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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对错是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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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眼前的君泱,赵飞燕有些奇怪,她不知对方为何一再帮她,也不是多疑或者其他,但她总觉得对方并不是真正的好心。本来也是,如果在这个地方还那么天真,相信那么多些善良好心的存在,那她早就死了吧?

    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对你好就是真的对你好,你无须担心什么,因为对方做那些东西未必是有目的,甚至未必需要你去感谢,这类比如爱人和亲人。还有一些人,他们也会偶尔做些维护你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极好的,也没有说什么要你的回报,但那种初时不要你回报的人才更加需要提防,因为他们不是无偿,你不会知道事后他们会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

    于赵飞燕而言,君泱自然不可能是前者,但若是这样,那便不得不防了。

    随后,也不知是怎么,说了几句话之后,赵飞燕忽然给赵合德使了个眼色,于是赵合德借口有事离去,随后迎着君泱含笑的眸子,赵飞燕亦是微微勾唇。

    她想,若是可以,这个女子或许能成为自己的同伴。在宫中结交党派是很重要的,有几个稍稍能信任一些的人,总比自己单独闯荡来得轻松些,尤其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念及至此,赵飞燕启唇,话里带了些试探的意思。

    “君婕妤几次相助,飞燕着实感激,若有何事须得飞燕帮衬的,飞燕定不推辞。”

    没有别的条件也没有什么铺垫,前边更没有加什么在自己能力内的其它话,那句定不推辞赵飞燕说得很是爽快,爽快到君泱都有些微微的惊讶。这个女子很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机和大气,但在有的时候又会毫不犹豫把它展现出来,让人刮目相看,一面使人看见了她娇媚外表下的直爽和果决,愈发使人对她有好感,一面又给了别人震慑,让人不敢小觑。

    君泱低了低眼,这个女子有手段也有脑子,若是再加上些运气,便是宠冠后宫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飞燕不算懂君泱的,但她懂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君泱算是略有相似,都能拐弯抹角说些旁人不懂只有对方明白的话,但正是因为如此,这样说话更让人觉得对方需要提防。于是赵飞燕说得直白清楚,一来是博取对方的好感,二来也更加简明一些,有很多事情,也许兜着圈子慢慢就做成了,但毕竟话没有说明白,日后出了什么事情谁都可以反悔,一句不知便足以把什么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

    她需要的不是那样的人,赵飞燕需要的是一个同伴,就算不会完全信任,至少能一同做些事情。可是那番话说出之后,君泱却是半天不语,见着君泱这般反应,赵飞燕微微有些不解,纵然是如此,她却没有半分暴露自己的心思,反是笑意更加深了些。

    “君婕妤怎么不说话了,可是飞燕言辞之中有所冒犯,惹了君婕妤怒意不成?若是如此,还请君婕妤见谅。”

    君泱怎么会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呢?虽然她的信号发出去,对方明显也接受到了,奈何彼此互有偏颇,真是无奈的事情。

    “赵婕妤是直爽人,但是君泱对这宫中之事却真是毫无所求的。不过,若真说在这世上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呵,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心无所求?并不是没有的,只是我清楚自己穷尽此生也再无法寻到了。若有机会,或者将来赵婕妤感兴趣了,我倒可以将我的故事说与你一听,我相信赵婕妤是不会说出去的,但不是现在。”说着,君泱忽然压低了声音,“赵婕妤心性甚高,怕是不甘心长期居于人下,皇后无得,生性善妒,以前也不晓得残害了多少皇嗣,这一回便是不动手,却也难保……”

    君泱的声音很轻,话中含义说得很是模糊,但有心人自是能听懂的。

    王美人是太后之人,与皇后向来不算相和的,如今王美人有孕,于皇后而言自是个威胁,以前皇后做的事情未必没人晓得,而如今出了事情,只要稍稍使些手段,就更不愁没人晓得。但那些人要晓得什么东西,却都是靠着这留言动向了。

