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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缕?”听到这个名字,还在激动的羽灵都皱眉了,“那人不是不问世事么?”怎么也出现了?
彼岸摇首,他也不是很清楚,平日事不关己时日久了,对于几界之事几乎也不上心,知道的或是可揣度的比别人要少,若不是事关霍青风,就是繁缕要一力挑战三界他都不过一个扫视罢了。
“此事我会查,你只管留在此处好好照看他便罢。”羽灵交待了一声,便出去,在门前,顿停下,转回首,“是了,怎不见那两只貔貅与你一起?”
那两只好歹也是灵兽,虽现年纪尚幼,倒底驮不了个人还是可行自行腾云的,而且它们如此在意这凡人,怎的此行未一同前来?
彼岸抬首相视,“并未相见。”又怎会一同?
羽灵:“……”
便见羽灵凝重的神情,彼岸马上就猜想到了,如墨般的眸子轻轻一动,“几日前,青风梦到自己是貔胥被关在一处黑暗牢笼里出不来,并且貅炎并不在。”
“托梦?”羽灵的声音就如他的神色一样的凝重,已经联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不明白那何会向一个凡人托梦,羽灵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不再多说,转身离去,留了一道清风似琵琶声。
将擦拭过的湿巾放回水盆中,将水盆端回盆架上,再次将毛巾拧干,挂于架上,彼岸重新回到宽榻躺下,很执着地将昏睡之人搂进了怀中,只要感受到这熟悉的体温还有淡淡的幽香,他才能安宁。
次日的晨风自窗外飘来,携带着淡无痕的灵气,溯染着那墨色浓密的眼睫,次散了一片守候的苦。
“醒了?”
耳边响起略低沉的声音,霍青风虚弱地眨眼,拉动了浓密的黑睫,嘴张了几次,飘出微弱的字符,“嗯……醒了。”动了动手,只能动几指手的指,身体僵硬而麻木,若不是睁眼就看到这个男人,霍青风大约要惊恐了。
彼岸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将他扶起靠好胸膛,轻声道:“喝些。”
顺着嘴边的杯沿,饮喝了几口,控制不了口度,一条晶莹的丝线顺首嘴角至脖滑落,感觉柔顺的缎子轻拭于上,霍青风看向移开了杯在为自己的彼岸,本想还以一笑,却有些笑不出来,只得作罢。
“可有哪处不舒服?”
“……我无碍。”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听着带着压抑的虚弱,彼岸微微地蹙了蹙眉头,随即将人扶好,拉过被单掖了下,这高山上的,空气寒。
“嗯。”彼岸应话,将杯子一推,已回到了那头的桌面上,霍青风也见怪不怪,而且他这个时候,就是见怪就见也惊不出来,眼皮如千斤重,身体的虚弱连他自己都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本想寻问这前因后果,可张了张嘴,有些发不出声音,便也不问了,他担忧问了得知答案也没有能力去思考。
他不问,彼岸便就不会主动去说,屋外有人敲门出声,说是送水的。彼岸轻袖一摆,门开了,这种房屋跟霍青风的寝室不太一样,大大的屋子很辽阔的视野,几乎各种都是进门可见的。所以这会儿,霍青风靠在彼岸的怀里,入门之人一眼便看见了,却赶紧垂下头,将盆端到架上,换走了原来已冷却的水。
桌面上的壶也被换了一遍。
“先躺着。”见人出去,彼岸并未有将门关上,开着门可通风,灵气源源不断,对于霍青风的身体也是有溢处。
将边上的褥单与枕摆手,让霍青风靠得舒服些,彼岸这才走到高架前,拧了热毛巾过来,先是帮着霍青风擦嘴漫开两边,再到鼻处,到双眼时还特意覆了一下,再至额与两鬓、脖子、耳朵……
彼岸擦拭得很仔细,力度也恰到好处,正擦到双手时,从门外冲进来了道小身影,这回没直接往霍青风怀里扑,却一头扑上榻沿,半个身子都在榻上,忽闪忽闪着那双大眼,“青风哥哥你醒了!”
