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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近几日休息的最好的几个时辰,虽然不多,却也足以。
徐扬吩咐下人道:“给老爷更衣。”
安稳的享受着封建社会的特权,徐秀也有些惭愧,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听徐扬担忧的道:“快要升堂了,有什么办法吗。”
徐秀摇了摇头,笑道:“无妨。”
刚洗漱完,就将桌上的那一坛董玘赠送的状元红掀开嗅了嗅,道:“真是美酒啊。”
倒出来一碗,一饮而尽,道:“我是不喜欢喝酒的,但这时候喝一点,也替我壮了壮胆,接下去这事儿啊,你就瞧着吧。”
徐扬见他拿着那壶毒酒去了前堂,一阵揪心,这事儿能怎么办?
徐秀将那坛子成国公送来的鹤顶红放在的大堂的案台中间,摸了摸惊堂木,就见外面人喊道:“成国公到!”
话音刚落,另一声则道:“魏国公到!”
徐秀在头上正了正乌纱帽,在身上抖了抖七品官袍。
同懒龙道:“这神鬼都到,有戏可瞧咯。走着,迎接公爷。”
站在大堂左侧入口道:“请二位公爷入堂。”
这两位公爷见面也都不说话,彼此哼声了一下,见着徐秀,同时道:“老夫/本公看你审案来了。”
彼此打量了一下,成国公道:“你要与本公按婚书而断。”
那魏国公见他这么一说,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道:“按实情而断。”
成国公道:“你仔细了。”
魏国公道:“你小心了。”
徐秀心中很是憋屈,老子这县衙主官就说了一句请字,你们这么多废话是哪个意思?
客气道:“是,是,二位公爷请进。”
成国公边走边道:“与本公升堂。”
魏国公也不落后于他道:“与老夫问案。”
被他们叽喳的一阵头疼,徐秀高声道:“升堂!”
“威!武!”
衙役们站列两旁,手中水火棍锤击地面,口喊威武,甚是威风。
就当徐秀想往大堂位上走的时候,徐扬拉扯了一下,指了指上面。
徐秀双手一拍很是无奈,这两位爷就这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徐秀退步几下,瞧了瞧外面的匾,的确写的是自己的江宁县衙,不是他们的南京守备衙门,或是什么兵马司的驻地,再瞧里面两位爷,也不是肯让位的主。
就叫徐扬搬了条板凳,就这么坐在了案台的前面。
道:“来,原告被告上堂。”
朱麟与徐鹏举一同上了堂,齐声道:“参见大人。”
见他们眼神瞧着后面,徐秀指了指自己道:“老爷在这。”
两人再次行礼。
徐秀笑道:“你们两个都要伏娘,折腾的本官是焦头烂额,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说判就判,说断就断,先站过一旁”
“大人爽利!”
“大人明快。”
徐秀同朱麟道:“朱麟,你有婚书,伏娘应断与你。”
朱麟大笑道:“好!大人真是秦镜高悬。”
就听成国公笑道:“徐大人真是有胆有识。”
魏国公拍案道:“江宁县,你断的不公!”
徐鹏举一指徐秀怒道:“真是一派胡言!”
朱麟嘲笑徐鹏举道:“大人断的好,你又何必如此作怪?”
引得徐鹏举回骂,大堂内顿时乱糟糟。
眼瞧着这俩人起了冲突,徐秀站起来打圆场道:“一句话未说完怎么就乱了套呢,本官还有半句。”
几人同时道:“讲。”
好嘛,对自个儿这么的态度,行,有你们的,老子暂且记下了。
徐秀道:“徐鹏举与伏娘定亲,也是有人证的。”
成国公道:“哪里有什么人证,不要胡诌。”
魏国公道:“徐大人,带人证上堂。”
徐秀道:“人证上堂。”
老秀才伏圣圭上堂,朝众人行礼道:“见过大人。”
徐秀平静的道:“证人伏圣圭,我且问你,伏娘是否与徐鹏举定亲?”
老秀才道:“伏娘乃在下侄女,自幼便与魏国公之子徐鹏举定亲。在下可以作保。”
徐秀道:“不许撒谎。”
“句句实言。”
“退下。”
“是。”
“啪。”、“啪。”、“啪。”
正坐在案子前面的徐秀被这三声惊堂木给震的头皮发麻。
就听成国公道:“你唤出这个老书生,莫非朱麟的婚书是假的不成?”
徐秀连忙摇头道:“不不不,公爷说真就是真。”
“啪。”、“啪。”、“啪。”
这下轮到魏国公拍桌子,怒道:“徐大人,难道这人证是假的?”
徐秀又跑到魏国公这一侧道:“下官没说是假的呀。”
成国公怒道:“徐知县,你两面讨好!”
