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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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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字说的干脆利落,隐有金玉之声。然则姚浪成名数载,干得又是毁人清誉的勾当,跟他有仇的绝不在少数,对面一汉子恨声骂道:“淫贼,就算化成了灰老子也能认出你!要不是你这贱种勾引玉娘,她怎会让我头上染绿,可恨当年只杀了淫、妇,没能手刃你这个奸夫!”

    这番话说的声嘶力竭,汉子身边几个男人都握紧了刀柄,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被认作姚浪的男子却唇角一挑:“就尊驾这副模样,尊夫人另寻新欢才是正常。”

    “我艹你……”那汉子勃然大骂,然而骂声未歇,喉中突然嗬嗬两声,一蓬鲜血从腔子里喷出。

    沈雁讶然挑了挑眉,以他的目力自然不难看出,那男人竟是用一枚碎银取了对方性命。

    哗啦一声,围在那人身边的莽汉们齐齐倒退几步,惊惧万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姚浪不是个采花贼吗?怎么可能随手就要人性命。

    黑衣公子却不慌不忙的再次开口:“我不是姚浪。”

    不是你为何要杀他啊?!不知几人在心底破口大骂,只是兄弟横死面前,他们武艺又在仲伯之间,此时上去也是找死。其中一人当机立断,冷哼一声:“今日之‘恩’,他日必如数奉还!我们走!”

    这也算是江湖惯用的认输切口了,所谓输人不输阵,能不能报仇还是其次,总不能坠了自家气势。然而听到这话,黑衣男子却轻轻一笑:“不劳改日了。”

    随着话声落地,那人突然化作一道黑影向几人冲来。这下可惊得众人面无血色,刚才局面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暴起伤人,不死不休了呢!然而刀架在颈子上,又不可能坐以待毙,几人面上也显出凶悍之色,搏命厮杀起来。

    只是群羊再怎么悍不畏死,也不可能降服猛虎。只见场内那道黑影飘忽不定,举手投足都是一条性命,虽然用的招式不多,却招招落在要害之上。沈雁看的也不由愕然,不是说那人剑法有多高强,内力有多深厚,而是他的步伐鬼魅,轻功高绝,身形中更是透着一股邪气,却又不是那般热衷折磨敌手的邪魔路数,只是邪,且戾。

    未出片刻,几人就都变作了尸体。那男人也不看足下这些尸首,信步朝前走了两步,向沈雁落足的方向看来。

    “阁下呢?”

    杀了数人,这人身上却连一滴血都未溅上,手中剑已入鞘,又成了一派翩翩公子模样,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阴郁,让他眼中戾气更胜几分。

    沈雁笑了笑:“只是路过,凑巧看了这么一出。”

    沈雁是个浪子,浪子最擅长的就是笑作无辜,一双细长眼睛微微弯起,眼下生出几道笑纹,看起来简直人畜无害。男人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作答,不由挑起一抹冷笑:“戏可好看?”

    “挺好奇江湖中何时出了你这么个人物。”沈雁摸了摸下巴,诚实答道。旋即又好奇的问了句,“你跟姚浪可有什么关系?”

    这话问的真心实意。此人虽不是姚浪,但是应该跟玉面郎君长得极像,否则刚才那伙人也不会半夜堵在这里触霉头。前几日自己才刚被人冒名嫁祸,遇到一个同样辨不出身份的人,怎能不让他好奇万分。

    只是这一问,没能得到答复。

    看着面前那人不善的神色,沈雁浑不在意的露齿一笑:“我叫沈雁,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黑衣公子上下打量了沈雁一眼,才开口道:“严漠。”

    能被人称作浪子、好事鬼,被诸多怕麻烦的家伙避之不及,沈雁在江湖中的名头自然也不逊于他人,然而面前这人没有露出半点“久仰大名”的神色,反而在说起自己名讳时,有点难以察觉的孤傲。朦胧月色拢在他身上,让那张俊美面容愈发出尘,又奇异带着点跟他样貌截然相反的落拓寡欢,似是跟这江湖全不相容。

    虽然身边没几个朋友,但是沈雁看人的眼光绝对不差,更是喜欢结交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跟面前这位严公子交个朋友。

    可惜,今日不是时候。

    叹了口气,沈雁歉意一笑:“今日在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他日如若相逢,必请阁下饮一杯好酒。”

