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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半个时辰,进入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也就几千人口,镇子建的方方正正,东西南北四条街,房子沿着街面对面搭建。那车夫的话颇多,路上一直跟邱敏介绍此地的水好,种出的大米好,用当地的米蒸出来的米饭喷喷香,就算不配菜都好吃,当今皇上特别喜欢,下令此地专种水稻,叫邱敏一定要记得尝一尝。
邱敏心想她早就知道了,这里离长安又不远。
水稻吃水多,关中地区的人长期以粟和小麦为食,但她上辈子是南方人,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面食,沐泽就让长安城以南小部分河滩地区专门种水稻。可以想象当地人刚刚被要求种水稻的时候,心里八成在想:额们又不吃米,皇帝让额们种稻子是干啥子呀?
想到此,邱敏无声地笑了笑。
这个镇子太小,镇上甚至连客栈都没有,邱敏只好暂时借住车夫家,再请他帮忙找个大夫来,顺便给他们弄两身干燥的衣服。
车夫的妻子直接拿了她的衣物给邱敏更换,等邱敏换好衣服,车夫也请了大夫来。
卢琛身上的外伤颇多,但好在都没有伤在要紧处,大夫要给他上药包扎,自然要除去衣物。卢琛身材高大健壮,躺在床上跟死猪一样沉,邱敏身高只到他胸口,根本没那个力气搬动他,好在房里还有两个男人,车夫和大夫联手搬动,才将卢琛身上衣物除尽。
期间邱敏并未回避,倒不是她不想回避,而是此地离长安太近,所以她不打算久留,等明日天一亮她就准备离开,那么到了路上,只能她来给这奴隶换药,她给沈仲景当多一段时间药童,包扎换药这点事她完全可以胜任,但她得清楚的知道对方身上有几处伤。
其实她倒是想留下些钱,直接把这奴隶丢在车夫家,让车夫帮忙照顾。但这奴隶毕竟救过自己,万一被车夫发现他额带下面的奴隶印记,车夫八成会把他卖掉,毕竟奴隶等同于牲畜,对时下的人来说,卖他就像卖一匹马一头牛,毫无心理负担。若是那样的话,那她岂不是把对方推入火坑?所以至少要等到他能自由行动,她再跟他分道扬镳。
那车夫见邱敏面对没穿衣服的男人也面不改色,越发肯定他们两人关系匪浅。他初见这女子,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脏破,但衣料却是上好的丝绸所制,再加上她的肌肤赛雪,异常娇嫩,可以断定这女子出身大户人家。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么会跟个胡人在一起?所以车夫断定这女子八成是私奔逃家,结果路遇强盗,情郎身受重伤。
大夫拿着治外伤的药给卢琛涂抹,许是受到药物的刺激,卢琛从昏迷中疼醒过来。
这是哪里?卢琛躺在床上,眼珠子四下转了转,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间简陋的民居。
“啊,醒了!”邱敏低下头,从上方往下看。
玉真!卢琛睁大眼睛。
邱敏觉得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充满威胁,让她很不舒服,曲起两指在他脑门上扣了一下:“眼睛睁那么大干嘛,不会又饿了吧?你怎么跟个饭桶一样?”
卢琛骤然被邱敏敲了脑门,先是一愣,接着胸腔中涌起滔天怒火——这女人居然敢敲他脑袋!?还骂他是饭桶!?
一幕幕记忆从脑中飞快闪过,山洞中这女人拿树枝抽自己脑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对了,自己还对她叫过娘!这女人还把他当傻子凶,命令他坐在石头上,试图甩掉他!
卢琛感觉胸口都快要气爆了,他今天非杀了这个女人不可!
给卢琛换药的大夫道:“这个药上在伤口上确实很痛的啊,既然被痛醒了,给你上点麻药吧。”
邱敏知道这个时空是有麻药的,沈仲景就曾经用过。想想前朝那位穿越女简直太牛了,不但提前搞出了震天雷,还搞出了麻药,和她一对比,自己显得太逊色。人跟人真是不能比的啊……
邱敏道:“我看全麻吧,他力气大,万一挣扎起来,把别人弄伤就不好了。”特别是这货脑子还傻了,要知道傻子打起人来可是没轻没重的。
那大夫犹豫道:“没必要全麻吧。”
邱敏直接往布帕上倒了些麻药,对着卢琛的脸强行按下去:“听我的没错!”
卢琛正想从床上挣扎起来,突然一块白帕从天而降,那该死的女人用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布片死死地按住他的口鼻,卢琛睁大眼狠狠地瞪住邱敏,奈何意识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模糊……
邱敏鄙视地看着他:“给你上个麻药让你少受点苦,你这饭桶别不识好歹!”
这、这……女人……竟敢……
卢琛一翻白眼,直接气晕过去。
邱敏拍拍手,搞定!
