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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常规科举,不管是县试还是乡试、会试,都该是一样的。比如《四书》题三道,称之为“义”,五经题四道,称之为“制义”,这七篇文章则必须严格按照八股格式。
义、制义的区分,前者是圣人之语,你没资格去制,只能阐述他的义,而后者,是要有自身的领悟及感想,所以是制义。
是为第一场。
第二场有论、判五道、诏、诰、表。五科选一作为第二场考试。简单来说,论就是说理文、论文。《六国论》此类文章便是“论”。
判则是宣判的判决书,字数在百余字上下,一共要考五道,采用骈文形式,要在百余字内说明情况,违法的地方,提出法律依据的处理意见。主要考考生对国朝法制的了解。
诏与诰就是以皇帝的口吻写天家文体的诏书,这是翰林必备技能。表则是一种公文形式,戏文里的上表,就是如此,也可以称之为上疏。
第三场则是古老且一直延续至现代公务员考试都使用的“策问”了,当然公务员考试叫“申论”,不在赘言。
时至如今,虽说理论上三场考试都是等价的,但因为八股文的权重一直在上升,嘉靖后期后两场的比重大大缩水,看重头一场的时文制义尤为凸出。
目前具体落实到县试这一级别,已经宽松许多,需要在一天内考完,则只考《四书》两道八股文。
徐秀小心的拆开卷子,里面有十多页纸张,这纸质量很好,每页分了十四行,每行可以写十八个字,都用红线隔开,还有空白的草稿纸数张。
打开题纸头道大题就是论语“学而时习之”一章节。第二题是《孟子》“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知之也,施施从外来。”
徐秀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都是大题,他最怕的就是出一些小题,截题,这在后期小考中,司空见惯。
只因四书五经字就那么多,考了几百年,到清朝,无论哪一个大题都有标准范文,往死里背就能过的现象很严重,所以在秀才这一级别截搭题数不胜数。
明朝这样的情况不严重,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在秀才这一级别的考试,也有很多是采用小题,截搭题之类。
如这两道题,截出学而两字作为考题都是有的,如果碰上了,恭喜你,难度上升一个台阶,就算知道是学而时习之的意思,但你作文便不可以有后几个字存在,还要表明后几个字的意思,很是考验考生的能力。
这两道题问题都不大,特别是学而时习之,作为八股文体第一个的破题,最是好破了。
稍微酝酿了一下,徐秀拍拍自己的脸颊,便开始在草稿纸上作文。
破题:圣人论学,惟不息以几于成。
承题:盖时习者,不息也……
起讲:意谓:学者,所以复性也……
起二股:《诗》、《书》吾既学之矣,而非仅涉其文也……
出题:时习如此,吾知其于学,乐而玩,居而安……
中二股:人之不知如彼,不愠如此,吾知其于学也,足于中,无待于外。
中二小股:人虽不知,而己独知自得之深,而道德之归也有日。……
束二股:至于此,殆所谓以成德为行,乐则行之,忧则违之者,而学其自此至矣……学者诚以吾言思之,其不亦然呼?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这短短数百字的八股文,真是耗费你的心血,徐秀不由苦笑:圣贤啊圣贤,你简短的一句话,我却要为之作上一篇
多少人考的头白花白,牙齿掉的精光,连苗和草都分不清,全是为了这个功名利禄。
不去在做多想,徐秀反复审视了一下破题,八股文破题至关重要,听钱福讲到,小考很多考官往往只看一下破题,如果破题破的不好,后面也不会再去看,直接给个罢黜的结果。
也不难以想象,朝廷规定县试只允许知县大人一个人评阅,不准找本地儒学教授之类的帮助阅卷,这七百多份考卷如果一一都要从头看到尾,工作量实在不小。破题是以要好。
确认无误,没有偏题,没有写错别字,用的虽是行书,较为潦草,但这只是草稿纸,也无碍,徐秀微微有些得意,看来县试这一关,不是什么难事了。
拿起孟子题的问题纸仔细瞧了瞧,稍作酝酿,才思敏捷的徐秀按着先前的草稿格式认真的书写。