    说完这话,他也不再停留,再次飘然向远方掠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尽头。看着对方背影,严漠指尖微动,突然产生了种纵声狂笑的荒唐感。他此生虽不嗜杀,却也没兴趣放过那些招子不亮又敢捻虎须的蠢人,取人性命只看场合、心情。汉人高官、鞑子乱兵、武林同道……层层血腥换来“阎魔”诨号,虽不能止小儿夜啼,却也足够江湖人闻之色变。然而他在两淮蜀中闯出的凶名,如今却连一个诧异都换不到了。无人知他名讳,无人晓他功业,也再也没有麾下千余门众。如今的他,只有一副不属于自己的狼狈皮囊,以及一身污名。

    从开阳城走来,严漠已经不止遇到了几次这样的夜袭,有时来犯者武功低劣,也有时不乏高强好手,然而不论是谁,都不肯信他并非那个“姚浪”,身上内伤正在痊愈,胸中郁气却无处发散。在这荒唐的世界走上一遭,也许他真格就要入魔,忘却自家本性,然而今日,有人一眼就看出了他并非姚浪,看出这具皮囊下还另有其人……

    一个自称看客的路人。一个见他杀人还诚心邀他喝酒的路人。

    何其的荒唐可笑!

    深深吸了口气,严漠信步走回那几具尸体身旁,剑鞘一晃,一人腰间的钱袋就落在他手上,掂了掂足有数十两之重,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就他近日观察,此间盐、铁、马匹、酒水均可随意贩卖,没了官家制约,自然就没了海沙帮、巨鲸帮、长浪帮等割据大江南北的势力。蒙古铁蹄的威逼不在,这世道像是散了架般,再也凝不起杀伐果断的门宗,有的只是“名门世家”,是数代传承的基业。

    眼中的戾气闪了一闪,终于消弭不见,严漠瞥了眼地上尸骸,迈步朝院外走去。既然生在了这荒唐世道里,就不该再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如今看来,追着这副皮囊的人也不在少数,就先从他们算起吧……

    夜色渐浓,那席黑衣也渐渐融入了夜幕之中。

    比起严漠,沈雁的运气似乎有些糟糕。因为驻足观看那场打斗,远远缀在身后的追兵居然摸了上来,在城外的树林中堵住去路。为首一个和尚双手合十,朝沈雁颔首:“贫僧少林智信。沈施主,方丈有请,还请您跟我们走上一遭。”

    其实苦圆大和尚并非少林僧人,只是常年浪迹江湖的小庙游僧,修得是金刚法门,最喜持杖护法,铲凶除恶,颇有几分痴态。沈雁跟他相识数载,深知和尚为人迂腐,但是和尚是个好和尚,不怕麻烦,还经常跟在沈雁身边,跟他一起解决那些恼人麻烦。沈雁的朋友太少,这样的好朋友更是难得,此次和尚意外暴毙,怎能不让他花下心力寻找真凶。

    只是偏偏有人认为,真凶就是他这个浪子本人。

    沈雁笑了笑,轻一摇头:“不瞒大师,最近我实在有些脱不开身,慧心方丈之邀怕是不能赴约了。待手头的事情弄完,必然亲上少林谢罪。”

    作为少林方丈,慧心本不该接手这个案子,但是苦圆和慧心本来就是至交,这次亲历现场的又是金刀门门主王虎,因此慧心方丈还是揽下了调解之责,想要亲自查一查案子。对于慧心方丈的人品,沈浪自然十足放心,被邀上少林,也恰恰是慧心的一番好意,如若确实被人诬陷,再没谁能比少林方丈更能助他洗脱罪名。

    然而这番好意,却是他现下无法领的。甘三郎那案他早就一肩担下,如果一月之内查不出结果,天门道人和甘三郎怕是有一场生死之战。没人能比沈雁更了解甘三郎的脾气和武功,天门道人也不是善于之辈,如若为了这事误了好友性命,他怕是后半生都无法安然入睡了。

    而苦圆之死更是让沈雁绷紧了心弦,就像被罩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这一环又环的动作,让他心神不宁又无处着力。如果找不到破局之路,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无辜牵连进来。此时此刻,他又如何能在少林安坐。

    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尽数对人倾诉。

    看沈雁根本没有归寺之意,智信道了声阿弥陀佛,双足一前一后站定,拉开了一双肉掌。

    “沈施主,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