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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中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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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深夜中的锣鼓之声,众人心里明白,这是报喜的队伍出发了。

    徐秀走到轩窗旁边注目着黑色的夜晚,不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愫只中,这时,他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

    却说华亭以西十数里,有一乡,名安庄乡,有一村,名小贞村,这村内住有徐氏一家,别无他姓。小贞村说小不小,说大并无多大,约莫三十几户。

    祖上世代为匠,听说三宝太监下西洋之时,便有徐家祖宗为其出力,到了曾祖徐桂这一代,这位老爷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居然请了先生来教导自家儿子。

    这代孩子也挺出气,得了一个黉门秀才,即是徐秀之祖父名和用。在了下一辈说来,这和用秀才育有三子,长子才木,二子才林,这三子,是那才森。

    昔年,这曾祖徐桂,便立下家法,言道每一代必须分家,若不分,不入宗庙,断了你那条根,如此恫吓之下,到了徐家三兄弟这一辈,这小贞村又添三户,一家从此三家人。

    长兄才木是个苦读之人,但科举之路,也止步于秀才功名,村内并无有出一名举人老爷。

    徐秀这一辈子孙繁茂,入了族学倒腾下来,也有那些个兄弟会对个对子,有的也能够胡诌几下诗句。

    他上头有一个堂哥,是那三叔才森所生,时年一十七岁,名叫徐珏,孩提时候就作得开讲,一连得中秀才,次年秋闱登科,跃入了那龙门。

    这一下可就非同小可,小贞村上下都把他当做是从此改换门庭的希望。

    儿子中了举人,徐才森自然是得意非凡,写了那请帖,乡绅、姻亲、世家、同族之谊都要请到,洋洋洒洒,车水马龙,整日大鱼大肉,快活潇洒。

    又是得意的同兄长徐才林道:“寻思日久,这门庭虽说是进士老爷中了才能改,但犬子也是咱族中第一个举人,改一改门庭也是无妨的。二哥能否做一套旗杆门牌之类的给小弟呢。”

    古时若得金榜题名,喜讯传来这下,这一户就会将门推倒重建,愈发堂皇,遂有改换门庭之说。徐秀之父想来也无碍,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满他的张扬,还是应承了下来。一连六套旗杆门牌,甚是风光。

    若说一族之内能出个举人老爷,这合村上下的税赋到能落个减免,虽然对这对父子的张扬有不适,却还是敢其恩德。

    一连已有四载,这徐珏次年进京赶考落的名落孙山,乡里乡外之人也无有多大心思,反正举人老爷已经是天人,第二科也是名落孙山,这下两科败北之下,才森父子理应有所收敛。却反其道而行之,照旧演歌乡里,稍有怠慢便是打骂。

    就是连族兄也是常常欺侮,徐才木不善言辞,不去相争,避而不见而已。徐才林做木匠是把好手,却也不会那个机变,整日抛头露面,便被那个三弟寻了个由头,狠狠的欺侮。

    那一日徐才林带着年幼的徐秀来到族学先生老秀才那里,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这老秀才连忙搀扶起,嘴里道:“怎敢当此大礼?”

    徐才林不言语,只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心,拍了拍了徐秀的后背,再朝着老秀才拱拱手,如此,老秀才心下也是了然了,拉着徐才森道:“可是为了娃娃。”见他点头才道:“这个容易。”

    拉过徐秀的手道:“阿秀,你可晓得汝父缘何如此?”

    才四岁的徐秀不通人情世故,不解的道:“不知道。”

    老秀才拍了拍他的手心感慨的道:“汝父全是为了你啊。”

    徐秀不解的看了看父亲,奶声奶气的同老秀才道:“这是为什么呀?”

    老徐秀一把抱住徐秀,缓声道:“你那个徐珏大哥哥,在你出生时,便中了举人呢。你可晓得?”

    孩童自是顽劣,徐秀不舒服的动来动去,小嘴一瘪道:“他中他的咯,和我有什么相干啦。”

    见着父亲徐才林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年小的徐秀才稍微有了一点感触。

    老秀才道:“你见着三叔徐才森,珏哥哥,想不想和他们玩耍?”

    徐秀想了想才委屈道:“不想。”

    “为何?”

    “好像不喜欢阿秀。”

    “非也,世人敬重功名,你三叔才森却落了魔障,待人刻薄而已。”

    “你爹爹整日操劳,你阿姆日夜纺布,你那珏哥哥却鲜衣怒马,何也?”

    徐秀好奇道:“功名吗。”

    老秀才点头道:“是了,阿秀,好好读书。”

    天真的徐秀问道:“有什么好处吗?”

    老秀才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好气道:“这么小年纪就这么势力,哈哈。若说这好处,读了书了,有了功名,你爹娘老来得子,只有你这么个娃娃,自然寄希望你上进,将来也挣个举人回来,给你爹娘长长脸。若是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做了官呐,就能扬眉吐气咯。”

    “什么叫扬眉吐气嘞?”

