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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然下起淅沥沥的小雨,为烦躁的秋季带了几分清凉。
几乎一夜未睡的宗室世家朝臣们却半点也感觉不到雨水带来的舒爽,反而觉得大殿上的气氛显得更加压印而沉闷。
戚湛坐在御座上,翻阅着奏折,双眼就像一潭见不到底的湖水,脸色平静的让人不安。
昨夜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他们到现在都没闹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宫内苑,禁卫森严,竟然有人胆大妄为到寿宴上动手脚,由己及人,日后,万一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大祸临头的会不会是自己。
又因事关皇族子嗣与王族,让他们心里甚为焦虑不安,人人自危不已。
这个时候,没人会没眼色的在帝王眼皮子底下刷存在感。
满朝文武皆是一副识时务低眉顺目,肃然之姿。
戚湛不紧不慢的翻看这各地呈上来的折子,全然不顾心焦如焚的众位文武百官。
终于在翻到某一本折子的时候,折子上说的是有关镇南王世子袭爵的事情。戚湛的脸色有了变化,眉梢微动,眉心微蹙,抬头静静的扫了一眼宗人府宗令。
宗人府掌管皇家宗室一切事务,向帝王报告宗室请求,在职责范围之内,并无不妥之处,宗令在接触到帝王那看不出一丁点火气的眼神时候,心中骤然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名觉得递上这本折子本身就是件大错特错的事情。
这并不是他的错觉,镇南王去世近一载,袭爵的奏折递呈到御案前已有几次,每次都不是很顺利,宗是莫名卡在那边没有下文。
明显帝王不太抬举镇南王府,似乎并不想施舍这个恩泽。
戚湛将这本奏折摊开,拇指在折子边缘重重碾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眼下边关正起战事,宫中又起波澜,并不是袭爵的好时机,暂且押后议。”
帝王的声音淡淡的,近乎没有一点起伏,却让下面的人觉得大殿上的压迫感愈加沉重。
一股压抑的气氛渐渐在大殿内弥散开去,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一句宫中又起波澜,足以从侧面证明昨天寿宴所处之事的严重程度。
心中不禁警觉起来,越发地心惊胆战。
戚湛神情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抬起拇指与食指捏了捏眉心,却并没接着说下去的意思,殿前官闻弦歌知雅意,立即高声道:“退朝。”
朝中文武面面相觑,神情恍惚的下了早朝。
有人额头冒着虚汗,一路小跑追上了前面的乔子昭,拐弯抹角的打探具体事情,乔子昭很是光棍,双手一摊,理直气壮说道:“昨儿累成狗了,回家躺到床上就睡着了,连外面什么时候下起雨都不知道,怎么会清楚宫里发生的事情。”
“……”。
听到他说话的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傻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也能安睡?
太后寿宴上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在这个牵一发动全身危急关头竟然有人能承受住巨大压力,全无顾虑的挺尸。
一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嫉妒、怀疑、佩服各种表情从脸上闪过。
乔子昭一拍脑门儿,趁他们呆愣的时候拔腿就溜。
还没等他们摸清头绪,猜透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被帝王接连丢下几个惊天响雷给彻底吓傻。
风头无两,盛极一时的魏淑妃被贬为庶人,暂押寝宫,其母族皆被贬为奴籍,即可执行刻不容缓。
魏淑妃所出之子二皇子殿下过继到康王戚琰名下,从此同皇室再无瓜葛,从皇室玉蝶中除名,入王族族谱,由康王妃魏氏抚养。
康王的王爵虽没往上升一升,却可享有亲王俸禄,可执亲王仪仗。
付婕妤照顾皇长子不力,于御前咆哮失仪,惊扰百官外国使臣,贬为庶人,其母族落得同魏氏一族同样下场。
皇长子暂由贤妃代为抚养。
听到消息的人眼神很是茫然,完全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直到明喻颁下,一切都木已成舟,成为定居。
众人方缓过神来,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不过半天的功夫,头顶上这片天已变了几个色,动作之猛,执行力度之快,快到他们想不出半点应对方法。
说是风云变化一点也不过分,无声的硝烟比腥风血雨更让人惊惧。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心神不宁下,还没能将消息消化掉,皇宫内再次传来圣谕,东南、西北两地大获全胜,南征军已在班师回朝途中,西北军还在收拢残局,不日才能拔寨起营凯旋而归。