魏国公也怒道:“你这个油滑之徒。”
这两家国公对视一眼,不由都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怒道:“你若敢偏袒凶犯,老夫/本公,要你狗命。”
徐秀深呼了一口气,后退几步,心道:这哪里是我在审案?分明是这两位国公是在审我啊。
这种歪风邪气要是不正,我这个七品县官在这种南京城里,还要不要做了?
徐秀怒道:“请洪武爷圣像。”
懒龙到是个动作快的,徐秀说完没多久,隔壁房间内的洪武爷画像便被他取了过来。
徐秀接过后朝那两位国公道:“洪武爷圣像在此,还不下位?”
按照常规,不管你官职如何大,是不能侵犯主官的威严,其他场合或许你可以欺压,但在这主官大堂之内,为了保证官员的威严,是严禁的,除非是布政使或者巡抚这类上司才行。
国朝到如今也已经不太重视,两位国公想怎么欺压就怎么欺压,谁料他抬出高皇帝的画像,那就不得了。
连忙起身下位来行礼。
徐秀严肃道:“公堂之上,谁若再敢胡说八道,不要怪本官无礼。来人,替两位国公拿椅子来。”
“哼。”
也只能无奈坐在下手旁边。
见他们坐定,徐秀还觉不解气,道:“与爷重新升堂。”
逼得刚刚坐下就要再起身,这是规矩。
“威!武!”
徐秀连续拍了好几下惊堂木一解怨气,才道:“带伏琳上堂。”
伏娘跪在地上道:“小民叩见徐大人。”
“起身。”
“谢大人。”
“伏娘,公堂之上刚才甚是喧哗。”就看见两位国公斜着瞧了他一眼,眼神甚是不善,徐秀当做没看见继续道:“吵得本官耳朵都生疼。”
“哼。”
徐秀也不去管这是哪一家国公哼的,继续道:“那么,本官就要宣判了。”
伏娘低头道:“不知道大人如何发落?”
那朱麟走出一步高声道:“徐大人,我有婚书为证,伏娘应当断与在下。”
见他如此,徐鹏举也叫道:“我有人证,当断与我。”
见他们又要争吵。
“啪。”
徐秀怒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又道:“本官宣判。”
当事人都拱手等候判决。
徐秀道:“朱麟与伏娘定亲有婚书为证,徐鹏举与伏娘有人证作保,伏娘只有委身朱、徐两家,单月侍朱麟,双月侍徐鹏举,按月轮换,如此,才能消灾平祸也。”
成国公指着他怒道:“糊涂官你到是断的好一个糊涂案。”
魏国公也吃惊道:“一妻二夫是做的什么怪?”
徐秀撑了撑洪武爷的画像道:“不怕死的你们继续闹好了,接受本官的判决,随你们之后找本官的上级再次申诉,这里,本官说了算。”
成国公指着他怒火中烧,也只能甩甩袖子生闷气道:“好胆。”
伏娘红着双眼道:“徐大人,这就是你的天理良心,这就是你的秉公而断吗?”
“啪。”
徐秀道:“哼,这叫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伏娘伤心道:“你真是个天杀的狗官。”
见她横眉冷指,虽然心下另有计较,但徐秀还是不自觉的拿起了扇子撑开挡住了脸。
听她道:“狗官你胡乱断案,怎么会有你这样趋炎附势心肠歹毒之人,执法又乱法,狗官,你对得起洪武爷的画像吗?”
徐秀瞧了瞧朱元璋的模样摇头轻声道:“你瞧瞧,这破事折腾的。”
伏娘的语调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悲愤。
道:“你拿着天理良心来做门面,称什么圣人门徒?你分明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笑里藏刀的禽兽官。”
见她骂的这么狠,徐秀也不由心头滴血,无奈道:“伏娘啊,你不要怨恨本官。”
继续摇头道:“你的冤,可比不上老爷我的冤。”
自然的拿起了那一坛子毒酒,徐秀几步走了下去道:“今日断案,实在是违背本官的心愿,恩师曾教导本官不要做了碌碌无为的庸官,也给本官起了峻嶒的字。”
徐秀道:“这案子断的违心,我一生的清白,算是全完了。”
抚摸着这一坛酒,见伏娘的视线在此,徐秀便将乌纱帽打落,发网也没固定好,顷刻柔顺的头发便散了开来。
神色凄凉的道:“你忍辱负重还可以有一生享受不尽的富贵。那么老爷我呢,要为了你去死,哈哈。”
徐秀指了指这坛美酒,道:“瞧见没有?这一坛鹤顶红,一滴就可以要了人的命。”
直视她的眼睛悲道:“本官今日委屈了你,只能一死谢罪。我死之后,你就按月轮换吧。”
懒龙不着痕迹的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徐扬,见他疑惑,微微摇了摇头。
酒在左手之中,故意离伏娘很近,这一晃动手腕擦拭眼泪,这酒就被伏娘抢了过去。
伏娘抢过急声道:“徐大人,伏娘不愿受辱。情愿一死!”
