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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锦先来到主峰议事厅的时候,商讨已经从白热化到了冷战的地步,九重天外天的天君们皆是一脸黑炭色,五大山门掌门沉默不语,海外三千洞府自治会的修士皱眉不安,只有七国联盟中秦国一名供奉还在苦口婆心地说教。
其他修士都是青年样貌,只有这位秦国老先生,据说毕生精力都用来研究符道,平时也不喜欢打架,有什么事儿都一溜儿符箓奔着人去,所以也不用灵力滋养身体,导致现在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
其他修士腹诽道,您老也就老算了,在座的谁没个上万年寿命,好像谁比你小似的,这絮絮叨叨一直不停的老人家做派是闹哪样,您都连轴转了两个时辰了,只是现在扯皮扯到了僵局,留着一个哼哼唧唧的当唱曲儿了。
大能们也是一肚子黑水的。
“……人间三江四海,其资源也尚未充足开采,更何况我等修士,身殒道消之前必定会以神通留下秘宝以便有缘人继承,足见人间可发掘的宝地还有很多。九重天外天的诸位则不应再避世独居,与我等一同探秘寻宝岂不和乐融融?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
大能们只觉,这是要命的节奏啊!
穆锦先一看这架势,索性开口道:“想必众位道友前辈也需要稍作休息,太和为各位准备了客房。”
六重天明晰元君率先忍不住拱手道:“我等也需再商量下资源配给问题,便择日再议也不迟。”
转眼间,偌大的议事厅,人走得只剩太和修士。
一直在主位后做背景的季羽元君这才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道:“终于不用再入定下去了,本座真想回山头继续去炼我的宝贝啊。”他还欠小紫蘅一件新战铠呢!
他身边的真宝元君却是个认真的,对沧海神君说道:“虽然太和除了玄铁矿别无所求,但你还是不要太大方得好,倒是显得我们太和故意对九重天外天手下留情,与五大山门共同进退才是。”
沧海神君正要解释,季羽元君却是打岔道:“沧海不必管我们怎么想,我们两个老骨头,平时不出门,也只是提个建议罢了。门派既交到你手上,你尽管打理便是。”他又大大咧咧地对真宝元君说道,“小辈的事,就让他们操心吧,我知道你担心太和吃亏,但太富庶的环境,反而不利于弟子成长。”
季羽元君大乘时,真宝元君还只是个金丹期的小透明,尽管现在修到了与当年偶像同等的高度,真宝元君还是极听话的,立刻便道:“师伯说的是,不过太和的大乘修士还是太少,毕竟太和初开……需要四名大乘期才能与渡劫期相抗衡。沧海,你已是化神巅峰,也不要被过于被庶务所累,耽误了修行。”
沧海神君垂目道:“定不负老祖所望。”
送走两位老祖,沧海神君似乎一场疲惫,他走出议事厅,门前修竹青翠挺拔,他叹道:“与九重天外天,乃是一场持久战。我确实不应该再拖了。”
穆锦先道:“师尊宅心仁厚,不肯以武力施压,否则九重天外天早已就范。”
“那样一来,锦先啊,本座又与强盗有何分别?若因为实力强悍,便想当然可以为所欲为,那么天道,便也容不得太和的存在了。”
“……师尊说得是。”
“第九纪年已过近一半,修真界却丝毫没有起色,这人间已危在旦夕,我竟不知道,那些人还在争个什么,难道真的等魔尊觉醒,才知悔恨吗?”沧海神君摊开双手,迎着太和徐徐吹来的和风,“太和掌门,又岂止是掌一门之生死,锦先,你懂吗?”
“锦先只知道,毕生所修,乃守护之剑,而非杀伐之剑。”
“很好,”沧海神君没有回身,仿佛在拥抱整个太和山脉,他的声音从遥远空旷的地方传来,“本座便再给他们五日时间,无论结果如何,之后本座便会闭生死关,你奉本座律令,暂行代理掌门,如危机时刻,你便继任掌门之位。”
穆锦先没有推诿,他坚定地道:“谨遵掌门令!”
沧海神君回身,已恢复了原本神色,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莫要为师父担忧,我太和传统,每次剑庐祭典都会引发修真界的闭关潮,却没想到,这次我也能赶上闭关潮之幸,此番冲击大乘,也终于能下定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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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的晋阶与其他修士不同,除了常规的修士境界晋阶,还有剑修的境界晋阶,从剑招到剑气,再从剑气到剑意,后面还有剑域境,剑灵境。修炼起来,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快的如夏承玄这等怪物,悟性极高,一旦领悟,就是平步青云。慢的也可能如夏伯义般终生囿于剑气境,如果不能跨入那一道门槛,再努力都没有用。
阮琉蘅布置给夏承玄的傀儡作业,便是在练夏承玄的剑招,当剑招有所成,便再布下傀儡伤而不损的试题,这就是更进一步的剑气训练。此时夏承玄受铁马冰河诀第一重封印与雪山冰种的激发,提前施展剑诀中的剑域,已是为他的眼界打开一个新的视界——那是多少剑修求之不得的剑域体验,再加上无法抑制的封印力量,他以逆天的速度领悟了剑意境,在整个剑修历史上,都可以说是一个异类。
无论从运道、还是天资上,都是万年不出的奇才。
阮琉蘅沉默良久,才说道:“进阶元婴中期后,我一直有个心愿。”
“嫁人吗?”夏承玄一边打坐归拢体内经脉,嘴里又开始跑火车。“你也不用太担心,剑庐祭典后,男修看到你一定会绕着走,好好做你授业解惑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吧。”
“我想去彼岸之门驻守。”
夏承玄一惊,他入修真界时间虽然不长,却也在朱雀廷打听到了许多当下修真界的种种秘闻八卦,焉能不知道彼岸之门是什么所在,那里泄露的魔气不止需要封印,还需要修士常年驻守,斩杀被魔气污染的魔怪,那是只有元婴期修士才能去的修真界最前线。他心里涌出一股怒意——你去彼岸之门驻守,那小爷怎么办?你敢不负责?小爷饶不了你!
