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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罢魏国公意欲行重贿事刘瑾来作反击,姑且落一个段落。
另一边分别几日又得以相见的两兄弟不胜唏嘘,只道这世事变化难以揣摩。清退了左右,两兄弟在屋内闭门参商,不知说了些什么。
自打踏入江宁县衙的大门,屠璋的脖子就一阵激灵,按着以往的经验,这必是被窥视的情况,作为出色的密探,此道的高手,他对于这种刻意隐藏的视线有极大的敏感性。面上含笑不显,轻轻的丢了一块石子在地上,走了进去。
衙门内有很大一块空地,作为审问的外堂和学子考试的场所,他刚从旁边拜了洪武爷的画像,走出来就见着懒龙独自一人站在外头扫地,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各自点头。屠璋举着手同他道:“懒龙捕头,好久不见。”
“见过千户大人。”
见他只是简单回礼,屠璋上下一个劲的打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笑道:“懒捕头我们切磋一下可好?”文人相轻,武人则是不打不相识,对他来说,朋友都是打出来的,除了对象是谈出来的,朋友只能是打。
懒龙后退了一步正色道:“怎敢劳动千户大人切磋,不敢当。”他身子有一点紧绷,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他自然也是有的,正想怎么继续演好懒龙这个角色而不被他人看出来的他还怎么能与他切磋,纯粹多事。
哈哈大笑,屠璋笑的很斯文,还知道用拳头挡住口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压低自己的脑袋道:“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呢,你也感觉到了吧。这种被盯着的感觉我好不舒服,很想干掉他。”
若说对一枝梅这么一个人来说,排第一的麻烦自然是六扇门,这第二位的,就是锦衣卫了,这两类都是他这类人的天敌,自然清楚他们的本事,如今这般相近,浑身都是不自在的,少不得有了一些尴尬。
手挡着打哈欠道:“千户大人在说些什么?小人听不明白。”整个动作无比流畅,读唇术的本事使得他不敢大意。
屠璋勾的更甚,低声道:“不承认就罢,你且好好当差,乱了峻嶒兄的事,我定不饶你。”退后一步就转身离去,懒龙见他如此,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同他挥手道别,谁给我家阿秀捣乱,我整不死你。
如是想道。
看了一眼头顶上的乌鸦飞过,打开了门扉,不知我来也究在何处,只留一封书信言道有什么“要事”便多日不见,使得懒龙很担心,切莫要被六扇门联系上江宁县衙才好。
屋内的徐秀一听他言就抱着脑袋一阵嘀咕,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才道:“这里面怎么又多了一个什么武靖伯?赵承庆?”牵扯进的人越多麻烦事也就越多,事情也就越难以理清头绪,犹如满头虱子,无处抓的感觉。
徐辉道:“大男的密疏已经送走了,为兄的也在准备当中,且安心。”
闻听也安了心下计较,不过却道:“大男?”
“屠千户。”
“噢。”想来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哥哥还能有了一位好友,真是稀奇。
待他走后,似是整个天气都受了这位颇有气势的家伙的影响,原本明亮的天气稍时就昏暗了下来,被厚厚的云彩挡住,压抑的人心情都不快了。徐秀见着老秀才等人落座,微微扫视了一下笑道:“若能不让案情再来什么反复,就不能给陆府尹审转的机会。”此案许进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你判的下来,我就有能力送到皇帝的案头让这个案子成为“例”明发天下。
想一想就觉得美妙,就算不求名,但若真有机会,不去争取反而推辞也没什么意思,还显得做作,念其自然就好了,更何况许进年岁已大,不可能指导太久,若有了名,也算是一张看起来不太好用的护身符,聊作安慰。
老秀才道:“所以,峻嶒你要怎么办?”
