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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苏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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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是回想到了梦中情景,苏眉的面色忽然变得煞白,便是勉强,却仍是含着笑意浅浅。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些噩梦罢了,谢姐姐关心。”

    君泱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好多问,于是拍拍她的手背,说了些体己话。

    苏眉笑笑听了,却在听到那句“若你心中有什么烦闷的事情无人可说,但你总是可以和我说的”的时候,微微一顿。

    抬眼,对上君泱的眸子,苏眉忽然皱皱眉,“君姐姐,你见过身边的人死去吗?”

    君泱一愣,她自幼便没了娘亲,是爹爹把她带大,周围亲戚较少,过得也算平顺,倒是没有遇到过什么周遭之人离开的事情。虽然没有遇到过,但君泱想,那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没有,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苏眉笑的眯了眯眼,“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以前养过的一只猫,碧色的眼,皮毛柔顺,耳朵很小,几乎要藏在那一团白白的绒毛里边。冷的时候,它会扑到我怀里撒娇,饿了也会过来蹭蹭我讨些吃食……可是,它在一个冬日被冻死在了院里,那么机灵的小猫,却居然被冻死了,那个时候,我好难过,我觉得它好可怜。”

    君泱闻言一滞,许久才反应过来,见她眉目之间似是有些忧郁,于是说了些安慰的话。后来忽然反应过来,“你这几日做噩梦,该不会是因为那只小猫?”

    苏眉挠挠头,“差不多啦……它,它好像就是这时候离开的。”

    “不是说是在一个冬日?”

    “啊,可能是最近做梦梦迷糊了……”

    君泱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的模样。

    随后,两人又在这儿随意聊了聊,不久君泱便觉有些乏了,于是离开,而苏眉却笑道花色正好,自己还没有看够。

    她看着君泱离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事实上,她从未养过什么猫,过去的日子也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快乐。只是,编的太真,连她自己都几乎要信了。

    近日她确是夜夜噩梦,不是什么别的,只是她母亲的忌日快要到了,想起当年往事,她总觉得有些可怖。说是母亲的忌日快到了,实质上,她也并不确定这就是母亲去世的日子。对啊……她连自己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十岁时母亲失踪,父亲只随意打发了些人出去搜寻,搜寻七日不见,父亲那边便再没了动静,只道她母亲不知好歹,怕是跟着外边的野汉子跑了。这样下来,那些人不止不再关心她,连带着她在府里也开始被人欺负。而那些姨娘们面上待她亲厚,私下里却骂过她贱种,她试过向父亲哭诉抱怨,她想,她是他的女儿,他无论如何都不该不信她……

    可最后,还是她太天真。

    期待得那么多,却一次次被打破,是这样的经历加速了她的成长。那时候她也怨过娘亲,为什么要这样离开,为什么要把她丢下,可即便是这样,她却并不相信娘亲是真的跟着别人跑了。她知道,娘亲是很喜欢爹爹的。

    就这样慢慢长大,她从未放弃过寻找母亲,终于,在十三岁的时候有了根据。

    是初夏的时候,在一处陡崖下发现了根据。那是她母亲的衣衫,其间有一枚破碎的白玉,那也是她母亲时时带在身边的。

    她亲眼看见那些衣衫,亲眼看见……

    乱草堆里,一堆白骨,勉强才能拼个人形。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之后,她便常常做噩梦,梦到那堆白骨不是母亲,却变成了她自己,又或者梦到那堆白骨自己立了起来,对她说,既是她怪她没有将她带走,那么她如今便将她带走吧……

    真是可怕的梦。

    而最可怕的是她在醒来之后,恍恍惚惚竟然发现自己有的时候真的很想跟她离开。

    如果母亲还在的话,自己一定不会进宫,家里的姊妹们都不想入宫,其实她也不想,可是她知道若要爹爹来选,送出的一定是自己,是这样她才会主动说要进宫的。她想,至少宫里不会比家里更加阴暗吧?便是真的更加阴暗,但她无所顾忌,总能过的好些。是啊,她一定要过的好些,因为以前的日子,真的太难过了……

    回到安处殿,君泱小憩了一下,刚一醒来便听宫人传报,说是皇上今晚会过来这里,让她准备准备。君泱于是打点了那来报的宫人,微微抚额。

    其实她真的觉得不用每次皇上过来都要传报,这样下来,她打点出去的银子都不够用。

    说来,现在她与刘骜的相处方式真的很奇怪。虽说没有怎么刻意提起那时在外边的事情是正常的,这些东西本就没什么好说,但刘骜如今待她却像是从来没有这回事一样,若真说是演戏,这样不露一丝痕迹,是不是也演的太好了些?

