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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国母一怒,不遑多让。
素来宽和贤淑的皇后,竟罕见的露出锋利的獠牙,以雷霆手段强势的震慑宫阙。
这让习惯了皇后一向平和行事作风的嫔妃,多少有些不适应,心里惴惴不安,心有算计的人,不免往深里想。
不过后宫嫔妃如何作想与领了懿旨的曹德义没多大关系,他命人将东西十二宫的总管掌事姑姑集合在一处,跟在他身后,进了内务府。
内务府的副总管及大大小小的头头内宦谦卑的迎了上来,谨慎的观察着曹德义的神色。
曹德义略扫了小心翼翼的众人一眼,也不多于他人饶舌,走到廊下站立,黑亮的眼睛即使在阳光下看去,依然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内务府众人心脏狂跳,强作镇定,低头弯腰齐齐站到一处,十二宫总管掌事姑姑默默无声的汇合到曹德义身后。
曹德义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慎行司的人来齐了吗?”
话落,隶属慎行司的太监宫人出列,往前走了一步,曹德义冷冷一笑:“你们能在慎行司当差,手下有几把刷子,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皇后下了懿旨,要立即杖毙李总管,你们就要做到心中有数,阎王让你三更死,容不得拖到五更天。”
拢着袖子的手一抬,淡淡道:“将李三顺抬出来。”
立刻有人进了内屋,一丝不苟执行命令,将李三顺架到长条凳上抬了出来放在内务府的天井中间。
曹德义一顺不顺盯着浑身狼狈奄奄一息的李三顺,侧头吐出口浊气,显然是闻到了对方身上那令人作恶的臭味。
转过身来,对着十二宫高位份的众人露出耐人寻味的淡笑:“你们都是主子身边得用的人,掌管一宫大大小小事务,今儿也给我将眼睛擦亮了,好好看一看慎行司的人是怎么杖责欺君罔上,胆大妄为的罪人的。”
众人心里发憷,诺诺的应了声。
欺君罔上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不管你地位有多么显赫,背后有多大的后台,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没被株连九族,已是皇恩浩荡。
在场诸人,没一个是不是目明心亮的人,他们虽不是很清楚李三顺私下究竟犯了多少人神共愤的恶行,不过今儿皇后口谕上罗列的罪证,他们倒是听的一清二楚,多多少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嫌疑,随随便便将有的没的屎盆子扣在了李三顺头上。
慎行司的太监本想将李三顺的嘴赌上,以防他哀嚎喊冤,定睛一看,李三顺已是只剩一□□气,半睁着浑浊的双眼,不知在看向何处,嘴角歪到一边,哈喇子不停的顺着下颌往下淌。
得了,不必浪费抹布了。
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目露精光,提溜着他后颈,像烙煎饼似得利落给李三顺翻了个身,按着他的后脑勺,耳边依稀传来喉咙深处的闷哼,行刑太监恍若未闻,对身边同僚一使眼色,不绝于耳的棍棒声顿时响起。
没有众人想象的惨绝人寰,哀嚎遍野的声音响起,只有凌厉破空的棍棒打在厚实的臀部上的闷响。
更没有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惨状发生。
不过越是这样的无声的行刑,越令在场众人身体发软,嘴唇发干,浑身衣服瞬间湿透,紧紧的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曹德义目光放空,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轻微呼吸声和刺耳廷杖划破空气的声音,无声笑了。
看似重重举起,落下的力道却控制的十分老练,不会将人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然而却会让受刑的人感到生不如死,因为浑身的筋血五脏六腑都被棍棒给狠狠碾碎了。
行刑的太监头是经过慎行司精挑细选指派出来的,看到曹德义状似无意递过来的眼神,心里更加确定今儿这差事没办砸,领会了他话中的深意。
虽明言立即杖毙,不过这杖责里学问深了去了,拖长行刑时间,也有借口敷衍过去。谁让人家身体壮实,是个耐抗耐打的主儿。
狠狠唾了涂抹,手掌牢牢的按着李三顺的脑袋,面露狠戾:“倒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对着曹德义等人歉然一笑,侧头对用刑的人喝道:“没吃饱还是怎么的,棍子给我高高举起,往死里打,耽误了皇后的差事,你们脖子上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闻弦歌听雅意,用刑的人自是听出头头话中未尽的含义,面露凶相,棍子高举过头顶,带着罡风直往李三顺身上招呼,那头目眼珠子一转:“哎,都是死心眼还怎的,别紧盯这一块儿打。”