百姓们听到这个好消息,心中振奋,无不额手相庆,奔相走告,再顾不得闹得沸沸扬扬皇族、王族的八卦。
相较之下满朝文武大臣们心里却刮起了龙卷风,心里简直就是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
西北捷报由恭王康煦亲自带回不可能有假,江南大胜消息却是由淮南王亲一骑快马千里送抵京城。
几息功夫捷报传遍整个京城,家喻户晓。
恭王、淮南王很快宣召面圣,被留在宫里吃过晚膳才准他们二人出宫。
淮南王、恭王二人喝到微醺,在宫门口别过,淮南王拇指婆娑着下颌,眸光里闪过一抹深意,翻身上马,直奔永宁国公府而去。
待一人一马消失在夜幕下,城门守卫在宫门口的侍卫一脸欣喜的抬起来,“啊”的一声,长叹道:“我终于见到了淮南王。”
另一侍卫颇为矜持,心中赞叹道:”好一条威猛的汉子。“
霸气且凌人的身形,挺拔如山岳的身姿,无一不让人心服口服,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无二,铁骨铮铮,血性十足。
城门守卫心中的难以压制的激动之情,当然没人去关心。
帝王此时的心情才值得众人去猜谋。
戚湛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喝下王公公送来的汤药,接过宫人递过的丝帕,轻轻擦拭下唇角,目光平静的看着王公公小心翼翼的将玉碗放到玉制的托盘上,珍而重之的将托盘放进玉盒里面。
王公公轻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安置了。”
早睡早起,将身体调养好,石榴花才能早些结果。
王公公心中期盼已久。
亲自服侍帝王沐浴更衣躺到龙床上,王公公才倒退出去,轻轻的将宫门合上。
王公公回到永寿宫的时候,乔太后正抱着镇南王妃进献上来的寿礼爱不释手的摩挲着,瞧见王公公进门后,开口问:“湛儿歇下了。”
王公公应道:“奴才亲自服侍陛下就寝后,才敢回来见太后您的。”
乔太后勾了勾唇角,眼里俱是笑意:“今天捷报传来,湛儿怕是很难早早入睡。”
话音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罢了,罢了,晚睡一日也无妨。”
边说边站起身,还不让人搀扶,自个儿抱着黄金匣子,犹如抱着世间最为珍贵的宝贝一样,脸上的笑容都溢了出来:“镇南王妃送的这个寿礼倒真送到哀家心坎里去了,哀家先前还一直犯愁去哪里寻历经千年风霜的经盒存放圣药,没曾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公公笑说:“太后您洪福齐天,待南妃娘娘大胜回朝,定会心想事成。”
乔太后乐的直笑,好一会儿才堪堪收住,转身浑身却是笼罩在冰霜之下,冷声道:“你亲自陪康王妃走上一趟,让那个毒妇贱人死的瞑目些。”
王公公沉声应下,乔太后冷笑一声:“别让那两个贱人污了湛儿的眼。”
太后的意思说的再明白不过,这最后一面是不会让他们出现在皇帝面前了。
王公公领命,亲自领着康王妃去了魏淑妃关押的宫殿。
看着人走进去后,才回身前去付婕妤处,一杯毒酒将人送上了路,尸身交由跟随身后的内侍处置,又返回到魏淑妃处。
宫殿内的摆饰物件无一不精致华丽,富丽堂皇依旧,只是里面的人早已是物是人非。
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冷冷清清的,几根儿臂粗细的蜡烛看看将室内照亮。
康王妃魏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昔日高高在上,今天却成了阶下囚被捆绑在地上挣扎不已,嘴里“呜呜呜呜”嚎个不停的魏淑妃。
雪白的披风在地面上化过,康王妃唇角一弯,弯下腰拿开塞在魏淑妃嘴里的布团。
能够顺利喘气说话的魏淑妃先是“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怔愣住,声嘶力竭道:“怎么是你?”眼神厌恶的扫了一眼康王妃。
康王妃直起身,慢条斯理的拢了一下披风,将因为弯腰动作皱褶的衣裳抚平,淡笑道:“你以为是谁?”
“康王?”
“陛下?”
边说边又弯下腰来,挑起魏淑妃的下颌,啧啧几声,讥笑道:“你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庶人魏氏。”
魏淑妃拼命的挣扎,想躲开康王妃纤长的手指,却又因手脚被粗早不堪的绳子捆绑住,行动不力,只能蹬着脚往后退,因动作凶猛,早失去鲜亮的华丽宫装再次添上伤痕,被磨破的地方,莹润的肌肤顿时裸在空气中,片刻功夫,点点殷红往下滴。
甜腥的血气味道在空中弥漫,康王妃嫌弃的皱了下鼻头,紧紧捏住她的下颌,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轻声呢喃:“天理昭昭,善恶终有报。”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不亲眼看着你上路,我这颗心怎么也安定不了。”
康王妃如花般绚烂的笑颜,在魏淑妃看来却更像索命的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