他什么也不会,他也愿意一辈子陪着他,保护他,纵容他。

    “青君,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容青君一边回忆着一边细说了老者的样貌衣着和言行。

    听完描述风纾难心中有了个猜测,他眉头渐渐蹙起,若真是他猜想的那人,那就要尽快找到封文,让他做好准备,那人经此刺激,没准会使大事有变。

    正好这时看到何飞与何宥跑过来,他们分头找人,这两兄弟运气不好找错了方向,一直没见到容青君的影子,简直心急如焚,此时看到容青君安安稳稳站在风纾难身边,心头大石总算落定。

    “主上,还是你与容公子心有灵犀,一找一个准。”何飞一站定立马拍了个马屁过去妄图减轻自己的过错。

    何宥比较厚道:“容公子,你没事就好。”

    容青君点点头,风纾难则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后续,没与两人闲话,吩咐道:“何飞何宥,你们去通知封文让他来找我,我有话问他。”

    东湖别苑后院。

    风纾难将老者的容貌举止转述了一遍。

    封文想了想,肯定了风纾难的猜测:“应当是傀儡门的吕照山吕掌门没错,傀儡门的门派服即是黑衣禳红边,这个不难确认,蛊系大比场上就有傀儡门的长老,而掌门与长老的服饰只在领口绣线处有所区别,容公子对比一二即知。另外按容公子所言,那两只蛊虫应当是金甲护身虫和幽影蝶。”

    风纾难:“这两只蛊虫与吕照山有关系?”

    “金甲护身虫不难炼制,许多人都有,但幽影蝶据属下所知,蛊系诸多门派里只有吕掌门拥有。”

    “那只蝴蝶很毒。”容青君淡淡插话。

    何飞何宥对视一眼,有容青君一句“很毒”的评价,他们大约能猜到那蝴蝶是什么级别的了。

    封文若有所思,看了看容青君淡定的脸,问道:“容公子,不知能否让在下看看你身上被幽影蝶沾染之处?”

    天气炎热,容青君只穿了一件单衣,闻言一捞袖子,就露出了半截白皙瘦长的手臂,当时他只感觉到有东西附着在了自己臂上,有剧毒,但因他百毒不侵的体质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没有查看,如今再看似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想到这儿他忽然联想到面具男,是否他也是体质特殊所以不惧百毒呢?

    容青君露出手臂时,风纾难的眼神暗了暗。

    杨锐早已回来,此时站在风纾难的下首,敏锐地注意到主上的神色,似乎……发生树林那件事后,主上对容公子的占有欲更强了?

    作为始终沉默的一员,杨锐面无表情地走神着。

    风纾难不动声色地将容青君的袖子拉下遮好手臂:“那蝴蝶有何特异之处?”

    封文目光还落在容青君的袖子上,眼中有些奇怪:“我曾听说过幽影蝶翅膀上有一种特殊的粉末,人的皮肤只要沾上,就会将全身皮肉化去,只剩白骨,极为厉害,因为发作太快,所以是无药可医的。”

    众人的目光也一下子全落在容青君的右手上,刚才他们亲眼所见,那手完好无损,可一点不像封文说的那种后果。

    “因为太厉害,所以吕掌门自己也很少动用幽影蝶,蛊系斗争厉害,但少有人敢对他下手,未尝没有幽影蝶的震慑作用。而且即使知道他有幽影蝶,也很难防备,因为它的翅膀还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就是隐身。幽影蝶平常看着翅膀上流光溢彩很是美丽,但在蛊师的催化下,它全身可随光线变幻颜色,让人防不胜防。”

    封文最后总结道:“吕掌门于蛊术之道上可谓天才,造诣无人能比。此次大比最终奖励,那只天蚕蛊王也是他炼制的。”

    容青君眼睛一亮,歪了头看风纾难:“把他抓来炼蛊可好?”

