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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的慈宁宫中,王太后虚弱地躺在满床的锦缎上一动不动,她的脸色青白,透着无奈与绝望。她败了,败于这场权利的角逐中,她赔上了整个家族,自己也被囚于慈宁宫中,人生剩下的日子,除了最后的死亡,就是对着华丽的宫室发呆。
窗棂被冷风吹的嘎吱嘎吱响,阴冷的湿气从外面倒灌进来,瞬间将殿内的热气卷走。若是从前,没有哪个奴婢敢放任窗户开着,让寒气冻伤她尊贵的凤体,可是现在,她空有太后的称号,却再无太后的尊荣。在这个华丽囚笼中,她没有自由,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一阵幼儿的哭声将她惊醒。
孩子!她还有孩子!孩子就是她的未来和希望!
王太后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满头钗环散乱,跌跌撞撞地冲向寝宫门口,接着僵直在殿门边。
沐泽立于她身前不远处,身边跟着的海宁手上正抱着一个两岁多大的男孩。
“清儿!”王太后发了狂般冲向海宁想要抢夺孩子,两个负责看管的健硕嬷嬷上前将她死死地按在地面上,王太后兀自挣扎不休:“沐泽!把孩子还给我!”
沐泽冷哼:“你心肠歹毒、刻薄残忍,怎能担当养育皇子的重任?朕的皇弟,朕自会亲自教养。”
王太后疯狂地大笑:“我心肠歹毒,你也不逞多让!你明知戏班有问题,却故意将人放进宫,为了让大臣主动提出铲除王家,保全你自己的名声,不惜死那么多人!你这个暴/君!论残忍,你比我残忍百倍千倍!”
沐泽脸色铁青,对王太后越发的憎恨,也是他失算,没想到王家居然有能力搞到震天雷,人死的比他预想的要多,连他自己也差点受伤!
“把太后带进去。”沐泽漠然转身。
王太后被两名嬷嬷强行拽进阴冷潮湿的寝殿中,伴随着两扇沉重木门关上,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沐清挥着小手对她叫母后。
那属于孩子特有的柔弱嗓音如利刃般扎进她的心里,鲜血从看不见的刀口中汩汩而出,王太后萎顿在地失声大哭,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邱敏赶在正午时分前返回宫中。
她下了暖轿,日光正好,重重宫阙上的琉璃瓦在日头下泛起迷迷蒙蒙的光,连带宫内的假山和树木都被罩上了一层青烟,世界在她眼前就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窗,让人看不清真实的面貌。
她直接回了寝宫休息,没多久小太监来请她:沐泽让她去御书房。
邱敏进了御书房,沐泽也不多话,直接将一本奏折递给她。邱敏翻开看了看,写奏折的人是户部尚书张士安,被参的人是刘晏。
张士安参刘晏在国库紧张的情况下花钱大手大脚,不计算成本。原来邱敏力荐刘晏负责漕运后,为了保证每年向长安的运粮量,刘晏开设了十个造船厂,加班加点造船,每造一艘船,光付给船工的工钱就达一千贯,这价钱是正常船工的两倍。此外原来运粮的劳工都是朝廷无偿征发的劳工,但刘晏将原来无偿的劳工都改成雇工,装运、纤夫也都付了工资。如此一来,户部自然跳脚,认为刘晏是在花冤枉钱。
邱敏将奏折重新放回御案上,“刘晏的做法没错。”
沐泽将笔放下:“可是这两天参他的人,奏折都快将我的御案堆满了。”
“任何一项改革都会有人反对,皇上既然要用刘晏,就该相信支持他。”邱敏不以为然。
“那你总要告诉我刘晏这么做的理由。”
邱敏奇怪道:“刘晏难道没有给皇上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
沐泽道:“解释了。但我觉得他的解释不能说服我。他说如果严格合算成本,按实际价格付钱给船工,让船工没有获利空间,那么造出的船质量将会下降,变得不足以担任运粮大任。所以他提高价钱,让船工有利可图,这样才能造出结实的大船。”
邱敏不解:“他都说了这么清楚了,皇上还有什么疑问。”
沐泽脸上带了怒色:“他这是在纵容刁民。按照实际价格给钱,造出的船就会脆弱不堪,说明之前的船工在偷工减料,按律当斩,他不处罚这些人,还提高工钱!”
