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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弹棉花心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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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南京城的邹望并不知道江宁县已经如他所料的那样,或者说,如他所需要的那样,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民变。在其看来,扼住江宁市场的咽喉早已经是胜券在握,这一点,早在扬州府之时就已经是一个故智。家中长辈,就是靠着这一手,拿捏住了丁忧的尚书。

    而自己有样学样,面对一个七品县官,没有失败的理由。

    是以重心,全放在了经营南京官场上。

    如此,才是邹家真正的安排,而江宁,不过其本人顺带手想要掌握的一个市场罢了,成为自身将来成为主家有力的一个筹码。

    邹望在定下章程后的松懈为徐秀等人争取到了一些时间,等他反应过来,却悄然发现,整个江宁都弥漫着一种怨恨的情绪,这种怨恨的情绪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城内的大掌柜们。

    被称为江宁第一米行的平粮屋的门口总已经被许多百姓围聚,不光他们一家,别的各家掌柜也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些刁民一言不合就放火抢劫,也只好门板围起闭门谢客。

    徐秀只是派人在这些被围的米面行门口劝说,而非直接赶人,虽说多种压力之下,这些大掌柜们却也没有乱了阵脚,毕竟这只是一个预料的到的事情。

    掌院同邹望道:“少东爷,矛盾已经指向了那些大掌柜了。”

    邹望奇道:“你没有安排人吗?”

    “有的,市面上现在流行江宁杂文,这些小纸张写的都是老百姓的生活,还有说书人在讲解,矛头指向了商人,而非江宁县。”

    见邹望没有什么动静,掌院迟疑的道:“恐怕对少东爷的事业没有多大好处。”

    邹望摇头道:“不必担心,有些事情并不是他玩几个花招就可以解决的。”

    这也并非邹望轻敌,掌院也明白,自己这方面拥有的资源太过强大,现在说让粮食涨多少就能涨多少,换谁拥有那么大的底气和资本,定下的计策也不会去轻易的变动的,依靠惯性继续发展,是这些人的主要思维方式。

    穷,才会思变。

    正当他们为江宁县产生变化而毫无准备的时候,徐秀却大张旗鼓的带着所有衙役倾巢出动。

    他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位于城中繁华地段的一座常平仓。

    离真正放粮,还需要一些时间等待,但必须给人一个警告,如果这些人悬崖勒马,那一切还是有商量余地,若不能,徐秀也只好下死手,将他们能打击多大,就打击多大。

    这是徐秀第一次全副武装,戴上了全套的程仪出县衙,安静,回避的牌子打的很高,老迈的配马也被收拾的精神抖擞。围观群众自然也好看一个新鲜,不少议论纷纷,大人这样是要去干什么。谁让谁也没有见过他来之后打全套程仪的。

    好奇心驱使着他们跟随徐秀的人马前进,当来到常平仓的时候,其实不少老百姓的心中有些期待,大人是要开仓放粮了吗?

    事实是徐秀坐在马上高声道:“常平仓文吏何在!”

    先前早就安排下去,文吏上前躬身道:“职下在。”

    “命你清点所有存粮,做好一切准备。”话音刚落,徐秀等人便打道回府,一个目的已经达成,只要老百姓看到了,那就好说,至于另一个目的,那就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沉得住气。

    只留下所有人一头雾水,但其中并不包括常平仓的小吏,只听他随后嘶哑着喉咙,将声音喊到了极致。

    “大人有令,开仓盘点!”

    一袋袋两三百斤重的粮食从库房内取出,堆放在了路边的空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常平仓附近的街道上,都被这些麻袋堆放的满满当当,高度也不低,十分震撼人们的眼球。

    随着文吏一刀切开一个麻袋,白花花的大米倾泻了出来,洒落在地上。引起阵阵惊呼。目的很是明显,看吧,江宁有的是粮食,大人心中不放粮,也是无奈的,谁都知道去年水灾,谁都知道常平仓还要供给卫所和开支俸禄,这都是造成江宁县现在无法及时行动的一个难题。

    别看整个常平仓储粮也就那么多,可落到实际效果上,还是很能唬人。

    对面的平粮屋的掌柜早就在徐秀净街来到这里后偷偷的观察着粮仓,看到这种景象他才想起,江宁百里大县,知县大人若真动用常平仓平粜,自己等人岂不是犯傻了吗?心头不由一阵嘀咕:邹家还是那么老神在在,而江宁县明显是准备平粜了,之后该怎么办?

    所谓心理战,没了有心人的关注自然就不算。

    所以徐秀需要大张旗鼓,告诉别人,我要有动作了,我要有动作了,快来关注。

    如此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这才是徐秀的目的,由此可见,他的目的达成了。

    当绕了一圈脱裤放屁般到常平仓演了一出戏,徐秀便将江宁商会的前三位掌柜召见了过来。

    王琑、周平、丁良文。

    这三位,出了徐秀这个看不见的存在外,他们就是头三把交椅。按照出资比例,可谓是倾尽家财。

    四人落座,徐秀道:“我知道江宁商会现在资金压力也很大,但现在还不是到我们卖东西的时候,我需要三位劳力一下,安排车辆,越多越好,邹家可以东西两门连贯,我要西门码头,南门码头,同时有连绵不绝的车队进城。”

    王琑如今没了与金陵王家的别扭,也没有得过且过的思想,做事十分的用心,非但没显得老态,反而愈加的精神了,只听他道:“大人是要装粮食?”

