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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六月云朗风清日,天启帝王戚湛着衮冕亲率文武百官宣武门城门外相送大军出征。
调集大军二十余万,兵分两路南下西讨,并南绍国一众同行。
帝王亲授潘、蒋二老将军印,点南征西上左右副将二两名,皆是骁勇善战,谋智无双将才担任,授将军副印。
戚湛将手中酒杯倒扣,酒水祭天地,为三军送行。
鼓声震耳欲聋,三声礼炮响,猎猎旗帜,迎风作响。
三军振臂高呼:“扬我国威,鞑靼必灭。”
吼声震天,激昂振奋人心,锐气势不可挡,前来送行百官百姓无一被眼前这一幕给深深的震撼,热血沸腾。
心中亦激潮澎湃,撕扯着嗓子情不自禁同将士高呼,嘶声力竭的喊声虽不如官兵响亮,却同样抱着必胜之心。
黑白红三色大军如一条长龙,气势如虹,其中先锋营一列银甲银刀赫然醒目,成为三军中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让人惊艳。
因离的远,极目远眺,看不清领头小将样子,通体无杂色白色骏马上,腰背挺拔如修竹,拔刀间杀气凛然,举到间锐气逼人,火红的战袍仿佛残阳,血色弥漫。
身后几排同样银甲银刀的骑兵,目如鹰隼,长刀出鞘,倏忽间闪着寒光,行动间整齐浩然,铿锵有力。
最让人诧异的是,那通身掩饰不去的贵气,眉眼间虽稍显稚气,一身凛然气势却同领头小将有几分相似,尤胜久经沙场老兵。
前来送行队伍的百官中,心里不由升起有儿初长成的为人父慈心欢心。
有人不禁红了眼睛,侧身掩面,拭去眼角的泪水,欣慰的看着翻天覆地变化的子孙。
虽说这次前去战场,有帝王、潘、蒋的保证,无须真要他们征战沙场,只是名义上随大军走上一趟,生命安全觉得保障,可真到了个当口为人父母者,哪里能够真正做到没一丝担忧,刀剑无眼,待到了边关,鞭长莫及。
儿行千里母担忧,为人父者同样如此心焦难熬,只不善于表达罢了。
前来送行队伍中,有些人忍不住掩面哽咽出声。
号角鼓声催,震天礼炮声中,浩浩荡荡的三军,带着帝王的鼓励,百官的期盼,百姓的祝福出发。
戚湛仰头,发涩的双眼,似乎被什么给模糊了视线,眸中只余那抹血色的红袍上腾飞的麒麟。
战马嘶鸣中,浓浓烟尘滚,步卒辎重过,银甲骑兵依然驻留一旁,高举的银刀雪亮,在耀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满天飞尘中,戚羽无声的遥望了一眼高台上的戚湛,唇角紧紧的抿着,再抬头,眼中只存坚定,银刀入鞘,身后响起,整齐划一的刷刷刀入鞘声。
隆隆战鼓之声,黑色马鞭扬,战马奔驰在蓝天白云下,扬起一片沙尘。
南绍王一行人这次特别的低调,没有华丽的香车宝座,全部着统一的紫色衣裳,在高头大马上,对着戚湛遥遥抱拳,权当再见,策马奔腾,追赶前边的大军。
待大军同南绍国一行人走远,礼部尚书徐可兴满脸抱怨道:“陛下,南绍国不过弹丸小国,却如此不识规矩。”即便说是相助我朝,竟不来拜别帝王,只简单抱拳别过,委实猖狂野蛮。
在他看来,不足两百人的队伍,在几十万大军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实在不够看的,去了能起多大作用,相助是假,浑水摸鱼倒是真。
户部暂代尚书刘正明掩去唇角的嗤笑,人家在天启朝的怎么不上赶着讽刺,待人走了之后,迫不及待算起秋后账来,真够丢人现眼的。
如鼠之辈,不屑同之为伍。
不着痕迹地远离徐可兴,唇角发出一声长叹,微红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儿子败家纨绔头疼,儿子有出息了,主动请缨从勋卫调到神策军中前去边关攒军资,这下头更痛了,不知是欢喜多还是担忧多。
朝中官员中不乏一同出征的儿孙,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悄声说话。
“你们说,我家那个不孝子,以往成天就知道闯祸斗殴,虽不至于到让人谈虎色变的地步,却也是京中出了名一横行纨绔,霸道非常,自进了勋卫队后,简直判若两人。也不知这次怎的,突然大脑发热,回家闹着非要调到神策军中,家里怎么拦都拦不住,哎……”。
围在一处的几个人,同声附和,不肖子孙,一点不体贴家里父母为他操碎了的老心,放着清闲的差事不做,非的往那危险的火坑里跳。
一边埋怨家中儿孙,嘴角却不可抑止的往上翘,十分自豪。
这一趟全须全尾的从边关回来,就算没捞着军功,没上过战场,这身份资历也比往日更为进上一步,日后前程可期也。
一人凑头过来,压低声线道:“如果早知晓南妃娘娘有如此凌厉手段,能够将三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不孝子,训练的跟猛虎扑狼一般,都不用帝王下诏,我自个儿主动将人送上门去任打任踹,绝无半句怨言。”
“……”。不过话语虽然难听了点,却实打实的在理。
周围的人拼命点头,力挺对方之举。
没多送几个进去的此时后悔不跌。
一人插言道:“张大人,你家那小子看着真精神,目光灼灼,周身那个精气神,让许多人眼前一亮。”
“你家那个也是,拔刀那个架势太帅气,等回家,怕是家中门槛要给媒婆们给踩踏了,回家少不得将门槛加劳加固。”张大人戏谑对方,互相捧臭脚。
几个人互相夸赞对方儿孙,吐沫横飞,聊得不亦乐乎。
在嘴巴略显干涩之时,一同扭头看向颌下胡须上翘下点的刘正明,刘大人扰下巴,看我干啥?