    老秀才笑道:“你爹娘就不会再受气。等你做了官就能有钱赚,还要端坐在大堂打人板子呢,出了门,鸣锣喝道,气派的哟。这些好处,你不念书,你不中了举人进士,哪里得来呢。”

    “这样啊。爹爹,阿牛要好好读书,将来给爹爹,阿姆争口气。”徐秀握了握小拳头,同父亲道。

    徐才林早就眯起了双眼,听着徐秀如此说道,不由哽咽的道:“阿牛有此心,做爹爹的,受点气,又能怎么样。”

    老秀才将徐秀放下在地上,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好了,你去玩吧。”

    “去吧。”徐才林抹了把眼泪,也道。

    …………

    “峻嶒。峻嶒。”陆深疑问道。

    回过神来的徐秀连忙道:“啊,无事,只是感怀一下双亲。”

    众人都知道他父母不在,听此说法,也不由安慰一下他。

    徐秀想到:还说自身功利,却原来亦是父母所期望。

    想到自身拜了钱福为师后,只去了下族学同老秀才言明,他也只是淡然的点点头,并没说些什么,不由深感愧疚,这位老秀才真是一个好人,待到将来回乡,定要好好感激一下开蒙恩师老秀才的恩德。

    严嵩笑道:“来了。”

    这边就属他耳力最佳,众人都还没觉得,他就听到了鸣锣鼓噪之声。

    “咣,咣。”

    今日注定是个不眠夜,文翰社都集中在了苏松会馆,就连徐辉也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似是也有些紧张。

    陶骥有气无力的道:“来了就来了吧,反正今科我也是不行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身,整个苏松会馆内都很紧张,这边不光是文翰社的聚集地,同样也是很多苏松籍士子的居所。

    就连经营此地的商家都早已备下了一大堆的爆竹烟花,若此地能出些个贵人,他们也是脸上有光。

    这时在二楼的十人不觉望向楼下门口,他们也是心情紧张,或者说,没有人能够不紧张。

    就看鸣锣队伍停在的苏松会馆的门口,这时掌柜的一张老脸笑开怀,到是个好兆头。

    就听报子冲进来大声道:“喜报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举子陶骥举《诗经》得中第一百五十九名,捷报南宫!”

    又道:“哪位是中式举人陶骥老爷。”左右打量,不需思量,讨要赏钱尔。

    诉讼会馆内一片哗然,他们都晓得陶骥此人,却怎么都没想到陶骥会是今科苏松会馆内第一个捷报南宫的人。

    所谓捷报南宫,会试乃礼部所主持,南宫是汉代之制,到如今成中了会试举人的美称,而中式举人则是正规说法,贡士为清制。

    徐秀笑着拍了拍陶骥的脸颊道:“来吧,中式举人老爷。”

    陶骥一个打挺,站了起来,哈哈大笑朝文翰社的众人拱手道:“想不到小弟能够中试,真是幸运。”

    严嵩恭喜道:“良伯怎能自谦,会试岂有幸运之说。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就在掌柜的代为打赏之后,捷报连连传来。

    “喜报广东广州府南海县举子方献科举《易经》得中第一百三十名,捷报南宫!”

    “喜报南直隶苏州府长洲县举子顾应祥举《诗经》得中第一百十八名,捷报南宫!”

    “喜报福建福州府怀安县举子邵廷瑷举《诗经》得中第九十九名,捷报南宫”

    这一连串的捷报在苏松会馆内犹如炸开了锅,一时群情激动,文翰社十人众也是高兴不已,虽然名次都不怎么高,最高的也只有九十九,但对举子来说,能够进入三百人大名单,已经足以称的上一句高才。

    然而众人渐渐有些尴尬了,徐秀、陆深、魏校、董玘、严嵩等人的捷报还没有传来,这已经过去的半个时辰。

    陆深浑不在意的道:“无需挂怀。”

    在他话音刚落,又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密集而来。

    徐秀一把抓住二楼的扶手,盯着下面。

    就听到:

    “喜报南直隶苏州府昆山举子魏校举《书经》高中第七名,捷报南宫!”

    “恭喜子才兄。”众人由衷为他高兴,第七名,如果不出意外,庭试的排名也不会低了,这是足以骄傲的成绩。

    “侥幸侥幸。”魏校连连摆手,但面上的欣喜确实作不得任何的假。

    “喜报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举子陆深举《诗经》高中第九名,捷报南宫!”

    “恭喜子渊兄!”

    陆深微笑道:“还早呢。”

    “喜报江西袁州府分宜县举子严嵩举《诗经》高中三十六名,捷报南宫!”

    “恭喜维中兄。”

    严嵩击掌开怀道:“接下来就静候文玉,峻嶒佳音了。”

    “喜报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举子徐秀举《易经》高中第三名,捷报南宫!”

    陶骥一阵怪叫勾住了徐秀的脖子使劲的摇道:“阿秀你太厉害了。”

    徐辉也罕见的笑了一笑,同徐秀道:“恭喜秀弟了。”

    道贺之声,自是不需细表。

    徐秀微微摆动了一下拳头,如此,当不负父母之期许也。

    董玘愁眉苦脸的道:“我呢我呢,我的排名呢,我可是要高中状元的人啊,为什么会试还没有到我?”

    魏校拍了拍他道:“来了,你听。”

    “喜报浙江绍兴府会稽县举子董玘举《易经》高中第一名,会元公,恭喜您捷报南宫!小的给大老爷作揖了。”

    随着报子的一声高喧,整个会馆内犹如平地惊雷,这可是会元啊。

    众人一一的同董玘拥抱,徐秀夸张的道:“会元公,您可要状元及第啊。”

    他已经会试会元,只差状元,若能两元及第,必然彪炳史册。年不过一十八岁,世所罕见。

    董玘呆滞了一会跳了起来兴奋的道:“子才我赢你了!”

    众人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高见,听到此话,也不由呃尔嬉笑,魏校笑容满面的同他道:“赢了为兄,那你就要两元及第哦,把状元也一并拿了下来。”

    “对哦,会元公。”众人也起哄道。

    董玘满脸潮红拍着胸脯道:“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