瞧见眼前这灿烂的小肉脸,霍青风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捏了,才发现手还落在彼岸大侠的手中擦拭呢,这才只得作罢了。
“嗯,醒了。”霍青风微点下巴应着,平静的脸上,忽然来了一面诧异……“我们……这是在哪?”他方才看到送水与换茶水的,可不是霍府里的人,而且看屋子也是未见过的,朱色鲜艳,金灿灿的一片,连个红架子上的水盆都是金铜色的。
被询问的是彼岸,抢着回答的却是狐小七,“青风哥哥,我们现在在仙灵山上呢,他们说这里叫池玉门。”说话的声音,走得慢在后头的羽灵也入来了,人未到声先至:“看来是醒了。”
一大一小都侧首望去,只有彼岸仍仔仔细细给霍青风擦拭着。
“羽灵上君?”
诧异地看着出现之人,霍青风转眸向榻边的彼岸,对方只是冲他点头,并未作出解释。而羽灵走至榻前,扬起了和气的笑脸,“昨日三弟带你上山来,你昏睡了一宿呢。”
哦,只晕了一夜而已,还算好的。
霍青风了解,却未再询问关于自己的事情,满脑的疑惑都压着,换了别的问题,“上君在此处,貔胥还有貅炎呢?”按那两只小家伙的本性,这会儿没跟狐小七一起冲来?
“莫唤我上君了,就与三弟一般唤我一声二哥罢。至于那两只貔貅,我让其出去办事了,迟些便回来。”羽灵在说到这一事之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将湿毛巾挂回架上的彼岸,而彼岸却未有看他一眼,直回到榻边坐下,细心将霍青风的衣拉好,重新将单被拉至其胸品处,双手还在上头。
羽灵:“……”
别说对他们一家人如此这般细心仔细了,就是连个和颜悦色都没有,都同是熟人,还是亲人,这差别怎的就这般巨大?
可能是早就习惯了彼岸大侠的体贴,霍青风一时没反应还有外人在场,当看到羽灵那像憋了只苍蝇的神情,这才有些尴尬地轻轻推了推靠着他而坐的大侠,示意他注意点。
可惜,大侠面前,从来没有旁人,简直就是一如继往的旁若无人。
对这人没办法,霍青风只得作罢,继而对上已恢复正常神色的羽灵,“虽不知前因后果,却也想得上君助力不小,青风感激。”霍青风的声音有些轻,无力中带着飘渺,不算长的一句,却比平时慢了七八分。
彼岸挑眉,转首去淡淡扫一眼自己的二哥,“时候不早,二哥还有事便去罢。”
羽灵:“……”
这叫什么?这叫过河拆桥!
这都是什人啊!
不过,看霍青风脸色实在不堪入目的惨白,羽灵还是很贴心的,倾首一颔,“是啊,我还有事。下回记得别再唤上君了,叫二哥。”说完,还朝人挤了挤眉,一副稔熟的模样,看得霍青风有些傻眼了。
“……是。”难道这人也被穿越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一副高冷的模样么?
这一次,霍青风错了,大侠家的一伙兄弟妹姐当中,高冷清傲的绝对不是这第行第二的羽灵。
羽灵要回去,将依依不舍的狐小七也一并带走了,只有这一点,才得了彼岸的一个好眼色。拉着小包子肉呼呼小手的羽灵本能地望天,这都是什么兄弟啊?
而被拉着的狐小七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挣掰,扭着着手的小手要抽回去,大眼恶恨恨的,“……你放开我!”他不喜欢这笑得不好看的大叔二号。
出到大殿,羽灵也奇怪了,“我说你这只小妖狐,还真不识好歹。”这里可是修仙之地,灵山秀水,他这小小的狐妖敢藏于此地,不过是他们二兄弟二人的面子,还真一点不知报恩呢。
“你这老家伙才不识好歹!小脸一扭,撇着嘴,“哼!”
老……家伙?
尤是脾气再好的羽灵的额筋也突了突,腰下腰一把抓住跟他闹脾气的这只小狐妖,“告诉你,本君不过几十个万岁,何以老了?”
还没那只老凤的十一呢。
狐小七头一仰,毫不畏惧,还不如说有些得意,“七儿才三百七十岁。”五百岁都未到,离成年还有几百年,眼前这人还不是老家伙是什么?
羽灵的额筋又抽了抽,他不该的,不该跟个黄口小童讲年纪的。
纵然如此,收回手袖一摆,“本君这叫年长,不叫老。且,在凡间,本君正当年华,翩翩公子。”面相上看,他不过这小子口中的青风哥哥大上几岁罢了,何处老?