    示意赵飞燕附耳过来,君泱的声音很轻,说得很细,只是面色始终淡然,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没有办法猜测她所说的是些什么。但这期间,赵飞燕从最初默然不解的模样开始慢慢改变,最后舒展了眉目,勾出一抹笑,不久,稍退了几步,抬眼望向君泱的时候,眼睛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顿了顿,赵飞燕启唇,声音极缓,“所求不同,行事相似,君婕妤,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至少……暂时。”

    君泱颔首,默然不语,唇边却挂了一抹笑意。

    这一局,又是一场赌呢。

    回到安处殿,外边悉悉索索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落叶上带出沙沙的细响,君泱望着那雨点溅起的小小水花,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随后伸出手,但她身处屋中,怎么可能接到些什么?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这种行为的傻气,君泱摇摇头,收回手,半晌不动。

    原以为苏眉走了事情就算结束了,可现在偏偏又出现这样一件事情,王美人生性淡静,与她又素无积怨,本是无关的两个人,如今却忽然因了这一个孩子……不过她所要做的事情,王美人倒是并不知道,说来她也是真的无辜。君泱想着,忽然笑笑,是那种自嘲的笑,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挺让人恶心的,无端挑起些是非,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去伤害无辜的人,这是自己曾经最恨的模样吧?但事关刘康,即便只是关乎他的孩子……君泱却不能不管。

    也不能说什么这是因为爱情,很多事情,做便是做了,是自己想做,无需找一个什么看上去伟大感人的借口,因为再是怎样的借口也掩盖不住这件事情的本质。是好是坏,是对是错,谁都是能一眼认出的,只要那个人稍有能力对好坏对错做一个判断。

    可是很多事情,就算你知道是错的,想要去做,还是会去做,更何况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自己来选择的。当你存在的意义完全依附在了一件事情上边,当你对自己生命的重视程度甚至都低于了那件事情,那么是非对错便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一如如今的君泱,不顾一切要消灭对刘欣有所威胁的因素。也像当初的苏眉,不择手段想要爬上自己心心念念的至高之位。

    昭阳殿中,赵飞燕用软布细细擦着琴,一副认真的模样,脑子里回想的却是君泱对她说的那些话……六宫主位确是很吸引人,若真要取而代之,那便是做什么都算不得什么,冒些险又算什么?

    今日遇到那小宫女,听见她说的那些话,赵飞燕几乎能想象到皇后的模样,颐指气使,就像那次早戏台下边理所应当地将端茶倒水的活儿交给她一样。这样的一个女人,早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又不得太后的心,君泱说得不错,比起那怀有身孕的王美人,或许借此机会除去一个掌管六宫的心腹大患,于太后而言真是更为划算。

    后宫众妃皆无子嗣,如今王美人有了身孕,不管看在谁眼里都是根刺,后宫水深,这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姑且不论,便是真的生下来了,谁能保证是个皇子?就算真是个皇子,且不考虑他出生以后的安全与否,能不能健康成长不受半分伤害,但王美人不得皇上喜爱,太后一党与皇上素来不和,皇上又早早立了定陶王刘康之子刘欣为储君……立储废储不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谁能保证皇上真会因了这个孩子就替掉那刘欣?

    这么多的不确定,君泱和她能够想到,太后也一定想得到。

    若这样说来,这便是个机会。

    放下擦琴软布,赵飞燕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些事情她都是能够想得通的,而所有事情里边,不说是唯一,毕竟不确定的因素还有太多太多,但最大的那个不确定因素,却还是君泱。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过自己的目的,没有透露过半分自己的情绪,这样藏得深的一个人,实在叫人不能放心。没错,她看上去并不在乎承宠与否,但那可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呢?看上去什么也不想要的那种人,想要的其实最多,这个悖论就像是不懂爱情的人才能将那些感人的话本编得最完满一样,赵飞燕始终记得。

    放下擦琴软布,赵合德缓步踱来,眉目之间含着的是隐隐的担忧。

    “姐姐可是在忧心?”

    赵飞燕将琴放回原处,轻轻颔首,“是有些的。”

    赵合德欲言又止,却最终还是轻言出口,“姐姐,合德说一句话,若姐姐觉得不妥,便当没有听过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