这名小头目抽空擦了把脑门,心里暗忖着用刑时间,冷眼瞧着,内脏怕是给打烂了,接下去该是令人悚然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见曹德义并不叫停,行刑的人自不会罢手,一寸一寸往上挪换地方用刑,曹德义这时才收回放空的视线,叹息了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咋们皇上最是宽仁念旧情的,说李总管早年间伺候先皇有功,不好将人打残打废了,惊骇了先帝,去了底下伺候先帝岂不是大大不敬。”
用刑的人手一顿,只见他稍稍扬手,内务府副总管忙不迭上前听差:“李总管虽犯了罪,得到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不过南妃娘娘怜恤其年老体迈,特恩赏他一个全尸,这人呀,一旦去了,终是要入土为安的。”
太监身体残缺,进宫的时候就已少了零件,这上面既然额外开恩,赏了全尸,这下面的人就得招办。
宫里太监阉割后,少了的那块宝贝,当场就被保存好,放在一个对方监管。
只有高位份的总管才有能力将宝贝要回来,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副总管连忙带人进去寻找,这外面的用刑不得吩咐,自然得继续。
骨头咔擦断裂的声音,让人听的头皮发麻,心脏发紧,差点跳出喉咙口,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白,身体不禁有些踉跄,却不得不稳住心神,继续围观。
只怕此时此刻这里所有人恨不得耳聋目盲心塞,就此晕厥过去算了。
没一会儿功夫副总管沮丧着脸,无功而返,向曹德义告罪。
曹德义斜了他一眼,看得对方脸色惨白,这时一个太监上前磕头:“奴才钱永道见过曹总管。”
曹德义诧异的多看了他几眼,这人不正是被从飞羽宫撵出来退回内务府的那个掌事太监,竟短短几日混到了李三顺身边,似乎还混的不错,不禁露出感兴趣的目光。
钱永道说:“这事副总管并不知情。最近这几日李公公愈发疯魔了,前儿半夜忽然神神叨叨起来,说宫里有人打他宝贝注意,遂遣开了守夜的奴才,出了房门。李总管精神头不大好,奴才们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出门,便偷偷摸摸跟了过去,便见李公公走到了鸡舍旁。奴才们当时很纳闷,半夜三更的莫不是饿了不成,仔细一瞧,李公公在鸡窝边挖了个大坑,从里面抱出一个罐子,嘴里嚷嚷着‘幸好藏的深,没人偷到到我的宝贝。’”
这时另外一个小太监插言道:“当晚月色不错,奴才看的真真的,那罐子确实是放置奴才们宝贝的罐子。李总管这心神恍惚的毛病有段日子了,还威逼奴才们,不许将事情透露出去,不许找太医过来医治,奴才想,当时李总管肯定是想仔细检查下宝贝在在里面,谁知一个错眼,李总管宝贝掉在地上,惊得奴才们魂差点飞了,飞扑上前想在掉到地面之前抢救回来。天意弄人,刚好一只大公鸡蹿了过来,一口将李公公宝贝给叼走了。等奴才们费了一番功夫将公鸡捉住,掰开它的嘴,已是晚了,连个渣滓都没看到。”
曹德义愣了好一会,余光无意一撇,哟好家伙,众人都被他们精彩绝伦的故事给吸引住了,正聚精会神的竖耳朵听呢,就连用刑的人也是手下没半分力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放空响,侧着身体,生怕错过一耳朵。
曹德义扫了他们一眼,众人讪讪一笑,接着用刑,只耳朵还支棱着,随时注意这边的动静。
曹德义面露沉重:“你们说的话可是属实,若果有半点弄虚作假,李三顺的下场你们可是亲眼见着了。”
回话的两人及同李三顺关系亲近的太监噗通的跪下,指天发誓,绝无半点虚言。
在场众人皆唏嘘不已,竟没一个人看出李三顺已风魔多时,一想到他宝贝的下场,忍俊不禁,让人骇然惊悚紧张的气氛,顿时散去几分。
转而又想到,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惊吓过去,亏的这几日,李三顺没往皇帝后面凑,倘若他不分场合发起疯来,做出不利帝王的举止,令皇上发生不测该如何收场。
众人不敢再想下去,曹德义脸色也变的凝重起来,深呼吸口气,朗声道:“立即杖毙。”
语气里的阴狠令所有人心头发慌,显然曹总管也是想到那一茬。
曹德义带着回话的一群人急急忙忙走了,副总管躬着身体抹了把汗,望了一眼筋骨俱寸寸碎裂,软成一团肉的李三顺,嘲弄一笑,死了也不让人安生,活该宝贝被鸡啄了。
啐了一口浓浓的痰:“去找个面疙瘩捏个宝贝给李公公带上路吧。”
说完也不管他尸体,进门灌水解渴缓伸去了。
用刑的小头头倒也机灵,命人拿个席子将人草草一裹,胡乱扔在一棵大树下,这接下来的事,就轮不到他们操心了。
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小头头带着人也走了。
剩下的人一看,上峰都散了,他们还愣在这里干啥,该干嘛干嘛去,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