    徐秀哈哈笑道:“当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心脏道:“要想损失最小化,利益最大化,攻心为上远比攻城什么一字排开,你出招我接招来的好。”

    听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周平也笑道:“大人还谦虚不会经商,依在下看,大人若经商,不出三十年,邹家就不能与您相比了。”

    其实这位周平掌柜祖上到也曾扩过,可惜在成化年得罪了南京织造的太监落的家道破落,但眼光还是有的,徐秀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人家一遇风云便化龙,不是说笑的,此时听他的客套,徐秀自家知自家事,理论或许知道一些,那也是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见闻,落到实际,那可就原形毕露,不管在什么时代,业余人士还是业余人士

    摇头道:“谬赞了。”

    丁良文道:“大人,王掌柜周掌柜,客套话咱们先不说了,按照大人您的安排,这么多车辆,就算我们租下全江宁的车子也是不够的。”

    丁家,后起之辈,有野心,有能力,好控制。这种人其实是最容易利用,也正是徐秀需要的人。

    点点头,王琑也为难的道:“是啊,事实上我们也租不来全城的车子。”

    徐秀敲敲桌子道:“租一部分,买一部分,造一部分。能多少是多少。你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商户,但别告诉我你们这么多年打拼,生意场上没些朋友?江宁没有了,你们就不会去外县吗?上元县有没有?王家湖广来粮,要不要走江浦县?江浦县去租。然后陆家能解决一部分,怕的不是资金压力有多大,而是场面有多大,越大,越容易让他们有压力,他们不像我们,他们不是铁板一块,各个山头的利益虽然让邹望给暂时统一在一起,但并不是十分牢固,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就算我们知道是假的,可他们不知道,也是成功。”

    如此说来,另外三人也只能点头称是。见他们还有迟疑,徐秀宽慰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地步了,我们有共同的利益需要去维护,本县需要江宁的平稳,而你们要赚钱,都是无路可走的人,不去孤注一掷吓退他们,还能有什么机会吗?”

    王琑表态道:“并不是老夫迟疑,而是南门建设,采购粮食,花费的银子太多了。”

    另外两人也说,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

    徐秀想了一下道:“这样,江宁县能租就租到手,其他地方,本县给你们背书写条子,你们去找大的车马行联系,让他们先行出力,完了在统一兑付,小的个人就让他们去解决,这样减少环节也可以少点成本,最起码量上去,价格必定会下来吧,这些你们拿手,本县不懂的。”

    三人都是个中好手,既然以他知县之位能够写条子来背书,这种生意还谈不下来,就乘早退股走人吧,别混了。

    纷纷表态善。

    徐秀继续道:“你们去找这么邻县的大东家,顺便推广一下我们的南门,让他们有个基本认知。”

    “善。”

    “散。”

    ……

    平粮屋的里宅坐着四位江宁响当当的粮食商人,他们都是江宁的本地巨鹿人家,自然有很多的消息来路,此时,便在互相交换着各人所掌握的消息。

    暂且先不去管真假,就是这么一个消息,就让他们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隐忧。

    平粮屋大东家姓马,听他道:“最晚三天,江宁县要平粜了。”

    另一家米面姓纪,道:“我一生意场上的朋友和我说,湖广那边有大批的粮食要南下了,就是搞不清楚具体的数量,很是保密,装粮食的不是平常的钻风船,而是千料海船。”

    “开什么玩笑,他们是要出海吗?”第三家东家姓唐。

    一共四人,最后一人姓钱,听他道:“别管是平底钻风船还是千料海船,万一他们是来江宁,而且江宁县还要平粜,那我们是怎么说?”

    纪东家道:“马东家,你和邹家走的近,那位神气活现的少东爷没说怎么办吗?”

    马东家低声道:“先前那个掌院来过,他们说的意思很明确,江宁县放出来多少粮,我们吃吃进去多少粮。”

    钱东家笑笑道:“钱呢?”

    马东家道:“自然是我们各大粮行先安排吃进,等江宁这么大的市场拿下来,以后就只有我们四家米面行,记住,只有我们四家,那什么都赚回来了。”

    纪东家啧啧冷笑,此人为人十分吝啬,此时嘲讽道:“他除了口头表示以外,还拿出过什么东西吗?他邹望进了江宁,我们的生意是好了坏了?”

    “老纪你少说几句吧,不然呢?我们上了邹家这条船,不跟着继续干,难道现在放手?别说江宁县放不过我们,邹家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钱东家劝道。

    马东家道:“不管如何,现在我们能做的,一是压住手上的粮食一粒都不许外出,二是等江宁县平粜后大肆吃进。别忘了去年水灾我们虽然干的隐秘,但在隐秘,一旦被发现,江宁县也绝对不会容我们,与其到时候两面不讨好,还不如现在一门心思跟着邹家走,就算江宁县反应过来,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纪东家不客气道:“你这个江宁第一大粮商怕什么江宁县?别说你,就算我们三家也不会怕他,哪个新知县敢和我们作对?”

    马东家哼道:“别的知县不敢,是因为他们忌惮我们的能力,而这个江宁县,却是个一心想做清官的疯子,疯子还是少惹为好。”

    钱东家道:“行,我就不信常平仓能有多少粮食,既然邹家已经有了指示,那我们就等吧。”

    马东家道:“可惜江宁县现在做事都不和典吏商量,害的我消息都不知道。”

    唐东家冷眼旁观,见他们看事情讨论了差不多,全程只说了一句话的他便道:“行了行了,散了吧。”

    众人想来也是这个理,就看江宁县怎么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