众人见她手拿毒酒也有点紧张,见还没人来强抢,徐秀紧接着道:“你怎么能死,还是让本官死吧,听我的话,我死后你还是一心一意的互换去。”
作势就要去抢。
谁料那伏娘一把推开徐秀,就要喝了下去,徐秀借势一把挡住上前的人,一时之间,就见伏娘大口吞咽。
徐鹏举挣脱徐秀的阻拦,一把抱住她吼道:“伏娘。”
“徐朗!”
这两人越离越近,伏娘带着悲意的笑容道:“指望能与徐朗同偕生死,不料心愿却是付诸了东流。伏娘今日含冤,只盼徐朗来年,能在伏娘的坟头哭上一哭……妾身,也就知足了。”
“伏娘,吾妻啊!”
眼瞅着伏娘气息越来越弱,似是就这么去了。徐鹏举的眼泪也似流不尽一般的涌出。
情之所悸,思之所悲,来不得一点虚假,实让人感动。
魏国公声如炸雷,直指徐秀道:“徐秀!尔竟敢假借洪武爷圣像。”
成国公接口道:“逼死无辜良善!”
“老夫必然不与你干休。”
成国公起身道:“本公定要了你的狗命!回府。”
这两位爷一走,大堂内除了县衙内的人就只剩下了徐鹏举与朱麟。
徐秀瞧了瞧这两人,想到,目前都很顺利,那么确保自身能够平安无事的结案陈词就是至关重要了。
平静道:“如今伏娘已死,责你朱、徐两家,各自出银500两,将其以正妻大礼风光厚葬。”
徐鹏举压抑着嗓子道:“我妻已经遭遇惨死,你这狗官还来羞辱?我愿出双倍,保伏娘清白名节。”
徐秀心道:倒是个痴情的主儿。
偷偷打量了一下朱麟,见他嘴角带有一丝嘲讽的神色,不由心下厌恶。
继续道:“伏娘乃两家妻,怎么能是你一家为了她独葬呢?”
朱麟拱了拱手道:“徐大人,这安葬伏娘之事,与我无关。”
徐秀道:“她是你的妻啊。”
朱麟哼道:“真是个笑话。”
徐秀道:“你有婚书为证。”
见事已至此,朱麟也毫不在乎的道:“徐大人,婚书是假的。”
徐秀啪的一下将苏扇挡住自己的视线,狠狠的盯了一下充当书记的徐扬,见他点头。
才道:“假的?”
“怎样?”
“那公子的伤呢。”
“也是假的,我整日穿戴金锁薄甲,徐鹏举又怎能伤的了我?”
徐秀点头道:“好,当堂具结,与你无事。”
朱麟手一伸道:“拿来。”
徐扬递给了他,朱麟看都不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画上了押。
见他画押完毕,徐秀心道:这样这案子就算是铁案了。
若没有朱麟自己的画押,就算知道婚书是伪造的,那又怎么样?以成国公的本事,谁都不敢质疑,就是自己明白真相,还是不能拿这个去拿捏朱麟,也只有他自己坦白,这案子才算真相大白,对谁都有交代,谁都不能拿自己来生事,自然,暗地里的东西,是不需细表的。
朱麟道:“那学生就告辞了,徐大人,你保重,哈哈哈。”
徐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眉毛都快竖立了起来,道:“哪里去?”
被他这模样震到的朱麟小声道:“回府啊。”
“呵呵,你走不了了。”
徐秀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到,回到自己的案台一把拍下惊堂木。
拿出四根木签道:“胆大包天的朱麟,你伪造婚书,强夺□□,诬告良善,来人!与本官重打四十大板!”
说完还不解气,徐秀紧接着道:“往死里打!”
朱麟挣脱衙役的束缚吼道:“我乃成国公之子,谁敢打我?”
徐秀咬着嘴唇狠道:“你爸就是李刚都救不了你,冲撞本官再加二十,与我狠狠的打。”
顷刻间外头就传来了哭喊的声音,徐秀见他十几板子下去也叫的那么有精神,也只能无奈,自己这个知县大老爷说了要往死里打,可这些生长在此地的衙役们,却是不敢。
徐鹏举见着如此,怒道:“徐秀。如今案情已经查明。你逼死无辜,又该当何罪?”
徐秀扶他起来道:“少将军不要发怒,伏娘不曾死啊。”
见他疑惑,徐秀连忙让人打来一盆清水。
懒龙很快的就端了来,卸下心头包袱的徐秀也不由起了一丝玩心。
接过水盆,装着神棍的样子含糊着音调道:“忠贞驱走邪魔,伏娘魂兮归来!嘟!”
这水洒在伏娘的脸上,就见她慢慢着双眼,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