“不过是两点。”徐秀拿拳头砸了砸桌子道:“一是白飞,二是刘家人,搞定这两家,后面的事情就是许公他们的事情了。”
“开堂前,我还要办一件事。”徐秀拱了拱手便走。
他要去牢房,这个地方除了上任第二天来视察过之就再也不想来,这时候白飞已经移交过来,正在那里面关着。一进大门徐秀就不好了,捏着个鼻子,只因这里昏暗暗阴沉黑霾,熏惨惨恶臭难闻,条件不可谓不恶劣。
原本在这里胜过活阎王的牢头,比小鬼还可恶的狱卒们通通夹紧了尾巴,拿下了头上的铮角见着大老爷要多乖有多乖,化为了小猫,一个个端茶递水掸席扫凳的,忙的不亦乐乎。
徐秀道:“找个干净亮堂的屋子把白飞带过来。与他问话。”只可惜郭竣不在收监的范围之内,用陆珩的话,就是此案有了罪恶他在没有审问分明的情况下自是无罪的,也只好让他回家。
“是,是。”
牢头的效率很高,徐秀刚刚坐定还未喝上一口清茶白飞就被带了进来。他是第一次见白飞,原本尚好的心情此时也不知不觉的有了改变,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只见他脸上明白无误的稚嫩模样很令人吃味,翻看卷宗才知他一十六岁,这可是十六岁的孩子啊。
让他坐下答话,徐秀调整了一下心情,冷静道:“与我说一下情况。”
闻言抬头对视,白飞瞧了瞧他低声道:“老爷不在审案之时询问,现在询问罪民是何道理?”
手指点着桌子,徐秀不解的问道:“且问,你且说就是,何来诸多他言?”
见他面色不改很显平静,徐秀继续道:“这是杀头的罪过,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视线无有了对视,白飞低着脑袋道:“罪民罪有因得。”
“不要一口一个罪民,本官未判,上官未复,你哪里有什么罪?那么,你且与我说说,你的罪到底是什么,你是如何做的。”
徐秀的耐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消失殆尽,这孩子就是抱着不合作的态度,关键的问题就是不开口,同张璁耳语了几句,徐秀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在逼你,等到开衙的时候再和我说吧。”
两人离去,白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自嘲一笑。
一到门外,原本从容的徐秀就换了一个人,拉扯着张璁摇摇晃晃,生气的道:“你说这些是什么人啊?拿个十六岁的孩子去顶罪,这种事也干得出,真是禽兽、败类,混账东西。”张璁的领口收的有点紧,他一拉一扯之下有了点窒息的感觉,索性徐秀还有理智,没把他勒死。
两人边走边说,回到了县衙也还在说,数落着这些人丧良心的破事。
眼瞅着大家准备的都差不多,也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徐秀抬了下胳膊晃动道:“差人去唤,少时升堂。”
“是。”
江宁县这边做好了开衙的准备,郭竣这边又怎会不去做些准备,只听一人道:“只要郭乡绅您找的那位替罪羔羊不翻供,这事就不会攀扯到您的身上,至于江宁县询问,有在下,且安心便是。”
郭竣笑着拍了拍手道:“那个徐秀可是有机变的名头,很是难对付的。”
“机变?少不得三言当做两语,与他说道说道。”
外人道:“老爷,江宁县差人来唤。”
“走吧先生,有劳了。”
“请。”
……
案台后面的堂官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看的堂下众人不管立场如何,一句好相貌的评价终归还是能给的。开得大堂,满场无声,似是都在等候大人落下那个惊堂木言一句开场白。
徐秀打量了一下众人,但见表情各异。
麻木的刘家人,平静的白飞,皆是人间面孔,平常的郭竣,入了他的眼睛却像是鬼蜮魔头,心下暗道:郭竣啊郭竣,看你还能逍遥几时。
开口道:“升堂。”
水火棍捶在地面,口喊:“威武。”衙役中气十足。
“白飞何在。”就是明明白白的站在那里,徐秀都要来上这么一句,起个话头。
话音未落白飞利索的跪倒在地,道:“罪民在。”
“将你所犯之事如实道来。”十六岁的孩子在满堂衙役的注目下无有一丝惧色,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进行着诉说,道出了具体详情,内容徐秀早就清楚,此时再听,除人名与具体的细节稍有不同以外,都是一样。
对比先前应天府卷宗,那可真是一模一样,连一个字都不差,换歇的地方也无不同。徐秀听的心中好笑,这般背下来的,真是滑稽。
打断了他,逐条辩理,将里面明显不合适的地方着重摘了出来,如何与刘节相识,缘何会与刘节有了怨恨,要残害他人性命,郭家告欠银一事清白无误,这条怎么洗?
然而似乎早有预料,对他答道不外乎是贪恋刘兰美色,说完这句白飞还对郭竣怒目相视,看得分明。
徐秀暗道:全是做戏。
这样子扯总归越绕越乱,徐秀不想与他再费什么口舌,做些什么计较,当下道:“带了下去,接下去询问其他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