邱敏沉默半晌才道:“如果朝廷把好处都占尽,不给百姓利润,又怎么能取得百姓的信任。凡事都要考虑长远的利益,让别人赢,自己才能赢的长久。”历史上在刘晏过世后,他的继任者严格合算成本,不再给百姓获利空间,结果就是造出来的船易碎不能运粮,最后导致漕运瘫痪。
邱敏随口说道:“用严刑峻法威吓百姓,榨取民脂民膏,这是暴/政,必然不能长久。”
沐泽闻言胸腔中生起一股无名业火,重重地一拍御案。
邱敏吓了一跳,立刻跪下。
沐泽刚拍完桌子就后悔了,他走下御案将邱敏扶起来,虽然有心道歉,但又觉得没面子,只好放缓了语调:“昨日的行刺事件让我心烦意乱,你也知道那些震天雷都是由兵部严格管着的,但王家却能花钱买到这些东西。”
“买到的?”邱敏眼皮一跳:兵部的管制品居然能买到,难道兵部有人偷卖军火?
按照历史进程,这个时期有火药,但还没有威力巨大的黑/火药。震天雷是北宋后期才出现的物品,不过有前朝那位穿越女在,让这玩儿提前登上历史的舞台也不奇怪。
“对了,你不是说前朝那位杨太后,应该是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吗?”沐泽忽道。
“是啊,怎么了?”邱敏问。
“那除了震天雷,你们那里还有没有别的火器?”
“有啊,比如枪、炮、地雷……”邱敏说着说着,看到沐泽的神色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补充道:“但是我对火器不了解,也造不出来。”
“真的?”沐泽道:“你只要描述出那些枪、炮、地雷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找能工巧匠来制作。”
邱敏对他的怀疑感到不舒服:“这不是光听描述就可以做出来的,其中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原理,而且目前的冶铁技术也不行。我本就是个普通人,自然比不上前朝杨太后能干,实在有负皇上的期望。”
沐泽听她话语中有明着是自贬,实则是对他有不满,一时间呐呐说不出话来。其实这不过是件小事,若在平时相互解释下也就过去了,但他贬了栾安,这就在他跟邱敏间埋下了一颗雷,任何小小的摩擦都有可能会导致爆炸。
“罢了,你先出去。”沐泽轻叹一声。
邱敏转身离开。
沐泽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心绪堵在胸口中,发也发不出来。
冷战既突兀又自然而然的降临。
沐泽不再进入邱敏的房间,邱敏没主动去找过他,平日只专心的照看沐淽和沐清。沐清从王太后宫中抱走后,就和沐淽养在了一处,邱敏平日无事可做,有两个孩子陪着也不至于无聊。只是心中压抑太多,到了月底,突然病倒。
她身体底子好,久不曾生过病,但偶尔生一次病就是大病。
昏迷中她似乎听见沐淽的哭声,以及沐泽大发雷霆的声音。之后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昏沉的睡眠和苦涩的药汁中度过,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期间她预言的第三次地震也发生了,但因为她一病不起,宫内和民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出:“玉真仙人因为泄露天机过多阳寿将尽”的谣言。导致沐泽又下令抓了不少人。
等她身体恢复些能下床走了,时间已经到了三月。
百花竞相开放,空气中四处都弥漫着一股花香,伴着阳春暖日,美好的让人忘却了不久前皇宫中的那场腥风血雨。
沐泽主动邀请邱敏去御花园走走,连月来他虽然心焦邱敏的病情,但两人之间忽然变成了无话可说,即便同处一室,大多数时候也是相对无言。
邱敏心想出去走走也好,总好过一直呆在房中发霉。
沐泽唤来侍女为她梳妆打扮。
邱敏刚坐到铜镜前,顿时被镜中的人吓到。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憔悴,肌肤苍白的没有血色,披头散发坐在铜镜前的样子好像一只女鬼。
宫女替她换上十二破流仙长裙,外罩金丝如意云纹缎裳,配了成套嵌宝首饰,邱敏往镜子中看了看,她如今一脸病容,根本撑不起这身华贵的装饰,看起来好像一个骷髅架子顶了满头的珠翠。滑稽又可笑。
沐泽怒容满面:“连梳妆都不会,要你们何用!”
