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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被这四式“悲回燕”斩得节节后退,她的左臂已在过招中被击碎臂骨,根本用不上力气,身体无法保证平衡,竟然被月泽击飞出去。
月泽又岂是饶人的!他当即冲上去,天水剑波澜壮阔地施展出来,将阮琉蘅围在剑光中,只越战越勇,剑剑不留情,招招致命!
这剑意之狠戾,甚至将结界斩出无数裂隙,眼看结界便要崩塌。
真宝元君起身,随随便便抽出腰间佩剑,向祭祀台一掷。
那剑悬挂在结界之上,一股强大的剑意喷薄而出,牢牢护住结界。
随后真宝元君皱眉道:“若不是他二人才元婴期修为,恐怕我也护不住这结界,只等护山大阵压下来罢!”
太和派禁派系倾轧,禁内乱,却不禁弟子斗殴。如果斗得连护山大阵都降下威压,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了。
结界加固期间,月泽已经使出数百剑招,最后一击却是“太和初开”剑诀中的“剑挑南山”,他暴喝一声,直接一剑将阮琉蘅挑上半空,再飞身而上,向阮琉蘅刺去。
阮琉蘅在半空中顺剑势而起,躲过月泽剑招,却没有在空中停留,而是向下坠去。
月泽眯眼,横剑换招,也一同追下去。
阮琉蘅看着他追来,却是微微一笑。
月泽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这野兽般的直觉乃是剑修历经不知多少生死大战才养出的对危险的感知。他立刻召唤神通,身后激流变为一团水幕,将全身罩在其中。
阮琉蘅的焰方剑陡然变为一道火焰,在她身周流转,与日珥相和。
“八荒听召,离火为尊,烬!”
那光芒大作,日珥腾起巨大火浪,一时间紫火流丽,异常耀目,却是在月泽即将挨近她身前三尺时,火焰继续暴涨,烧成一轮火日,所放出的烈焰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噬!火日坠落之势不减,那四周又散落着无数火星,一同砸向地面。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遍地紫火,火下涌出碧蓝天水,水火相离相克相争,将结界撞击得不断变形,而那水火中央,阮琉蘅半跪于上,右手持剑抵住月泽眉心;而月泽于下倒在地面,持剑横在阮琉蘅脖颈,另一手撑起身子。
两人眼中都杀意正盛,握剑的手都因为在极力遏制砍下去的冲动而在发抖!
“停战!”沧海神君适时喊出这一声,别人听起来正常,但这一声却是以神识之力穿透结界,如当头棒喝一般炸响在阮琉蘅和月泽耳边。
看到这惊险一幕的人都是长吁一口胸中浊气,不管怎么说,一旦展开绝对剑域之战,性命无忧便是好事!居然能将演剑时的外剑域打成内剑域之战,此二人之手狠心黑,都到了一个境界了啊……
阮琉蘅闭上眼睛,她身后的火焰瞬间熄灭,再睁开时,已恢复平和。她收剑,缓缓起身,竟是看也不看月泽一眼。
她是怕控制不住再一剑砍下去。
丹田内空荡荡的几乎无一丝灵力残留,她胡乱吞下几枚丹药,感觉碎掉的骨头正在慢慢接合,一阵阵的麻痒。
那边的月泽也好不到哪去,腿部被阮琉蘅斩开一个大口子,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白森森的腿骨。他正服下丹药勉强止住那血,冷冷看了她一眼,在腿上贴了一张金刚符,硬撑着起了身,向观礼台躬身一拜。
阮琉蘅也拜下去。
沧海神君道:“此次剑域演剑大成,太和弟子当以两位真君为榜样,修持自身,去伪存真,以证大道。”
下方弟子齐声应道:“承诺!”
月泽再施一礼,又在腿上贴了一张疾风符,歪歪扭扭飞下祭祀台。
阮琉蘅却是没心思笑话他,她此时连御剑的灵力都差点拿不出来,刚把焰方剑祭起,只听得观礼台下方有一名女修士娇声喝道:“太和剑修之剑域,是否如演剑中的那般坚不可摧,紫蘅真君,可敢让本君的焚天凤血弓、灭神噬魂箭一试?”
她揉了揉左臂,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女修似也是个元婴修士,居然身在九重天外天的仪仗里,而她身边的赫然是三重天天君贺流渊!
阮琉蘅活了这么多年头,再不晓事,也看出能在剑庐祭典上指名道姓向剑修挑战,后面一定有黑手支援,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张足以只手遮天的黑手。
贺流渊是化神期巅峰的修为,号称半步大乘,为人暴戾嗜血,下属皇族战将二十九人,个个都是好战分子,元婴期以上的修为,在修真界也算是臭名昭著的一家子。
但实际上,三重天却是九重天外天外放的一把凶刃,九重天外天内部同气连枝,如有什么动作,三重天是第一个出动作的。
那么今天,是九重天外天想对她动刀子了吗?又或者是,当众藐视太和,想对她的宗门下手?阮琉蘅招回焰方剑,紧紧握在手中。
不提台下的斐红湄等人已是强忍愤怒,大部分太和弟子也看出这是外门的挑衅,纷纷露出怒色。扶摇山鸿英真君便咬了牙,站起来冷笑道:“三重天的弟子好眼力,知道紫蘅真君刚刚演剑,元气大伤,这等凡间婆子在菜市场捡便宜的心思,我们却是不及的!”
