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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弹棉花民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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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本就不是一个繁忙的时节,老百姓有了更多闲余的时间。

    家长里短,喜闻乐见的事情也就有了发酵成熟的空间。由老秀才亲自安排捉刀的《江宁杂文》就这样经过江宁商会先行掏钱印刷,然后一班地痞散播了出去,效果一开始说实在话倒也不太好,毕竟读书人对这种文笔虽然不错,可谈的都是市井小人物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一些隔阂和不屑的。

    无奈之下,由江宁商会出面邀请城内许多靠卖口生存的人,在各种集市,码头,茶摊去讲解,好在老秀才用词很质朴,句子读起来平仄分明,易于说书人演绎。所谓宣传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或许如今没有明显的意识形态的较量,但徐秀可不认为潜意识里的意识形态没有,从而大方的让出去。

    舆论的力量就算不能让自己解决麻烦,也不要再带来麻烦。

    如此这头一炮,倒也算是打响。

    事情安排妥当,没有等的道理,所谓已将乘胜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说的就是这种道理。只有让对方来不及反应,才算是好的。

    今日上南门赶集的老百姓发现了头一件新奇事,就是南门这边好像在大刀阔斧的进行整改,以往的集市被搬到了城外一大块空地上,切成了一个个小方块的格子的长条街巷,好多木匠围在那里乒呤乓啷的打着一个个木头案子,听喊得嗓子都快哑掉的衙里的当差人说,以后大伙儿赶集上这儿来,大人保大家平安,再也不会有什么地痞流氓来骚扰了。

    话一出口,原先本不愿有此改变的乡民们也就乐意了起来,毕竟谁也不想有那些个臭虫来打扰到大家。

    既然如此,大家也乖乖的聚拢在那条还未完工的小巷子外面摆起了摊,各种江湖人士也都聚拢一起,杂耍,猴戏,样样俱全。

    可没等蒋山卿安排的当差人松一口气,就听人群里有人喊道:“那大人啥时候把粮食降下来啊,这还没到秋收呢,家里可没米下锅了。”

    一人带头,八方影从。

    切身利益的话一出口,甭管耳朵好不好使,在乎的话,总会听的进去。原先好多兴致起来的人就和霜打了似的蔫了下来,围在县衙当差的人周围,你一口,我一语的发表者自身的意见和不满。

    人多嘴杂,眼看人越聚越多,小差急的头冒冷汗。

    平时利索的口舌都不起作用,显得有点打转。

    人群得不到满意答复,再加上太阳慢慢升温,这情绪也就越来越急躁了起来,篮子里的鸡蛋是舍不得丢的,地上的小石头也是不少,举将起来,那就一个字,砸。

    若说没有有心人挑动,怕也无人会信。

    当差人高声吼道:“安静安静,你们是要造反吗?”

    大明的百姓可不是吓大的,这里是南门,等北边的卫所兵赶来,自己等人早就跑的一干二净,至于衙里当差的差役来拘捕,你们能有多少人?当然也不会惧怕,一听他言,立马回敬。

    何物?

    石子。

    当差人一抹额头,鲜血已经留了下来,暗地里叫了声苦也,怕是要搞砸了书吏大人的事了。

    周围整理街道的差役连忙跑来围着他,众人蹲在地上,抱头聚在一起,好不狼狈。

    心理的高度紧张,疼痛倒也感受不到多少,只怕这老百姓下手没了轻重,事态走向了不可控的一面。

    “咣!咣!咣!”

    三声铜锣,压的在场一阵安静。

    往声寻去,一身青袍官服的人往此处跑来,边跑边高声喊道:“尔等住手,江宁县在此。”

    当差人一见大人来到,安心不少,可看见只有几位衙役陪同,又担心了起来。

    急红眼的老百姓,可不会买你的帐的。

    连绵不断的高声和先前的铜锣,好歹压住了老百姓的急躁举动,可这一下,撞上枪口的可是江宁县县尊大人。徐秀看着那一双双仇视的眼神,若说怕,谁也不会指责他,可若他此时不去,事情一旦发展成不可控制,于大局而言,更是一败涂地。

    所以,能上要上,不能上,也要上。

    百姓们有些胆小的,悄悄的离着远了一些,谁也不知道江宁县到底想干什么。别看只有几个衙役,可国朝百多年下来,也没见惹了县官有好下场的平头的。

    徐秀不一会儿跑到了众人前面,捋了捋气息,不发一言。

    他需要点时间转动脑经,想想办法怎么平这场意料外的民变。由此可见,早些时候的江宁杂文,还未起到作用,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铺将开来。可一时之间又怎么能想出什么体面而又能解决掉事情的话呢?