天渐渐全黑下来。
崎岖的山道上,无数被点燃的火把,在蜿蜒的山道上缓缓移动,比夜空璀璨的星光还更加耀眼夺目。
到了事发地点,满地死于震天雷的京畿卫尸体赫然跃入眼帘。
沐泽紧紧握住双拳,全身涌起的杀意挡也挡不住。
“皇上,是否现在就派兵搜山?”刘向升向沐泽请示。
“搜。”沐泽冷声道。
早已准备就绪的京畿卫,如萤火虫般四散没入群山之中。
小北负伤立在一旁,唇上没有丝毫血色。他对着沐泽跪下:“主上,小北无能,没能保护好姑娘,请主上责罚。”
沐泽静静地立于夜风中,过了一会,他的声音飘渺地响起:“你的责罚,朕暂且先记下,等找到敏敏后再跟你算。”
刘向升恭声道:“皇上,夜里风大,请皇上到御驾上等待消息。”
“不必。”沐泽淡淡回拒,如子夜般深沉的眼眸望向漆黑的夜。昨夜暴雨,邱敏就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中渡过吗?她是否还活着,有没有受伤?她平日里连睡觉都有人守着,到荒山冷雨中呆上一夜,她大病初愈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长风吹了整整一夜。
邱敏打着哈欠从简陋的木床上醒来,车夫家条件虽然不好,但至少有吃有喝,还有温暖的床给她睡。想到马上要离开,邱敏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先去看了看那个奴隶,可能是昨日她麻药下重了,那货还在昏睡。昨日她给了大夫不少钱,除了伤药,麻药也买了不少,沈仲景曾靠着麻药救了她,所以邱敏觉得买些这玩意留着防身也不错。
邱敏准备先去洛阳,再从洛阳北上晋城。晋城北通幽州,离前线也就是卢琛的地盘很接近。其实邱敏也不想走这条路线,不过路引上的终点是晋城,如果不按照路引上的路线走,而自己胡乱走,被官府抓到是要被关进大牢吃牢饭的。所以邱敏觉得还是先到晋城,搞到户籍后,再想办法从晋城转到别处。那地方应该有不少从北方逃来躲避战乱的人,越混乱的地方越容易弄到身份证明。
这么想通了以后,邱敏决定先弄个交通工具——马车。
半个时辰后,邱敏赶着从车夫那买来的黄毛瘦马加一辆破木板车,问明方向后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那镇子实在太小,全镇有马的人家不超过五户,雇个车夫随她到洛阳就别想了,当地人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长安,所以邱敏只能自己驾车去洛阳,好在以前逃难的时候,她看过栾安怎么驾车,虽然她自己操纵起来不是很利索。
朝日从东方冉冉升起,邱敏在金色的日光中惬意地眯起眼。
今年自从进人四月后,长安一直多雨,很少有放晴的时候,今日她踏上远行之路,老天就给她来个大晴空,看来是个好兆头。
她赶车走了一段路,躺在板车上的卢琛在摇晃中悠悠转醒。
阳光照射在他眼上,让他不得不眯起双目。
他看着天上的云朵发了一阵呆,才隐隐约约想起昨日的遭遇——他被玉真那个死女人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卢琛噌地一下从板车上坐起,他动作太大,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中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
邱敏听到声响,停下马车,回首笑道:“咦,饭桶,你醒啦?”她觉得也该给这个奴隶起个名字,这样叫起来也方便些。
卢琛僵硬地转过脑袋,她刚才叫自己什么?饭桶!?
“啪!”
一袋干粮砸到卢琛的脸上。
邱敏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知道你能吃,所以给你准备了很多,你不用太感谢我。”
卢琛紧紧握起拳头:感谢?他非杀了她不可!
“对了,你要喝水吗?”邱敏拿了一个水囊,转过身准备递给他。
卢琛眼中凶光闪过,出手如电,一把卡住邱敏的脖子。他非掐死这个女人不可!!!
邱敏脖子骤然被卡住,她瞪大眼睛,手中赶车的鞭子熟练地往卢琛脑袋上的伤口抽下去!
“啊!”卢琛的伤口冷不防被抽中,剧痛之下松了对邱敏的钳制。
邱敏怒火中烧:小样,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不能对你小子太好!抽死你!抽死你!
“娘,别打我!”卢琛惨叫:“爹,我错了!”
邱敏放下马鞭哼了一声:“你说你怎么这么贱呢?好好跟你说话不行,非要我用抽的。”
她将水囊递给卢琛,“喝水!”这货昏迷了一夜,估计渴了。
卢琛害怕地看着邱敏。
邱敏举起鞭子:“喝不喝?”
卢琛立刻举起水囊放到嘴边。
这才对嘛。邱敏白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赶车。
不过看这货刚才掐自己的手劲,估计他恢复了不少。
邱敏决定等到了洛阳,就将他扔掉,想来到时候他也能自保了。
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