    虽然容青君喜欢炼药,但对于比赛却没什么兴趣,若有更快的方法弄到想要的东西,他完全不介意在比赛中弃权。而且他对养蛊之法不了解,单赢了那只蛊虫也不一定能研究出什么,而把蛊师抓来,却可以让他细细演示解说,或许还可再养只蛊王出来,一举两得。

    “青君对养蛊很好奇?”风纾难想了想,前世容青君似乎对制蛊之术没有涉猎,他最爱使毒,偶尔遇到疑难杂症也会医人,当时江湖上若有人中了难解之毒通常爱去找他,只因容青君虽然喜怒不定,但遇上奇毒,总爱研究医治一番,只是要小心,有时他兴致一来,没准医好了又拿人试个新的毒物,让人叫苦不迭。

    “我的毒,没有能将人变成傀儡的。”容青君记得大比开始第一天,封文介绍那只蛊王的能力,有一项就是能食人脑,将人变成傀儡。

    “这只蛊虫,着实太阴毒了。”何飞忍不住说道,难以想象万一有一天他们中的谁着了那蛊虫的道,没了脑子变成个活死人,真是太可怕了,还不如一刀抹脖子死了痛快,只是到那个时候,只怕连这都是种奢望。

    何宥心有戚戚,点头附和。

    封文:“蛊王炼制极其不易,他手中也只此一只。”

    何宥:“那他如何肯贡献出来作奖励?”

    封文:“当然并非自愿。”

    药王谷各门派之间互不信任,若是幽影蝶这样的毒物,被暗算了大不了也就是个死字,但换成天蚕蛊王,却是不死不活,做人傀儡,若被人得逞,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蛊物放在谁手上他们都不放心,干脆就拿了出来送给别人。蛊系一盘散沙,吕照山无人可联盟,再不愿意,以一派之力又如何能抗衡?

    几人想了想,也大抵了解了其中机关,只怕这结果并非大多数人所期望,只不过是众门派间权衡博弈而产生的无奈妥协之举。

    封文又对容青君说:“容公子想抓吕掌门再行炼制,这恐怕也难实现,先不说蛊王饲养耗时长久,往往要积数年之功,就算是同一个人去做,也不一定能复制出另一只蛊王来。所以若真想要蛊王,还是赢得大比最是快捷省事。”这样的机会以后怕是也难有了,毕竟有好东西大家都更愿意藏着掖着做镇派之宝,哪像如今的药王谷……

    容青君点点头,接受了封文的说辞,只是就算不为制蛊,他与那人也是有私仇的,仍是要与他为难一番。

    “他说我是即芜派去杀他的,即芜是谁?”

    听到即芜两个字,封文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即芜……师姑,原是我师父的师妹,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叛出了桫衍门,转而拜入毒系夕火派门下,现在是夕火派的长老。”

    “他们有仇?”

    “……也不是。”封文更加尴尬,想了想,还是措辞小心地略微解释了下:“师姑她爱慕师父,可惜师父无意娶妻,一心扑在了门派之上,所以她一怒之下破门离去,行事也变得越来越偏激,时不时要与师父作对惹他生气,可若是有别人与师父作对,她又能冷血无情杀人全家。说来,毒系几大门派中,夕火派也是素年来与桫衍门关系最好的。”

    何飞笑:“嘿,原来方掌门还有这样一朵桃花啊!”桫衍门掌门的名讳正是方如海。

    风纾难喝了口茶,将话题拉回:“吕照山与即芜长老有私怨?”

    “未曾听说。”

    “既然他与即芜长老无仇无怨,近日来也没有针对方掌门的举动,为何吕照山认定是即芜长老要杀他呢?”

    何宥见主上神色堵定,略想了想,有了明悟:“他心虚了,他一定是暗中在谋划着什么,极有可能是针对方掌门的,见容公子手段与即芜长老相似,情急之中以为被识破了惹来杀戮报复,才喊出了即芜长老的名字。”

    “暗中有谋划是必然的事,我们如今要想的是,在他以为自己被识破,又受了那么大屈辱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封文低头想了想,他并非自己一人投于风纾难麾下,而是代表了整个桫衍门,乃至整个药王谷在风纾难跟前听命。在事情开始的时候,只有身为师父亲传弟子的他,和其他几位受师父信任的长老知道内情。

    他的师父,桫衍门掌门方儒海有意重整药王谷,然今时今日,药王谷之声望势力早已不比百年前,想将各门各派重新凝聚成一股势力,先不说来自内部的反对,药王谷外,也有人不愿意见到江湖重新崛起这样大一股力量。

    机缘巧合之下,方掌门结识了风纾难,并从中看到了药王谷复兴的机会。

    风纾难身为长公主之子,有郡王爵位,却并非一个普通的闲散王爷。他替当今天子执掌暗卫,监察天下武林,手中权力之大不输一朝宰相。

    天底下又有什么背景能比得过皇家背景呢?