    那就用肢体语言来代替。

    徐秀郑重的擦了擦自己的乌纱帽,抖了抖象征国朝权威的官服。

    动作又缓又坚定,无须怀疑,这是一种连他自己本人都说不出为什么这么做的心理暗示。

    但又使得众人很直接的感受到了他想代表的意思。这头上是有一片天的,而本官的天,是赋予我职权的大明朝廷,汝等的天,便是我这个父母官。

    见有些人眼神有些躲闪,徐秀叹了口气道:“诸位。”

    不是马上扑面而来的责备,而是叹气,大人所欲何为?不少人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这位大人在江宁一年多,官声还是挺好的,也没有贪污的事情传出来,手下也约束的很严。

    一位老白发低声道:“作孽哦,作孽哦。”

    听闻此言,不少人心里,也多少有了一丝悔意。

    徐秀知道自己可以安然脱身了,自己这一年多到底没有白干。

    脑经转的差不多,时间也晾了他们差不多。

    是时候了,徐秀大声道:“本县不知道这边是否有当时围观郭竣被斩的乡民们?”

    听了这话,身后小心翼翼的当差人不由一愣,大人想说什么?

    老白发一脸羞愧的拉着自己的小孙子走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跪下道:“老妇人当日便在。”

    徐秀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将她扶起。

    道:“老人家折煞我也。”

    被这样一位看上去高龄的老太太跪,徐秀绝不敢受。

    见老人家默默不语,徐秀闭了闭眼睛,认真的高声道:“还记得那时,当郭竣的人头滚落在了地上,走马村的百姓们对本县高呼青天,耗尽全族之力,为我准备了一份厚礼。当时,本县真的非常的感动,也非常的谢谢他们,可也仅此而已,这东西,本县不会去要。”

    徐秀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可是当白飞,也就是本县现在的弟弟,当他看到自己的双亲,包括他自己,从此自由的时候,他为我送上了一碗清水,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厚礼,在本县的眼中,同走马村举族送上的厚礼一样贵重。

    他说,他希望我这个江宁县父母官,能够饮下这一碗江宁县的清水,清清白白的对待自己,明明白白的对待大家。也就是在那时候起,我真正的知道了我这个弟弟是有大智慧的人,因为他让我明白了,想要让乡亲们信服。本县自身的清白,远比审几个花哨的案子来的重要,打箩筐有什么好打的?打石条凳子有什么好打的?我明白了,所以我一饮而尽,当着刑场所有围观的父老乡亲说,本县会为了江宁县民的福祉而去努力。”

    老白发连连道:“大人清廉,大人清廉啊。”

    一番讲话很有感染力,而且在场的人家,几乎都听说过郭竣的案子,自然也知道发身在刑场之后的这一段花絮,一时,也传遍了江宁,闻听江宁现在提起,除了有心人,恐怕在场已经无有多少人还有那个怨气了。

    徐秀挥舞了一下手臂道:“所以,请诸位放宽心,在容本县一些时日,必定不会允许粮食继续上涨,他们是在向数十万江宁百姓寻衅,是在向本官寻衅,是在向自己的仁义寻衅,本县必定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老人家的小孙子听了这话道:“这些商贾这么黑心,为什么大人还不去抓他们,打他们的板子嘛。”

    周围人也连连起哄,都道大人快点把它们抓起来。

    囤积居奇是死罪,徐秀知道,包括他们自己也知道,可后面有邹望背书,邹望的背后,是四通八达势力通天的邹家,他没有那个能力去硬碰硬,如今只能智取,而非武力可成。听了这话,徐秀也只能暗暗摇头。

    徐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再次对众人道:“乡亲们散了吧,在坚持一些时日,本县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一番劝说,说的徐秀口干舌燥,可是没有办法,先前几句话能够搞定,是因为他们还能忍受,现在还能搞定,纯粹是自己给他们来了一个回忆杀,依靠着先前积累起的声望才能达成,可是名声这个东西又没办法填饱肚子,时间久了,必定不行的,所谓多难兴邦,多演穿帮啊。

    望着人群散去,徐秀对跑的气喘吁吁赶来的徐扬道:“没事了,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徐扬断断续续的道:“好…了,给陆家送去了。”

    闻言徐秀点点头,回头看着一声不吭的当差人,拍拍他的肩膀道:“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小人王五,识得几个字。”王五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渍道。

    徐秀笑道:“好,本县记住你了。你跟着蒋山卿好好干,办完南门这个差事,有大用。”

    “是。”王五激动道。

    看他充满了干劲,还想继续投入工作,徐秀连忙阻止他道:“先回去修整一下,处理一下伤口,不急于一时。”

    “不,不,没有什么大事,大人放心,小人可以的。”王五得了他的允许连忙就跑去继续跟路过的乡民解释了起来。看他如此,观察了一阵见他没什么不是,也就放下了心,暗自反省自己,别的没学好,画大饼的本事到不知不觉的学会了。

    这时才有时间回想起刚才人群中窜来窜去的闲人,徐秀喃道:“一枝梅,你在哪里啊。”

    没有暗地里的人手,诸事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