“狡辩!”狐小七仰首瞪过去,分明就是狡辩,明明就那么老了,丈着法术维持模样罢了,别以为他年纪小就想欺骗他!
瞧这小家伙言塞了,羽灵扬唇一笑,乐了,带着几分得意的,“再说了,你这小儿不过是喜欢你那青风哥哥貌美,旁的不说,本君对于自己的相貌还是很自信的。”
狐小七瞪眼,“你、你,臭美!青风哥哥最好看了!你个泼皮样子哪里好看了?”
瞧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小孩子,羽灵的心情更好了,方才在自家弟弟面前的吃憋怨气连打着都消了,心情好就不计较,伸手抓着人家的小脑袋揉了起来,“小东西你倒是很喜欢你家的青风哥哥啊。”
甩开揉自己头的手,狐小七仰首叉腰,“当然!青风哥哥最好了!”有好吃的都给他吃,有好玩的也陪他玩,为了救自己的大哥,还差点遇险了,天底下没有人比青风哥哥更好了!
瞧那将心思都挂在脸上的小狐妖。羽灵若有所思了起来。
这只小狐此时虽还是妖,却也是天狐的后裔,几百年后,只要不犯戒作怪,自然是可以位列仙班的,即便只是挑桃小仙,那也是仙而非凡妖。
“小东西,可想尽快摆脱妖身,成为真正的狐仙?”
听这话,闹腾的狐小七也安静了下来,仰着抬视,仿佛得悟于胸,小小年纪,却比几位兄长姊姐要有灵性,“你的意思是,可有助七儿成为狐仙?”
这个年纪的他不懂什么权势力量,却知,少了妖身,没了妖气,待在青风哥哥身边就安全多了,至少不会因自己身上的妖气给青风哥哥带去危险。
毕竟,青风哥哥只是个人类,等不了他五百岁之后。
瞧这小东西年纪小小,妖力都没几层,却难得如此聪慧,不点便通,对此,羽灵很是满意。“本君从不收徒,不过,你可做本君座下小童,习于心中法。”
狐小七眨眼,“便是如此,七儿也可以待在青风哥哥身边吗?”若是不能,那他学术便有些本末倒置了。
“这没问题,本君不需要你相随左右,只教你这许条件,满足答应,便允你。”
羽灵头一回发觉自己如此大方。
狐小七小小思索,脸一仰,“你说。”
“好!”羽灵赏识这小东西的小小人儿大胸怀,即便不是一拍即合,却欣赏他的灵气。
那头,霍青风并不知狐小七得了神助,仍很是虚弱,却又特别的清醒,彼岸无法,只得让他继续靠着坐着,他自己便坐于榻沿,“可要食些东西?”
瞧这修仙之地,估计一日有一餐就不错了,所以没有人会做早餐的,这人饿了若想吃,那他便去做一些来。霍青风摇首,“没有胃口。”
停了一会,屋中安静。
“说说话吧。”霍青风抬眼看前面这男人,此时他没多少力气,开口说话声音都特别想,不能似往常那般说个不断,只盼这男人莫要继续那般沉默,不然真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彼岸真的不太喜欢说话,这会儿被这人那似有若无的目光弄得无奈,只得将水杯放下,“青风想说什么?”话里,以霍青风为马首是瞻,只要这人想的,他都做。
眨了眨眼,霍青风的精神比方才刚起时要好了许多,神情也比较有神,“那,说说我这件事吧。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书房中。”当时,他刚回府没多久,坐在书里的案前将出门之事整理,也没多久便……睡着了?