    方儒海向风纾难投诚,愿为皇家驱使。得到了支持之后,没有外部的干扰,他便可以放手收拢药王谷内部的势力。

    桫衍门经营多年,早已是谷内名副其实的第一大门派,药系门派相较毒系、蛊系更为和气,绝大多数门派早就以桫衍门马首是瞻,毒系、蛊系则要多费些力气。

    至少像傀儡门的吕照山掌门,是绝不愿屈居于人下的。

    “我去告诉师父。”封文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只怕吕照山狗急跳墙,要马上展开行动对师父不利,跳了起来就要出去。

    “慢着。”风纾难放下茶杯,叫住了封文:“还有一事,你可知傀儡门与梅江城谢家有何恩怨?”

    封文拧眉想了下:“并未听说过,不过我与蛊系之人来往不多,有所不知也是可能。”

    风纾难点点头:“去吧。”

    封文脸上有些迷茫,告退后疾步离去,暗暗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梅江城谢家,那不是朝华妹子的娘家吗?何宥暗忖,看了看大哥见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只能问风纾难:“主上,您问起梅江城谢家是何意?”

    “此事有封文去查即可,你们不必过问。”在查清楚之前,容青君的身世不宜宣扬。

    听何宥主动问起,何飞缓了一下总算忆起谢家是哪家,只是他虽偶尔粗枝大叶,但并非莽撞之人,风纾难既已说了不让他们管,他们也不好违逆。

    何宥应了声是,而后风纾难让几人都出去吧。

    何飞何宥在前,杨锐跟在最后,替主上将门关好。

    走到院子里时看到了缩在墙角的一团黑影。

    听到声音那黑影缓缓转过身来,两眼泪汪汪。

    杨锐视而不见,残酷地从黑影身旁走过。

    黑影对着那背影伸出了一只手无声召唤……

    他被罚面壁思过,不准吃不准喝不准出声,已经对着墙角画了两个时辰的圈了,他不要再继续啊,统领,求放过!

    乌雷流着宽面条泪在心底呐喊着。

    第二天封文一早来到风纾难暂居的院落。

    平日里风纾难与容青君还是回他们在宁城的那座小宅院里住,只是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情,这一夜暂时没有离开东湖别苑,就在药王谷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里睡了一宿。

    昨天事了后风纾难派了人去东院毒系长老处看结果,容青君毫无疑问是通过了的,说是看结果不过是走个过场。

    今天是内门大比,封文汇报完昨晚的后续后,还要赶去参加今日的比赛,看上去颇为疲惫。

    昨天夜里傀儡门果然发动了内斗,被早有准备的方掌门一一化解。吕照山在炼蛊上是天才,在阴谋算计上比起方掌门还是逊了不止一筹的——他连自身所在的蛊系都不能全盘掌控,又如何斗得过方如海?

    只可惜傀儡门的弟子全被吕照山下了寄生蛊,叛乱事败后,吕照山就催动了蛊毒,让傀儡门所有弟子悉数为他陪葬了。

    因此风纾难若想查傀儡门与谢家的关系,只能等回到药王谷,去傀儡门中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了。

    还有一事封文亦提了一句,便是药王谷此番带来的药物,许多都遭了窃,尤其是毒系损失最多。

    “大概是哪方窃贼昨晚趁着乱时守备不严顺手牵羊了。”药物被偷固然叫人心痛生恨,但比起傀儡门叛乱一事,就不那么让人放在心上了,方掌门也给了示意,此时正值药王谷多事之秋,些许身外物,就不必追索了。

    封文说得随意,容青君却觉得药物失窃或许发生在更早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地想起那个奇怪的面具男,以及他被下药时异常的反应,或许此事与他有关?

    容青君漫不经心地想了一下就把这事放开了,毕竟是药王谷的事,与他无关。

    此后再无新鲜事,大比照常举行,容青君顺风顺水地赢到最后,挑了蛊王做奖励。

    他打开盒子,一只拇指长的金蚕趴在盒底,伸手捅捅,金蚕没什么反应。

    一张血盆大口忽然从肩后冒出,瞬间将金蚕吞进了嘴里。

    容青君扭头看着花蟒,感受着它传递过来的“味道不错但小样的太弱了还是我最厉害”的洋洋得意的心思——算了,它高兴就好。

    风纾难眉一挑,这么费劲赢回来的蛊王没养熟呢就吃了?

    轻笑了下,罢了,这邪门的蛊虫吃了也是除害,青君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