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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度优美的落地窗边,半透的白纱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身着白裙的金发少女坐在钢琴前,羽睫低垂,眸光虚虚地看向前方的乐谱,乍看之下,还颇有油画的意境。
……如果忽略那双僵成鸡爪的手的话。
“罗瑟琳小姐……”负责教导钢琴的杜特小姐一脸不忍直视地说:“刚刚您又弹错了……”
罗茜缓缓地抬头看她。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就从第五小节开始好了……手腕放松……对……注意升号……节奏再快一点……对……小心这个小节!……哦不!”
“呃,罗瑟琳小姐,”杜特小姐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罗茜默默地阖上了钢琴的琴盖。
在两天后和卡萨帕的见面里,罗茜一股脑把积攒的郁气倒了个干净。
“……为什么名媛就必须要学会钢琴呢?名媛和钢琴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罗茜振振有词地挥舞着手臂:“名媛最应该注重的难道不是内在的修养吗?只要一个人教养良好,内心善良仁慈,并且拥有高贵美好的品德,她就理所当然地能够被称之为一个名媛,不是吗?”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你自己学不会吧。卡萨帕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最初约定的时候两人谁都没想到,每四日一次的聚会到后来竟会成为一种习惯。如果他们中有谁不能来的话,也一定会提前叫奶妈或是佣人给对方捎个口信。
有些话对熟悉的人不能说,对不熟悉的人却能很容易地说出口。
“……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罗茜的话至此终于告一段落,她目光炯炯地瞪着卡萨帕,大有你敢说不我就活拆了你的气势。
“的确,真正的名媛必须拥有高贵的品格。”卡萨帕点头表示赞成。
“就是嘛!”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巧妙地躲开了自己的问题,罗茜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而且钢琴真的很难嘛!”
看吧,我就知道。卡萨帕无奈地想。
不过罗茜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太久,她很快就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快看!”她抬手指着前方的不远处:“看那边!”
卡萨帕看了半天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哪儿?”
“那个啊!”罗茜拉着他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枫树下站定:“看那两片叶子!就是最好看的那两片!”
卡萨帕眯起眼睛,努力地在罗茜的指引下看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那两片“最好看”的树叶。那是两片少有的六裂枫叶,基部呈现完整的心形。从叶尖的正红到基部的深黄,过度完美而不突兀。
“gs,(秋天)
desviolins,del’(枫叶叹息了)
ur.(那长长的呜咽)
d’unelangueur,(用单调的忧郁)
……(刺伤我的心……)”1
罗茜抬头望着满树的枫叶,喃喃地念道。
枫叶和梧桐一样,最容易引起人的情丝遐想。特别是罗茜这样念文学专业的文科生,对着漫山遍野的枫叶若是不吟上两句,简直都对不起那些年她交过的学费。
不过在卡萨帕看来,那就是普普通通的两片叶子罢了。他只是安静地陪在罗茜的旁边,不时抬头看看枫树又扭头看看罗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决定了!”悲春伤秋终于告一段落,罗茜深吸一口气,扭头郑重地对卡萨帕说:“我要把那两片叶子带回家!做成书签!”
“叶子还可以做成书签?”卡萨帕惊奇地问。
“对啊!做成干叶书签可好看了!你没见过?”
卡萨帕点点头。他是家里的独子,无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极尽奢华能事。纯金纯银甚至镶着珍珠宝石的书签他都不稀奇,随手摘来的枫叶居然还能做成书签?不会碎掉吗?
“那我做好了之后送你一个吧。”罗茜说。
“可是这树太高了。”卡萨帕抬头看着那根树枝。那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我们可没有梯子。”
“要梯子干嘛?”罗茜兴致勃勃地开始撸袖子:“爬上去就好啦!”
“……什么?!”卡萨帕大惊失色:“你要爬上那么高的地方?”
“没关系啦。我小时候可皮了,院子里的树被我爬了个遍,这么点高度不算什么。”
“你现在就是‘小时候’。”卡萨帕坚决不肯答应:“不说你的父母,就是你的奶妈都绝不可能看着你到处爬树而不制止你,你肯定是在骗我。”
“……”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呃,我背着他们偷偷爬的。”
“那也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卡萨帕犹豫了一会,咬牙说道:“我去。”
“你去?”这次轮到罗茜惊讶了:“你爬过吗?”
“没有。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绅士,是绝对不能看着女士冒险自己却束手好闲地站在一边的。”他学着他父亲的做派,努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偏偏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罗茜觉得有点好笑。“好吧。”她没有再坚持,当初院子里哪个男孩子不会爬树:“那你小心点。”
卡萨帕仰头望着枫树,又犹豫了一会了,最终一咬牙,开爬。
毕竟是男孩子,虽然动作有点笨拙,途中还往下滑了好几次,卡萨帕最终还是成功地爬到了那根树枝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伸手就要去摘那两片叶子。
然而过早的放松令他丧失了警惕,脚下一滑,瞬间就从树上落空摔了下来!
“啊——!”
男孩重重地摔在地上,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罗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把他扶起来:“我看看我看看!摔哪里了?!骨折了吗!?”
卡萨帕紧紧地捂着右手臂,在她的搀扶下靠着树干坐好:“……没事。”他说起话来还有点抖:“也不是很疼。”
罗茜把他的袖子挽起来卷高,白净的胳膊上一大片红色的擦痕,严重的地方甚至还渗出了点血丝。虽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看着还是很吓人。她抬起眼睛瞄了一眼男孩的脸。卡萨帕的眉毛皱得紧紧的,嘴唇抿得发白,但就是一声也不吭,偶尔疼急了才轻轻地吸上一口气。
“很疼吗?”罗茜问他。
“不疼。”男孩硬撑着回答。
罗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放轻了很多。
“你这是要做什么?”见罗茜反手解下绑头发的宽面缎带,卡萨帕不解地问。
“我忘记带手帕了。你的伤口沾了泥巴和细菌,要好好清洗干净才行。”罗茜拧开水壶的盖子倒出一点水:“幸好每次出门奶妈都会给我水壶,否则还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水呢。”
卡萨帕任由罗茜拉着自己的手动作,他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目光无意识地移到了罗茜的脸上。
没有了发带的束缚,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庞的两侧,清汤挂面的样子,显得五官特别精致小巧;脸上的皮肤细腻瓷白,没有一般西方人脸上常见的雀斑,还红扑扑的,就像熟透了的蜜桃,白里透红的样子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女孩子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只低头专注于手上的活计。清浅的呼吸甚至因为过近的距离不时拂过他的皮肤,泛着让人不知所措的酥麻……
卡萨帕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试图坐直一点离罗茜远一点,却被罗茜头也不抬地制止了:“你别乱动呀。”她说:“碰到伤口疼的可不是我啊。”
于是他只好僵在那儿不动了。
罗茜给他包扎好了伤口,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卡萨帕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小子闭紧眼睛睫毛乱抖身体僵硬一副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样子是要干嘛?
她坏心眼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脸上戳了一下。
卡萨帕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做,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到大,呆呆地看着罗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罗茜于是趁机又戳了两下,甚至还顺便掐了一把。
“哎呀,”她笑眯眯地说:“皮肤不错啊~给爷笑一个呗~”
卡萨帕的脸瞬间红成了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