破题:齐妇丑其夫,而齐人不自丑焉。
……
到了中午,徐秀微微抖动了一下手腕,约莫有些酸疼,总算这第二题也完成了。在誊抄前,他拿出了饼子,有些发硬,也聊胜于无,有的吃就好,不见有些考生看到别人吃东西还嘴馋没的吃吗,边吃边注意周围的情况。
此类的题目很多人都可以尝试着写,并不难以理解,但写的好与坏就是个问题,也有些人因为紧张而晕倒,被衙役送了出去,徐秀继续感叹科举的无情。
□□的打了一个饱嗝之后,他小心的清理了一下桌面,接下来可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候了。
这一步就叫“誊真”,徐秀很佩服有人能有那个直接在正规试卷上写的本事,那已经可以称之为天才,非一般人能够做的到。
只因这卷面的要求很是严格,只能以楷书,或台阁体写,不能涂改,不能错字、别字、通假。还要自己给自己的文章点标点,当然古代的标点就是句尾画个圈,也不另起一行。
徐秀小心翼翼的进行誊真,写完第一篇,已经有人开始交卷,此时的太阳微微有些西斜,照旧耀眼,这时候交卷,知县就会随到随阅,当场给出一些评语。
徐秀并不着急,只因钱福恶狠狠的跟他说,你不许前十名交卷,在他询问过后,得到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只因为前十名出去的,门口会有敲锣打鼓的送行,会一直跟到你的家里,讨要赏钱,而他不愿意或者说没这个钱去出,还美其名曰真是世风日下。
两篇文章通通誊抄完毕,小心的用先前发放的密纸将自己的名字糊住,虽然县试这点往往都不严谨,但也是个形式,需要做,不然直接罢黜,不留情。
“嗯,我看看,我看看。”李嵩拿着折扇抵住嘴角,试卷平铺在案台,一手拿着沾着朱色墨水的细笔圈阅,觉得这一句说的好的,便画个圈。
“有志于学者,习之不可不时也。好,这题明破,甚好。”李嵩说完继续看,最后点了点头,在左上角写了个中字。当场取中,尤为不宜。
笑了笑道:“多谢老师。”考官点中的,在古代就是老师一样的存在。遂如此回答。
“你还是别笑吧,怪难看的,哈哈。”李嵩拿扇子敲了敲自己脑袋打趣道。
此人便是徐辉。
见已经十好几人交卷,连徐辉也交了上去,徐秀呼了口气,拿起草稿纸和正卷走向知县。
“向父母官问好。”恭谨的递交了上去。
“噢,又是一个娃娃,我来瞧瞧。”李嵩笑起来很阳光,见到连续两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也不由心情大好的道。
“圣人论学,惟不息以几于成。嗯,不错不错,这是暗破呢。”李嵩画了一个圈圈,表示认可。
“觉得有点怪呢,小娃娃。”李嵩把两篇文章都看完了,画了很多圈,却没有写中,笑道。
徐秀心中一阵懊悔,肯定又是不知不觉用了一点偏的论述了,带着点后悔的意思同李嵩道:“望父母官见谅。”
见他脸上一阵吃味的表情,李嵩被逗乐了,无外乎自身也不过二十几岁心性也不是很老成,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徐秀以为自己会倒在县试这关不由悲声道:“一十三岁。”
李嵩满眼笑意的道:“你这文章现在取中还早了,回去用心读书,县试三年两考,本县也是初来,到下一次,我取你。”
去你的,虽然徐秀也知道科举不是那么好走,但自身起步点又不是这边十几岁的娃娃,图书馆十几年的侵浸这样的基础,经过几个月的强化,都无法过了县试这一关,不由耍了一下滑头故作伤心道:“望父母官怜悯,全我尽孝之心。”
明代每一位帝王的谥号中都有一个孝字,由此便知大明朝是以孝立国,什么事情在明朝扣上了孝的帽子,这问题就大了。
翻看了一下他的花名册,见是永感下,李嵩不由一阵腹疼,自己也没有罢黜他的意思,他却耍这种滑头,有意思的娃娃,道:“你对个对联,便让你过,听好了,我这上联是大器贵在晚成。”
徐秀一听便放松了下来,这很多古典小说中都有类似的对子,认真道:“长才屈于短驭。”
“你对的倒是工整,我便取了你吧。”李嵩摸了摸肚子,摇头笑道。
顺手就在他的试卷上,写了一个中字。
“你且去吧。”
“多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