“事源我亦不清楚,昨日回府时发现你被困于大火之中,霍家人救火,我便入内寻你。”彼岸的声音,也并不重,很空灵,像是无一点杂质,“火势过大,烟瘴入你心肺,事后便直接带你上山,山上药师长老为你驱瘴治疗,倒还有救。”
“哦……那我得好好感谢长才才行。”霍青风虽然此时很虚弱,却不是拎不清这其中,既然这男人不愿提起,那便不问,这是霍青风一惯的处事风格。
“嗯。”彼岸点首,也不去想霍青风有否听出他刻意隐瞒之事,一派的淡然,“这池玉山灵气极浓,你在此休养对身体亦有好处。”
这回换霍青风点首,“嗯。”反正,他一时也动不了,至于霍家,好在他原先就早有安排,即便现下突发状况,霍家人也能很好地处理府上生意才是,自己也不必总挂心。
“想一想,我好像跟陵安城反冲呢。”回去没多久,桩桩件件,出门在外的时间都快要比待在那里多了,“可能,与我八字不合罢。”说的人,自己笑了。
看着这人那浅淡的笑,彼岸伸出手,抚上白得透明无血色的脸庞,“青风莫忧,一切有我。”
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霍青风侧首,脸蹭着那温热的手,“我不忧,我信你。”发生的事情越多,他就越能看清这个男人的心意。
也许,不是自己想要的,却至少,在这个男人心中,自己已有一席之地。
便足矣。
彼岸最后,还是去让人做来了一碗清粥,这仙灵山之上,是没有杀生的,不过倒有不少的珍贵药草仙草,舟虽清淡,却有大用。看大侠端着碗右手捏勺送来,霍青风脸还是有些热,“我……自己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可这还有三两个紫衣人盯着呢,其中一个还白发童,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
勺子接了过来,可碗没抢得过来,霍青风尴尬地瞥一眼还不打算离去的人,只能伸手舀着清粥食用。只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了,霍青风的速度很快,囫囵吞枣般没一会就像一碗清粥食毕,将勺子放回碗中,坐靠了回去。
彼岸将碗往边上一递,年轻的此衣人赶紧上前双手接过,腰都是弯得很低的,表现得极为恭敬。看得霍青风甚是好奇,碍行当事人在场他也不好问,只能将好奇压于心中,看到那位鹤发童颜老翁终于开口了。
“圣尊,可否继续昨日之疗?”老翁的语气态度亦恭敬,倒没年轻一点那些人那般谄媚卑微。
彼岸看了眼满脸好奇的霍青风,点了点首,“便去准备罢。”
“是。”老者领着那两年轻人退了出去,霍青风望着消失在门外的人影,这才折回首,“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何对这男人的态度如此恭敬谨慎呢?
“池玉门掌教者。”彼岸答曰,便已起身,过来搀扶霍青风,“待会会有人替你治疗,莫怕。”
“哦……我不怕。”霍青风身上无力,几乎是被这男人抱起来的,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之上,“教掌者?是掌门,传说中的掌教真人?”这可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啊,能做到一派之尊的,那可必定是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对这男人如此恭敬?
“他们唤你圣尊。”霍青风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嗯。”彼岸应一声,也不知是应上面那个问题,还是应后者。
霍青风郁闷了,下回得一个问答完再问下一个。
在彼岸的搀扶下,二人到了隔壁屋子,那里还有大炉子,虽然没有外头那个那么巨型威武,却也让霍青风看得两眼发亮,若不是身体状况不好,他都要冲过去好好抚摸一把了。
“额的马呀~这么大的青铜器啊~!”是怎么炼了出来的呢?对于这种没有高科技的时代人的智慧,霍青风与大多数上一世人一般,充满着好奇与兴趣,还有钦佩。
看个炉子都这般神情,彼岸都不知要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索性继续面无表情,好在这人只是对着一个死物双眼放光彩,若是对着一个人……彼岸发觉自己不太喜欢这样的设定。
将在扶好坐在一张平床上,便有几名同样白发老者入内,态度比起掌教真人只有更加的恭敬,这让霍青风越来越相信那鹤发童颜那人真是一派掌教了。
于是彼岸的态度中,恭敬里带着畏惧的,对霍青风倒没有这么深,恭敬不厚却也客气,没办法,谁让他一看就是个凡人呢?
而且,看似,仙根不深的凡人。
只是这个仙根不深的凡人,却有些东西叫这几老者很是感兴趣,若不是当场有位冷冰山在,他们估计能将霍青风扒了。
“圣尊,一切已准备妥当。”为首之人朝彼岸鞠首,得到彼岸点头应声:“嗯。”之后,便将霍青风围住了。
被几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还面上无多少皱纹的老人围着,身为当事人的霍青风表示心情很……诡异,他转首向那鼎炉边的男人望去,眼中布着水雾,仿佛在向他求助似的,看得人心头一紧,不自禁的就想放软。
抿了抿唇,彼岸负手而立,最后才吐出二字:“莫怕,不碍事的。”
众老者:“……”
怎么弄得跟他们是强盗团伙在围劫普通人似的?他们可都是堂堂池玉派中炼药长老好伐!