阮琉蘅看向鸿英,知道这是好友为自己张目。修真界自有修真界的潜规则,各门派掌门与各宗门的大乘修士之间,是一个权力话语圈,其下化神期修士,又是一个权力话语圈。
而元婴期,自然也有元婴期的,那女修这一挑衅,阮琉蘅与太和弟子自持主场身份,自是不能多言,而能帮着阮琉蘅的,却只外宗门与她交好的鸿英真君。
被鸿英真君一口道破心思,那女修也不怯场,反而变本加厉道:“本君乃三重天贺氏二十九战将之贺秋,火灵根,元婴后期修为,尔等太和剑修不是经常自认同境界无敌吗?那么本君便不算捡了你们的便宜,正好让我与这位战过一场的道友公平一战!”
好生无耻,居然还敢提“公平一战”!
低下诸多弟子已有按捺不住战意的,佩剑被战意激发嗡鸣,一时间太和山脉剑鸣不断,有暴起之势!
沧海神君不露声色地振袖一挥,和风吹过,神识震慑全场,压下剑鸣,却是漫不经心般端起一杯灵茶,揭开茶盖,吹着杯面浮茶道:“想挑战,总得有个足够的彩头,不然我太和弟子岂不是要每日战上无数次?”
贺秋大声说道:“晚辈自知此时挑战于礼不合,如果晚辈输了,愿任凭太和掌门处置,如果晚辈赢了——便要请太和这位紫蘅真君,到我三重天做一做客!”
贺流渊亦道:“小徒莽撞,我三重天也愿一力承担责任。”
沧海神君神色更是冷漠,向祭祀台问道:“吾徒紫蘅,可愿一战?”
阮琉蘅晃动下已经无碍的左臂,心道南淮的丹药果然是神品,一边应下:“弟子愿为一战!”
沧海神君眉目微微一暖,说道:“这位三重天的小辈说我太和自认同境界无敌,此话本座非常不认同。因我太和剑修,从来都是越境界杀敌,是极少与同境界动手的。”此等狂言一出,众外门修士齐齐哗然,而沧海神君还继续道,“但尔等也莫要欺我弟子,当本座看不出你已到元婴巅峰,一直用丹药压制修为吗?这本也没什么,可本座这弟子,一战力竭,还未调息便要迎战,着实不合情理。毕竟三重天愿舍弃你这一名元婴弟子,我太和却不会拿弟子的性命做脸面。”
这话说得三重天贺流渊脸色一变,却立刻恢复一方君主之威严道:“道友言重了,本座亦不知秋儿何意向紫蘅挑战,想来是慕名已久,心中极是想请紫蘅来我三重天‘做客’,这才狂言挑战,道友如觉不妥,尽可言之。”
这言下之意,即便被沧海神君如此挤兑,这战,却是非打不可。
沧海神君心中凛然,不知蘅儿身上有什么问题,被这三重天觊觎,难道是因为她收的那个小徒弟?
神识扫过夏承玄,心生不悦。
此时南淮却是开口说道:“本座这里有一枚丹药,可助紫蘅道友回复一二。”
沧海神君正欲开口,却被阮琉蘅打断。
“多谢南淮道友,本君不必丹药,但请师尊撤下结界禁锢,允许弟子施展全力。”她清声道。
那些年轻的弟子才知道,原来祭祀台上的结界,除了保护祭祀台原貌不受损伤,保护其中剑意不伤旁边低阶弟子,居然还有禁锢力量的能力——那么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激战,竟然还是两位剑修的不完全战力吗?
一时间,太和弟子惊羡,外宗弟子胆寒!
真宝元君伸手招回佩剑,再一挥袖,那祭祀太上的结界终于消弭,沉云、掌雷、息风、回雨四坛重现,而那祭祀台,竟然完好无损,仿佛刚才的大战不曾将它碎地三尺。
沧海神君森然道:“结界已开,请诸位道友护好身边弟子。”各方势力自然是施展法宝神通,将低阶弟子护得滴水不漏。
阮琉蘅凝眉。她知道此时乃是外宗门对太和威严的挑衅,她必须打好这一战,而且还得是漂漂亮亮地打赢,可她现在的状态着实不佳,太和战鼓所带来的战意已经衰竭,她的杀意也在师尊叫停的一瞬间被她刻意压制瓦解,那贺秋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在她即将要下场时叫阵。如今要她再燃战意,极是勉强。
那丹田中刚回复的一点灵力气若游丝,却只有战意才能支撑她战下去。
她一袭血染白衣战铠,孤身站在这偌大的祭祀台上,不胜羸弱,却又一意孤行。
阮琉蘅将鼓槌取出,祭在身前,高声问道:
“何人愿为我鼓之?”
只听得她一声唤,台下又有多少人愿与她鼓,与她同站在祭祀台,为她擎天遮雨!但——却无人能这么做,此时哪怕是金丹期修为的弟子,上去都会有助阵的嫌疑。
而低阶弟子,又怎有把握能擂响这大名鼎鼎的太和战鼓?
一阵沉默,阮琉蘅心中几乎绝望之时,听见观礼台有一人哈哈一笑,起身向主台抱拳。
“弟子愿为。”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