从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到被阮琉蘅救起,无形之中,这道姑已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的慰藉。
可他是那种心中越起波澜,面上越沉稳的人,只慢慢说道:“嫁人不成,你便要去寻死了?”
阮琉蘅的涵养功夫已经又上了一个层次,大概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天人境界也不远了。
“按照为师给你制定的修炼计划,我原本是打算等你筑基期再去,届时你应当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现在你既然已经领悟到剑意境,那么,只要你再将剑意境巩固一番,把伤养好,便可以与我同去。”
夏承玄心情随着她几句话,经历了一个跌宕起伏的过程,此时才定了心,却不想被她看出来,扭过头不去看她,眉梢却都是喜色。
口中道:“你放心,小爷才不会拖后腿!”
阮琉蘅心中有了决断,也不再磨蹭。
“我去向师尊申请此事,你最近出入朱雀廷也要小心夏氏可疑弟子,那夏伯义竟然能拿出可以屏蔽神识的法宝,必定有大图谋。”
虽然栖迟去办理此事,但阮琉蘅依然觉得有些不安。
她却不知道,此时太和主峰的一间客房,行夜元君正在听清吾神君的报告。
“……夏伯义失败了,这次没能擒回夏承玄,已经打草惊蛇,季沧海肯定已经知道此事,只怕也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行夜青白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带着寒气的笑,说道:“清吾啊,本座活了上万年,这次竟然栽在一个炼气期弟子的手上,尽管他背后是太和,可我想碾死一只蚂蚁,又有谁能管得了我?”
清吾神君的汗要滴不滴地挂在眉角,面对师尊的怒火,他此刻急中生智,灵机一动,说道:“那夏承玄能够在夏伯义手上活下来,其实也恰好证实了雪山冰种在他身上,师尊不必忧心,想来那夏承玄筑基之后,总要去秘境的,到时候不妨让那个丹畜去试一试,他不是对夏家恨之入骨吗?”
行夜咧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一脚把跪在地上的清吾神君踹翻,再一踩上他白皙的脸,用力碾着道:“就这么办吧,你也知道,那无妄之火,我是势在必得!”
清吾神君这么一个修真界拔尖儿的化神期修士,就这样像狗一样被师父用鞋子羞辱着,脸上还带着半哭半笑的神情,看上去无比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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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徒弟不是资质太差太操心的话,授课其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阮琉蘅是沧海神君最省心的弟子,因为实际上教导阮琉蘅的人其实是大师兄穆锦先。
那会儿沧海神君正好参加修真界千年一度的盂兰盛会,每次盂兰盛会的主要内容便是资源分配,灵矿开采和灵脉争夺,当年那场盛会举办时,恰逢魔教小规模反扑,再加上五大山门合力开启一处新秘境,这一去就是百年,回来的时候阮琉蘅已经过了修炼中最需要师父手把手教导的炼气期,一举筑基成功。
沧海神君颇为欣慰,看了一眼之后就转身闭关了。
之后自然还是穆锦先来教导,阮琉蘅悟性资质都是上佳,对穆锦先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雏鸟情结,极是乖巧听话,修炼起来自是事半功倍。
而对穆锦先来说,阮琉蘅在他所教授过的弟子中,不是最好的,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她由他带进太和派,是捆绑在一起的因果,是最甜美的桃花。
看着她筑基,看着她做朱雀廷掌剑,看着她入秘境伤痕累累归来,看着她得大机缘后的欢喜,看着她广交友朋,看着人才俊杰为她痴迷,看着她入主灵端峰成为“太和桃花”,看着她终于开门授徒……
穆锦先后来又收了很多弟子,却再也没在他们身上享受到那种心神都为之舒畅的授课享受。
他得到阮琉蘅要去彼岸之门驻守的消息,便忙里偷闲来到灵端峰。
灵端峰外无阵法,他放开神识,只见洞府外,阮琉蘅正用心地煮着一锅吞云鱼汤,娇娇和夏凉都在旁边流着口水,不远处的桃花林里,一个少年正在奔跑。
像一个谁都无法打破的温馨美梦。
原本心中无数的惦念,殷殷切切的叮嘱,都像是被哽住了般,他又悄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