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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还有什么只是呢?再没什么别的了……这些东西,能让你知道,你能够记得,如此已是很好。”
低叹一声,君泱微微摇头。
“承蒙定陶王高看,只是君泱从来就是个不知事理的,很多事情都不晓得。不过定陶王放下,便是再不懂事,但君泱也知道,那些不该记得的东西,不论是什么……”君泱一顿,“我便是想记也是记不住的。”
说完,君泱离去,脚步决绝,而身后的微光却一直亮着,保持着远远的距离,一直照到她进了自己的住处,那道微光才忽然灭了去。
君泱不知道外边的刘康如今是什么心情,可她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边,感觉很难过,难过的想要大哭一场。但她终究是没有哭,只是呆愣的睁着眼睛,像是完全放空的样子,就像刘康说的,没有一点儿生气。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很多时候,那些痛苦的事情经历的多了其实是可以习惯的,久了之后,那些别人眼里的不能承受在自己看来却也觉得好像没什么事情,而这个时候,最不能看到的,就是有人对自己嘘寒问暖。
一旦有人出现,说些关切或者为自己不值的话,这时候很容易就会感觉到委屈,委屈到不能承受,她也知道他是好意,也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关心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出那样子的话可能就再也得不到哪怕外边的一点点温暖……
可是,那个人并不能将她解救出去啊。
他只是出现这么短短的一瞬,他不可能一直留下来开导她,事实上,她也并没有这个资格要求谁一定要留下来,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陪伴着她。可人就是这样自私有有着极重贪欲的动物,得不到则以,一旦得到,就想得到更多,再多,虽然心底一直清楚明白,自己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一夜无眠,不知过了多久,很快君泱又听到锣声,那是代表今日的活计又要开始,将头从那薄被里探出来,外边依旧是漆黑一片,而窗外也早没了那微光。君泱微微垂眸,很快从被子里边钻出来,随意的梳理了头发,起身离开。
在这掖庭里,每个人住的地方都很差,几乎都是七八个人挤着一间很小的屋子在睡,君泱和温晚温采并未分在一间屋子,事实上,君泱和谁也没有分在同一间屋子。这并不是说君泱住的地方有多好多好,而是因为这个地方真的只能住一个人。
这是一件比放杂货的屋子还差还脏的小屋,真要说起来,茅草房都该是比这里好很多的,这里边没有床,那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块木板拼接起来的,稍微睡下去另一头便会翘起,很多时候君泱都会被那粗糙的木板上边的疙瘩硌得身上生疼。
而要说这里有多大……
也不过将将放下这几块木板,再多几步能给人走路的地砖。
刚刚被人领过来的时候,君泱是很诧异的,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可事实证明,这里不但真是要住人的,而且她可能还需要在这里住很久很久。
从小屋里出来往浣衣司走去,一路上冷风呼啸,没有半点光亮,什么都看不见,但君泱却像是极为熟稔一样,轻易便绕开地上的障碍,步子飞快,像是走过很多遍一样。
这一日,又是同以往一样,烦累一天,饥寒交迫,没有一点儿改变。
洗着衣服,君泱的手冻得紫红,趁着坤姑姑不注意,稍稍歇了歇,揉揉手,看一眼不远处的温晚温采,很快又垂下眼,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而晚上再回来的时候,那条宫道依然很黑,君泱低头走着,忽然就想起以前在安处殿住着的时候。那时候,君泱并没有想过在这皇宫里竟会有这样的地方,没有一点光明,充满死气,更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在这样的地方度完余生。
微微一叹,君泱忽然就停下了脚步,其实她很感谢刘康的微光,世人皆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放在以前,君泱晓得了刘康的心思,她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是在这样的时候说出那些话,未必有太多其他情绪,君泱只是觉得很难得,便是这样想起来,也还会有些惊讶,只有在惊讶之余,才稍稍又觉得有些温暖。
可是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终不及命运二字,终难敌现世薄凉。
落下重重一叹,君泱很快又迈着步子离开。
而就在她走后,暗夜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因是没有光线,故而看不真切。可就算看不清那是何人,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但从那随风飘散的微微叹息声里,却也能依稀辨得是他,刘康。
第二日,君泱刚刚起来,正准备去浣衣司,推开门却见坤姑姑满面笑意的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坤姑姑堆着笑迎上来。
“就醒了么?这段日子可是难为你了。”
君泱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坤姑姑见她这般反应倒也没说别的,只是握了她的手,轻轻拍拍,随后很是惊讶似的。
“手这么凉,还被冻裂了这么多血印子,真是辛苦。不过也怨我,你以前是经娥,便是没入宫的时候那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哪做得了那么多粗重活计,哪住得惯这样的简陋屋子,是我考虑不周,是我考虑不周……”
君泱见状一时讶异,但很快又压住心绪。
“姑姑这是怎么了?”