一屋子的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邱敏忙道:“跟她们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海宁!”沐泽道。
“老奴在。”
“重新换一批人来。”
邱敏坐在床边没再说话。
新的宫女很快被送来。邱敏被重新换上素淡的衣裙,看起来立刻好多了,只是在给她选择首饰上,宫女们又犹豫不决,戴多了她撑不住,戴少了又怕皇上嫌没打扮好。最后邱敏自己挑了一朵九片白玉连缀而成的芙蓉花簪在头上。
“走吧。”邱敏站起来对沐泽说道。
沐泽看她头上戴了朵白色的芙蓉花,觉得不吉利,正要说什么,邱敏打断他:“我觉得这样很好,清清爽爽。”
她率先出了寝宫的门,沐泽只得由她。
屋外的阳光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天广阔而浩渺。
先帝在时,每当天气晴好,总有各色盛装打扮的妃嫔在御花园中往来,互相攀比妆容、发饰、服装,女人与女人间就算一句普通的话中都能藏着暗语机锋,但这花园中曾上演的一切恩怨情仇,伴随着沐泽的登基消失。
邱敏本以为如今的御花园中会很清净。
直到她在一片金碧辉煌中看到那两个窈窕的身影时,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邱敏转过视线看向沐泽,沐泽避开邱敏的视线,道:“她们有时会进宫来游玩。”
邱敏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皇宫变成大臣之女可以随意游玩的地方了?
崔雯倩步履轻快地走到沐泽,语声娇脆:“皇上,我最近跟爹爹新学了三连射,这次您可要输给我了。”
沐泽笑道:“是吗?若还是朕赢了怎么办?”
崔雯倩一脸自信:“您肯定赢不了我!”一旁的宫女太监似乎已对她这种无法无天的语气见怪不怪。
沐泽挽起袖子:“先别说大话,要比试过才知道。”
不远处的空地上放了一排箭靶子,沐泽同崔雯倩走入场中,小太监送上长弓,两人一左一右开始比赛射靶子。
邱敏知道沐泽喜欢骑马射箭,平日若无事会去练两把,只是没想到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他身边多了一个红颜陪练。
殷如秀走到邱敏身边,语笑晏晏:“之前听说姑姑病了,如今好些没有?”
邱敏认出她是殷士杰的女儿,素有才名,前年那场重阳宴上,只有她能以诗文和官员对答,而她和崔文倩是唯二两个没有自降身份,下场唱歌跳舞的闺秀。
邱敏点点头道:“还好,多谢关心。”
殷如秀笑道:“皇上才是真的关心姑姑呢,姑姑这一病,不知多少御医遭贬。”
邱敏脸上带了讥笑:“是吗?可我看他还有心情和别人说说笑笑,不是吗?”
殷如秀正了脸色:“姑姑,有一些话,如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邱敏冷冷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又如何知道。”
殷如秀面色微僵,半晌才道:“人人都说姑姑特别,今日一谈,果然如此。”
邱敏闭上眼不想同她说话,崔雯倩个性虽然嚣张跋扈,但是直来直往心思都摆在脸上。殷如秀言行举止堪称大家典范,可是跟这种心眼多的女人说话最累。她是殷士杰的女儿,而殷士杰是沐泽的老师,所以她也算是沐泽的师妹。
“想必姑姑也知道皇上寿宴那晚的刺杀事件吧?”殷如秀问。
邱敏只当没听见。
殷如秀好脾气地笑了笑,继续说:“当时情况很危险,其中一个死士已经冲到了玉阶下,手中的震天雷差一点就扔到了皇上的御座上,危急关头是崔小姐扔出一把飞刀,让震天雷在半空中爆炸,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邱敏睁开眼:“所以,崔小姐对皇上有恩,皇上决定立她为后了是吗?”