当然,几位老者心中的感想肯定没这么长,也不是这种吐槽心语,但意思就那差不多了。
知道彼岸还一直在这里,霍青风的神情才放松了些,这人一紧张身体就受不住,若不是不想大家为难,他此时只想找个地方躺着。
拉着双腿,像眼前这些老者一般盘坐,他做不来莲花腿,便只随意搭在一起便了事了,也没有拿他是非。而老者们肃然而视,霍青风都觉得后脑勺还被射出两三个窟窿来了,还未开始。正巧此时,没有关上的门外又有一名紫衣青年端着东西进来,就摆到霍青风面前,他看得一脸疑惑之时,面前的老者开口:“请公子喝了。”
霍青风:“……”
不会告诉他,又像未央那厮那般吧?
嘴角抽抽,霍青风还是将那并不大碗的东西给喝了,光闻那味道他就知道是一些草药,好在这东西并没有他平时喝的药那般难喝。
小碗被端走之后,房门被自外头给拉上了,彼岸立在鼎炉边负手而立,双目注专地注视着板床上的霍青风。收到他的视线,霍青风朝他看来,露了个叫人心安的微笑。
坐正挺身,霍青风随着老者的声音,缓缓地闭上眼,只觉得喝进去的药汤就像有生命似的,在身体里流浪,用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的趋势,渗进了血中。脑袋不知为何,一点点地被放空了,染起了飘渺的轻雾,释然了喧嚣,轻录着飘逸的宁静。
有些疼,霍青风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那是一片飘渺的世间,有着无比的纯净,像那树,像那草,像那花儿,像那……淡淡的影子,看得其实并不清晰。
有些痛,全身都在疼痛,特别是身体的某处,像是被什么紧紧地缠住,而外力却不断地将那缠住的东西要剥离似的,痛得撕心裂肺。
疼痛,很短暂,霍青风一下子就睁眼了。
两个人都抱不过的大赤柱子,金黄带紫的帐与白色的纱,霍青风看得出来,这是第一次醒来的那个房间,侧首时,果然看到宽榻边的那个男人,那张俊美而无表神的脸庞。
“……结束了?”
声音不便无力,而且极度沙哑,仿佛在空旷的山润之中嘶叫着,呐喊过般,听得当事人都不禁皱眉了,真是难听啊。
彼岸点首,端来了一杯温水,将人搂了起来,小心地喝饮。
杯子还回桌面,此时的只有二人,不见那些老者,亦不见有紫衣青年候守。霍青风觉得这一次比上一次醒来还要无力难受,吸呼都特别的细弱,仿佛吐不出来又吸不进去似的,身体极度缺乏氧气。
“我……”
“很难受吗?”彼岸将人搂进怀里,“你躺了三日,身体不适亦是正常的。”
蹙眉,“三日?”
睡了那么久?
彼岸点首,伸出双手,用那修长的手指,在霍青风的两额门轻轻地揉着,直到看见霍青风因不舒服而蹙起的眉头渐渐地疏散为止。
闭目享受着这种舒服的伺候,待对方停了下来,霍青风才睁了眼,身子还无力地靠着大侠,大侠侧身与他对望。“可好些了?”
“嗯,舒服很多了,你手艺真不错。”霍青风不吝啬于赞美,再将疑惑问了出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呢。”
在他自己的感知里,明明不过眨眼之后,一小段短暂的不适应,怎么挣扎着醒来却过了三日了呢?
“你身上余瘴未清,那日药长老为你拔除,因身体过于虚弱,便多睡了两日。”彼岸的回答,很简短,却也详细,霍青风听出这是前因后果,但更细的这男人仍是不骨说。
也不知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狐小七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那一脸悠然的羽灵,狐小七奔至榻前,仍没有扑上去,而是非常懂事地立在那处,双眼注视着霍青风,小嘴一嘟,双眼仍止不住流露出担忧,“青风哥哥还痛不痛?”
感觉小手抚了上来,霍青风唇角往上弯了些,“青风哥哥不痛了。”
只被那肉呼呼的小手摸了一下,霍青风整个人都在彼岸大侠的保护之间,小家伙也不怪捏开他手的大叔,表现得极是稳重,朝霍青风很有气势地一吐气,严肃且坚定,“往后,七儿会保护青风哥哥的!”
