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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到了?”戚夙容接过平儿手中的盒子,打开闻了闻,高兴道,“果然是清雾茶。”
茶叶色泽鲜绿,香气清醇,外形细嫩,确实是上一世她师傅曾居住的天湖山所产的清雾茶。
平儿道:“顾少爷说,这种茶叶产量有限,他也只采制了六斤,这里是其中三斤。”
戚夙容点点头,她自然知道清雾茶的珍贵与稀有,这种茶叶即使移栽,也种不出原有的味道。上一世若非有幸遇到师傅,她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极品的茶叶。
深深闻了闻茶香,戚夙容对平儿道:“平儿,你帮我将茶叶分为五份,我要送人。”
首先要送的便是阁老古胤,她如今不方便拜会,只能时不时送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价值虽然不高,但重在心意。
其次便是他们的“新邻居”,原丞相王清和。戚父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王老搬过来数月,他都不曾上门拜访。身份是一方面,性情倨傲又是另一方面。父亲对于不熟悉的人,态度往往疏离。为免上门闹个不愉快,给王老留下不好的印象。戚夙容觉得还是暂时保持一点距离,但又让王老对戚家有所了解。送金银财宝古玩珍器,过于刻意,也过于俗气,送茶叶却是恰到好处。
虽然不过才五六两,但这种上等清雾相当于一两茶叶一两金,应该也不至于太过失礼。另外,戚夙容还配送了几罐云雾冰泉。这种冰泉,顾锦云倒是装回来不少,用来泡其他茶叶,也是很好的。
最后便是许琛。这位老师,对她助益良多,从来不问前因后果,坦诚相交。若非有他,自己恐怕只能待在深闺,空有想法而无法施行。即使有锦云相助,有些事也不可假手于人,须由她亲自处理。
剩下的两份,一份留给父亲,另一份备用。
王府中,王清和正在与几位好友聊天,一名仆人走进来禀告道:“老爷,戚家派人送来一份礼物。”
“礼物?”王清和奇怪道,“为何无缘无故送礼?”
仆人恭敬道:“戚家人说,老爷乔迁之日,未曾拜会,甚觉失礼,于是送上薄礼聊表歉意。”
王清和抚须笑道:“此举不似戚将军所为啊。”
旁边一名青衣老者接口道:“确实,戚朔何时如此知礼了?”
“哈哈。”另一名灰衣老者笑道,“其实老夫还挺欣赏戚朔的,他行事虽然有些冲动,但胜在坦荡耿直。”
最后那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说道:“戚家如今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还有什么东西送得出手?”
王清和于是对仆人道:“将礼物拿上来。”
仆人将礼物轻轻放置在桌案上。
摆在面前的是一个精美的礼盒和一只洁白的瓶子。
“瓶子里装的是酒吗?”中年男子问道。
王清和打开瓶盖,闻不到丝毫酒香,里面装的明显只是一瓶清水。
在场几人,除了王清和之外,全都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
王清和又打开礼盒,一股淡淡的茶香顿时扑面而来,弥漫整个房间。
“好香。”灰衣老者抽了抽鼻子。
“好茶。”轻易老者捻起一根茶叶,赞道。
“没想到竟是茶叶?”王清和笑道,“诸位皆是爱茶之人,可知这是何种茶叶?”
几人仔细查看,皆摇了摇头。
灰衣老者道:“光看很难分辨,不若立刻泡上一壶?”
另外几人纷纷赞同。
王清和的目光落在那只瓶子上,说道:“如此看来,这瓶中之水,当是用来泡茶之用。来人,去将老夫的茶具取来,让莲娘给我们煮茶。”
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英书阁和御史府。
所谓“君作茶歌如作史,不独品茶兼品士。”茶中真味,如品淡人生。松风竹炉,提壶相呼。好茶配好水,相得益彰。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清雾茶皆不为人知。这种茶叶,一年也产不出三十斤。不懂茶之人,只当它是解渴之物;懂茶之人,却视之如珍宝。世间最美的茶饮,皆得天地之造化,非凡人可广植。
顾锦云在寄给戚夙容的信中有栽种这种茶叶之意,品质或许比不上原生的清雾茶,但只要环境适宜,栽种合理,至少也能得个中品。如此香醇的茶叶,若不能流传于世,未免暴殄天物。
戚夙容自然表示支持,只是请他务必要保护好那几棵野生茶树,尽量不要在附近建立茶园,她不想破坏师傅前世暂居的清静之所。
除了茶叶之外,戚夙容间或又给张小姐、庄俏娥以及其他一些亲友送上了礼物。在许久之后,有心人会很惊异地发现,戚夙容交好之人,大多数皆躲过了几位王爷的夺嫡之争,并在日后渐渐崛起,成为一方权贵。
戚夙容端着托盘,缓缓朝父亲的书房走去。幽居家中的这段时间,她经常会与厨娘一起研制药膳,按照江大夫的建议,为家人调理身体。
因为入狱风波,云容秀庄生意清淡,仅靠卖些小物件维持生计。赚得虽然少,但她却多出了许多清闲的时间。她开店的初衷,是为了渡过最艰难的起步阶段。如今有顾锦云的几项生意的分成,生活还算富余。剩下需要关系的,便只有家人的健康了。
行至书房门口,戚夙容正要敲门,却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父母的对话。
“老爷,你看这些成吗?不会太委屈容儿了吧?”戚母犹豫道。
戚父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寒酸了些,那就把我的玉佩卖掉,再给女儿添一对金镯一对金钗。”
“那块玉佩可是公公留给你的吉祥玉,怎可轻易卖掉?”戚母拒绝道,“还是另想办法吧?”