殷如秀道:“谁都知道皇上想立姑姑为后,如秀也希望皇上立姑姑为后。”
邱敏冷笑:“我何德何能。”
殷如秀笑着摇了摇头:“姑姑不用妄自菲薄。您难道不知自己在民间的声望有多高吗?姑姑成功的预言了三次地震,使得无数百姓幸免于难,而且第一次地震的时候,姑姑还让皇上将朝中大臣召到身边避开地震,不少大臣到现在都还感念姑姑的救命之恩呢。皇上若是要立你为后,想必朝臣们不会不同意,但崔氏就不好说了。”
她等了片刻,没等到邱敏的半点反应,殷如秀暗暗皱眉,只好继续唱独角戏:“崔氏手握重兵,如今大祈半数军队都控制在崔氏手中,若是崔氏要反,以如今大祈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平叛。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安抚崔氏,但若是让崔雯倩为后,生下嫡子,将更坐大崔氏一族,所以这后位让姑姑来坐最好。”
邱敏看向殷如秀:“我坐后位,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殷如秀淡淡道:“我只希望能陪伴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分忧解愁。如秀愿意和姑姑合作,助姑姑登上后位,我爹和几位老臣也愿意帮助姑姑,只要姑姑能容许我在皇上身边分得一席之地。”
邱敏差点就被这番深情的告白打动:“我竟不知殷小姐对皇上这般深情。”
殷如秀垂下头,脸上染了红晕:“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有时会来我家拜访,偶尔也会与我攀谈两句,从那时起,我就心属皇上了。”
殷士杰是沐泽的老师,沐泽去他家拜访也不奇怪。他是男人,自然不用整日拘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他可以出宫访师、跑马、射箭,而她只能等在宫里,等他在外面玩够了,再回来陪她。
邱敏淡淡地想:她竟不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和别的女子也有过交集。也许还不止殷如秀。
殷如秀问邱敏:“姑姑可同意我的提议?”
“我拒绝。”邱敏道。
殷如秀吃惊地问道:“为何?”
“因为我不想当靶子。”邱敏看着殷如秀,讽刺地笑:“你知道崔家势大,无法阻止崔雯倩进宫,为了不让崔雯倩当上皇后,所以想先把我推上去压制崔文倩。这样一来,崔雯倩的火力自然都对着我来。而以皇上的性格,他不会甘愿长期受制于人,所以崔家的兵权迟早会被他拔除,一旦崔家兵权被解,崔雯倩又不是皇后,自然就不成威胁。而我,就算登上后位,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背后没有家族做依仗,等到我年老色衰宠爱不再的时候,要赶下后位也容易。我下了台后该谁当皇后呢?殷小姐之父身为帝师,以殷小姐的家世自然足以为后,是不是,殷小姐?”
殷如秀脸色变了变,道:“姑姑想太多了。我的提议还望姑姑回去后好好考虑。”
她说完,转身到走到沐泽身边,沐泽和崔雯倩已经比试完毕,三人正相互聊着什么。
邱敏眯起眼,欣赏眼前的俊男美女。
殷如秀穿着逶迤拖地月华对襟襦裙,外罩淡紫风花大袖裳,风起之时,层层裙摆飘荡开,隐藏在裙褶间的繁复银丝花纹光华流转,衬得她犹如天女下凡,气质风采斐然。
另一边的崔雯倩,头戴略沉重的嵌红宝石金簪,同套耳坠,臂缠金环,一袭红色衣裙,阳光下热烈得扎人眼,又偏偏这副打扮十分适合她,让人觉得像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天生就该这般张扬。
一文一武,一淡一浓,一个是恩师兼朝中重臣之女,一个是手握天下兵马的将军之女。
当爱情和帝王权利各摆在一端的时候,究竟孰轻孰重,任何人都懂得选择。何况这两名女子各有千秋,谁说他们之间不能有爱情?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时间,再浓烈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他的身边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聪慧的、美丽的、温柔的……她根本无力阻止这些女人入宫。等到她年华老去,他的身边充满各式年轻的美人,对她的爱不再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族做后盾,身如浮萍的她,又该怎么办?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如果她犯了错,或者被人陷害犯了错,而那时沐泽对她的感情也淡了,她的下场会怎么样?大概就像卫子夫、唐高宗的王皇后那样吧。栾安犯了错还可以出宫,她作为皇帝的女人,根本没有机会出宫。从跟他入宫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不再握在自己的手上。是宠是贬,不过是他的一句话而已。
从御花园中回去后,邱敏彻底病倒。
每日汤药不断,依然不能阻止她日渐憔悴。
她想出宫,昏迷中含含糊糊说着的梦话也是出宫。
小北跪在沐泽面前:“主上,求您放姑娘出宫吧。御医说她这是心病,如果不能治好心病,姑娘真的会死的。”
沐泽一脚踹到小北腰眼上:“滚出去!”
他在御书房中坐了一宿,想了很多很多。
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时候,他将小北召进御书房。
“你带她出宫……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