难道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一人低声道:“家中不孝子去了边关,还望刘大人伸以援手,于粮草辎重武器上多出上一份力,以安家中老小的心。”
旁边的人脸上焦急,插话:“国库实在没有银钱,我家中还算殷实,可以私下募捐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虽说此次兴兵边关,全部所需从内库走,毕竟事关国家大事,国库不可能真做到一毛不拔。
多少要拨出库银购买粮草、武器、辎重,骡马等所需。
退一万步讲,军中有自家的儿孙,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国库再如何空虚,硬挤也要挤出一部分以边关战事为先。
户部只会嫌银子少,送上门的当然要吃进嘴里。
刘正明拱手谢过,一旦开了头,私下听到消息的人,都找到刘正明,愿意献银给户部。
工部尚书晚间还特意登门拜访,惊的刘正明险些掉了下巴,亲自到门迎客,好茶好水伺候。
工部尚书直接表明来意,捐银送钱,深怕落一个结党营私之名,只好夜间上门。
工部尚书道:“边关告急,我们这些为人臣者,当为国家贡献些微薄之力。”
周身浩然正气涤荡。
“宫里最近来没有需要维修的宫殿,外面也没有需要建设的行宫,我们工部暂时也没多少需要大量银钱的地方。”
刘正明一脸肃然,表示听的很清楚。
刘正明抿了一口茶,脸上带上一些忧愁:“陈大人来意,下官心中明白”。
说完叹了口气:“虽说近来户部私下收到不少同僚募捐,不过相对战事巨大耗费,只能称得上杯水车薪,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尽量而为。”
陈尚书略不满他敷衍之态。
家里小一辈最出色的孙子在出征队伍中。
一旦前方战事所需有个不测,这可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陈尚书老眼一瞪,锐利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一脸悲愁的刘正明,陈尚书虽年已花甲,雄风却不减当年,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刘大人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他这点微末伎俩在重量级的老尚书当真不够看的,小声道:“同在朝为官,想必大人也清楚太后寿辰快到了,寿宴由礼部主办,内务府为辅,自陛下登基,这是头一回给太后操办千秋之喜,虽不至于奢靡浪费,却也不能过于寒酸,礼部三天两头的往我这跑,我这就算想将大笔金钱送给前线,也有些力不从心。”
陈尚书冷笑,刘正明摸下巴,发愁脸上最近花开的太多,人人都喜欢盯着他看。
陈尚书又瞄了一眼,将刘正明看着后脑勺险些冒烟,陈尚书摸着胡须,垂下眸子,老神在在的端起面前茶盏,茶盖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动作顿了顿,室内顿时又是一静。
良久的沉默后,陈大人终于开口:“接待南绍国之时,我听说礼部从户部调拨过去一笔银钱,不过后来,南绍国一直居住在帝王处,想必那笔费用所余颇多,拿来操办太后秋千绰绰有余,没准千秋后还仍余下不少。”
刘正明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觑着陈尚书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心知这不仅是要将礼部尚书拉下马,扒他一层皮还要痛打落水狗,抄出家产以充千秋所需。
这样一来,自然有金银购买物资往边关送。
送走陈大人,刘正明坐在桌前,咬紧牙关将冒出的冷汗压下。
眼中闪过阴狠,起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了后院。
嘴角那抹笑容让人头皮发麻。
帝王心机果然深不可测,在提出组建勋卫队,新建神策军的时候,必是考虑到这一步。
将京中三品大员、勋贵王室小一辈子弟全部捆绑在一处,由不得你不出尽全力相助,但凡哪个想拖后腿想从中作梗,势必要受到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礼部尚书的下场……。
只能用作死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