坤姑姑又堆起一张笑脸,“没什么,没什么……是我从前待你不好,如今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事出反常,其必有因,若说这事情没个什么原因,那真是连鬼也不信。
望着坤姑姑堆满笑的一张脸,君泱的脑子一下子飞快转了起来,她想,这事情一定是有人在后边帮她打点了。而在这宫中,与她稍稍交好且有这个能力的……从卫婕妤一直莫名的想到太后上边去,最后脑海中浮出一张清俊面容,君泱一顿,那些心思于是停在了一个名字上边——刘康。
会是他吗?
其实哪里还要问什么是不是,除了他,哪里还会有什么别人。
可君泱不敢这么想,或者说,她什么也不敢想。
就像原先,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到头来还是要失去,现在的她并不再害怕失去些什么,因为她已经算得上是一无所有。现在的她,只害怕再得到些什么,只害怕,那些得到,只是为了向她证明,她真的是什么都守不住。
混混沌沌的被坤姑姑带到了一处小院,说是小院,其实不过一间单独的屋子,前边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看起来很是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被整理过的。其实说起来,这地方并不大,不及原先安处殿的五分之一,但这屋子放在掖庭里边来说真的算是顶好的了,而院子里边,赫然站着温晚和温采两人,此时见她过来,温晚和温采都露出些激动的情绪。
君泱一愣,推拒的话就这样顿在嘴边,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推拒,虽然这个样子看起来会让她好过些,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不能接受。她不知道那人的打点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好不好打点,更不知道这样的一份打点如果泄露出去会给那人造成什么麻烦。
可是她也不知道,在刘康看来,就像在这个地方连人命都没有人管,真要后边有些什么势力支撑,保她护她,那自然更没有人管。更重要的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管呢?事实上,真要在这地方打点什么并不算困难,困难的,只是像她后边想到的,该怎么瞒住外边的人,不让这份打点被泄露出去。
但这些事情,刘康自是有办法。
只是不曾想,他的这些有办法,终究敌不过有心人打探深究。
永延殿中,苏眉动作托着茶盏,动作说不出的优雅,缓缓啜饮,罢了,将那茶盏放在一边,托着腮看向在她身边垂首而立的宫人,声音里带了点漫不经心。
“定陶王?她又是怎么勾搭上这尊高位的,真是叫人不省心。”说着,苏眉微微低眼,曲着手指无规律地敲着桌面,“不过也罢了,如果她左右出不来,做不成什么事情,定陶王那样安排不过是让她好过些。我和她素无仇怨,如今虽是结下了这许多,但往后反正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道,随她去吧……”
那宫人似有犹豫,终是开口,“可是定陶王是皇上的心腹,若是他在皇上面前说些别的,经娥就不担心节外生枝么?”
苏眉敲着桌面的手微微顿住,眼睛眯了眯,划过几分危险的情绪,但那些情绪很快又被藏了下来,换成了浅笑盈盈。
“你近些时日,倒是越发会为我打算了。”
那宫人闻言一慌,腿上一个打颤立刻便跪倒在地,“我,我,经娥,我只是担心那君泱会捅出事来累及经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