被眼前这小家伙逗乐了,霍青风脸上的笑意露了出来,本想伸手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却因无力,只能作罢。“嗯,青风哥哥信七儿有那个能力的。”
“嗯!”小家伙重重地点头,引得身后的羽灵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小家伙倒是没有回身去瞪他,而是乖乖地立于一边,给身后的人让出了位置。对于狐小七的举动,羽灵很是满意,带着笑意对上霍青风,“这几日他很是担心你,天天都要过来守在门外呢。”
大人的执着,羽灵懂得,但是这么小的小童却亦有如此执着,他便知自己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如今他虽不是入我门下,却已习门下仙法,对他可大可放心了。”
听这话,霍青风先是为小家伙值得高兴,又对这羽灵的表现而深感感激,他此时做不了礼,只得轻轻颔首,“我代七儿谢过上君的赏识与教导之恩。”
虽还不知这上君倒底是怎样的存在,但厉害之人就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狐氏几兄弟姐妹一直无长辈教导,懒散了几百年,却连个人形身都有幻不出来的,可知妖力的确三脚猫的程度。如今有人愿意教导指点,霍青风真的为狐小七高兴,别说他日后学有所成会不会还记得自己,对他自身亦是好事的。
“七独要好好地与上君学习,莫像辜负了上君的一片好意,明白吗?”
“嗯,七儿晓得。”小家伙在霍青风面前,非常的乖巧,比对自己的兄长还要听话。这么乖萌的小可爱,霍青风还是勉强自己把手伸了出去,小家伙也懂,赶紧将脑袋凑了过去,任其摸得不那么辛苦,还带着满脸的小幸福。
这些天,他一直担忧着,几百年来,即便是大哥内丹没了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担忧难过过,他总觉得,青风哥哥可能会有他下一个眼眼就消失了,他害怕那样子。
不知为什么,羽灵送了个长得很特别的袋子给霍青风,说是庆祝他死里逃生和正在康复什么的,霍青风被绕得有眼头晕,本来人就很虚弱,绕一下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过,彼岸让他收下,他便收下了,说是好东西。
“……多谢上君厚爱。”霍青风疲于推脱,只能收起了,不过羽灵倒是有些不满的,“说过许多次,莫再称呼‘上君’,唤二哥吧。”说着,还一脸期待地眨巴着那双非常勾魂的凤眼,看得霍青风莫名的鸭梨山大。
羽灵目前是将情况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这百年内,这三弟估计是起到很大的变化了,指不定连那个祸水都没了兴趣去找,那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到时大家不得不同意多了个三弟妹时,自己是头一个得到‘弟妹’认同的哥哥!
一想到这个,羽灵就觉得在众兄弟面前,很有光彩。
当然,最后这‘弟妹’在其他兄弟姐妹面前,就跟这三弟一样冷着脸那就最完美了!
有些为难地侧首,正好对上彼岸那双无任何波澜的眸子,求助似的却一时得不到回复,有些失望之时,彼岸终于还是开口了:“唤罢。”
他允许这个人同自己一样。
霍青风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那,多谢……二哥。”
一听,羽灵双眼都笑眯了,很甜地应了一声:“哎!”
霍青风:“……”
他还头一回见这么喜欢认弟弟的人,霍青风都能看到这人笑过头顶冒出许多欢乐的小气球了呢。当初明明对自己的意见很大,怎的现在还认起弟弟来了呢?
当时霍青风没想到,人家不是认弟弟,因为人家的弟弟数起来有一打了,人家认的是弟妹。
嗯,头一个弟妹!
原来,弟妹是如此围大的存在,羽灵兴奋得都恨不得马上回去跟那帮人炫耀了。
实是在被这笑眯眯的人盯着不是很自在,霍青风故作挥了挥手中那奇特的小袋子,“……二哥,这袋子有什么用途啊?”至少,把注意力转走再说。
“哎!这喊得,可真甜。”某二已经用手捂着脸,就差没甩扭屁股了。
霍青风:“……”
卧槽!这难道就叫人不可貌相吗?
终于兴奋够了,羽灵轻咳一声,尽管掩饰不去那愉快的心情,却能端起那二哥该有的姿态,“这袋啊,叫乾坤袋,别看它长得不怎样,可装群山,可容万海。你平时有什么东西不便放在身上,或是太过大型,你就往这袋里放,放心,摔不烂压不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