“我戚朔的女儿,嫁给商人已是委屈了她,如今若是连几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将来在夫家如何自处?”戚父沉声道,“这块玉佩价值不菲,为了女儿的幸福,相信父亲不会怪我。”
门外的戚夙容手臂微颤,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在为自己准备嫁妆。听到父亲为了多给她添置一对金镯,竟然不惜将自己的贴身玉佩卖掉,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上一世,父亲即使落魄到三餐不济的地步,都不曾卖掉自己的玉佩。那块玉佩对他而言,不只是长辈的馈赠,还是他最后仅剩的一点尊严。
确实,如今戚家虽然生活有余,但比起从前,却是天壤之别。添置嫁妆需要花费不少银子,以她父母的眼光,下等货色绝对是拿不出手的。但若是全部选用上品,数量上便会显得寒碜。
戚夙容深呼一口气,轻轻了敲了敲门:“爹,娘,女儿可否进来?”
里面沉默了一会,随即房门打开,戚母将她让了进来。
戚夙容将托盘放在桌上,笑道:“爹娘,过来喝口参汤吧?”
说话间,她的视线落在那几盒金银首饰上。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些首饰,你可喜欢?”戚母拉着戚夙容坐到旁边,问道。
榻上,整齐摆放着双喜字银边钿,福满簪钿,沉香朝珠成盘,两顶如意冠,四分赤金累丝镶嵌珠石带环带束,一对翡翠长簪,一对白玉长簪,一对展翅金凤挂珠钗,一对银鎏金凤首发钗,一对赤金錾镯,两对翡翠套环,两对白玉套环等等,足有五十几件,戚夙容粗略估计,这些物件的价格不下于四千两。
若是按照戚府原来的规格,嫁妆必须凑足八百八十八件,对比之下,眼前这些确实显得寒碜,难怪爹娘没有提前告诉她。
戚夙容伸手,一一从这些首饰上抚过,从前富贵无双,从未觉得它们是如此珍贵,每一件都透着爹娘对她的关爱。
双眼有些酸涩,戚夙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笑道:“娘,谢谢您,我很喜欢。”
“你不用安慰娘,这些首饰你怎会看在眼里?没法风风光光地送你出嫁,是娘没用。”戚母神色暗淡。
“娘,你已经为女儿做得够多了。”戚夙容温声道,“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让您操了不少心。以后您和爹都不必太辛苦,嫁妆之事,让女儿自己置办吧?”
“你又说傻话?”戚母心里安慰,笑骂道,“哪有女子自己给自己准备嫁妆的?”
戚夙容笑了笑,靠在母亲肩头,说道:“那好,我把我的私房钱都给娘,由娘帮我办。”
“你的私房钱?”戚母摇头道,“你还是留着日后用吧。”
戚朔夫妻都不相信戚夙容能有多少私房钱,顶天也就上千两。
“可别小看女儿。”戚夙容扬起下巴道,“女儿少说也能拿出上万两。”
夫妻俩同时惊异地望着她,戚父皱眉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爹娘,你们可知我为何愿意嫁给顾锦云?”
“还不是因为他……”戚母沉下脸。
戚夙容连忙道:“不是的。女儿曾经无意中得到了几份酿酒的配方,便托顾锦云代为酿造,所赚的银子,二七分成。”
“你居然如此轻信于他?”戚父沉声道,“不怕他不认账吗?”他到没有怀疑她从何处得来的配方,毕竟以戚家从前的地位,想要收集一些珍奇之物还是不难的。
戚夙容笑道:“用几份配方看清一个人的人品,亦不算亏。”
“因为他守信,所以你才决定嫁给他?”戚母若有所悟。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戚夙容平静道,“爹,娘,在戚家为难之时,锦云对戚家的善意,可曾有过丝毫动摇?在女儿被人算计之时,又是谁为女儿东奔西走?他被当作无耻之徒受到爹的责打时,可曾为自己的行为狡辩过?可曾说过半句怨言?爹,娘,他是怎样的人,女儿一清二楚。无论他身份如何,女儿都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