    再这样下去……君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忘记那个交易。

    这一晚,君泱刚刚准备燃香便听到通传道得皇上来了。君泱加着香料的手微微一顿,心想,他今日倒是来得早。

    “你如今见孤倒是越发随意了。”

    随意打量了君泱一眼,见她并未有些什么打扮,面上只是淡施脂粉,穿的也还比寻常宫装更简单一些,刘骜如是说道。

    君泱刚刚见完礼准备直起身子,闻言又低下去。

    刘骜见状只是浅浅勾唇,“倒不是这个意思,起来吧。”

    “是。”君泱应道,于是直起身子,“皇上今夜可还要听琴?”

    想了想,刘骜颔首,随后便见君泱模样熟稔的坐到了那早备好的古琴后边。

    他随意坐在了不远处,看着她略微一顿便准备抚琴,可是,就在她刚刚起弦的时候,刘骜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唤停了她。

    “皇上可是有什么要对君泱说的?”

    刘骜略微一顿,“倒是没什么,只是看你奏的似乎不是我今日想听的,想告诉你一声。”

    原是这样,君泱微微低眉。

    他也许不知道,自那夏狩回宫之后,他每一次要对她说话,她都会莫名的紧张,不是害怕听到些什么不愿意听到的,毕竟最不愿的都已经听到了,还会在乎什么呢。只是,便是如此,在他说话之前她仍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害怕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皇上想听什么?”

    刘骜眸色幽深,直直盯着她,半晌不语。

    良久,才终于声音轻轻道,“也没什么,便奏一曲《双桥》吧。”

    双桥曲。

    君泱闻言,不禁又想到那次宫宴……

    唇边带上一抹极淡的笑,君泱略作调整,轻轻抚弦。

    轻灵的声音自那弦下跃出,一帧一帧,意境悠远。这曲子本就带了些许凄凉,那时宫宴之上,君泱心下欣喜,奏出的琴声只忧不伤,甚至在一些曲调轻快的地方还能给人几许欢动之意。可此时再奏来,却是含了几分莫名的萧寂意味。

    “停吧。”刘骜的声音极冷,“怎么和以前听的感觉不一样了?”

    都说君心难测,君泱以前从不觉得,此时却忽然发现,这个男子的心思,真是很难揣测。不过一首曲子,不过一曲琴音,短短时间,怎的就能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霎时凉薄起来。

    “回皇上,这首曲子,本就该是这个意思,若皇上不喜欢,君泱便为皇上再奏一首轻快些的如何?”

    刘骜微微眯了眯眼,就像没有听到似的,“难道不是你心底那个人不在此处,所以奏不出原来的感觉吗?这曲子确是凄然,可你在太后寿宴之上不也是将它谱出了灵动轻松的调子吗?怎么,如今让你呆在这深宫之中,让你为孤奏一首曲子,是觉得委屈?”

    怎么会委屈,她很愿意,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自己的情意编进那曲里,奏给他听。

    可惜,不行的。

    就算她真的愿意,他怎么会信呢?

    不行的……

    君泱起身跪下,不争不辩,“皇上息怒。”

    “息怒?孤何时怒了。”

    说完,刘骜自己都不禁微微一顿。

    方才,他莫非真是因为那首曲子而动气了?可这怎么可能呢。

    想来,或许是因为她抚琴的模样太像那个女子,而他也暂时将她看做了那个女子,是这样,才会容不得她在这时候露出一些委屈难过的模样,看了便觉心烦。也是,她那么像她,凭什么在最像她的时候,在他的面前想着别人?

    是什么时候起的?他对那个女子的感情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连在他眼中她的替身在想着别人都会在意吗?

    深深看了眼前女子一眼,刘骜落下一声微叹。

    “今日许是没有听曲的心情,罢了吧。”

    君泱一滞,“是。”

    闻得这声应答,刘骜不知怎么又生出些奇怪的心情。

    卫婕妤对他从来也只是这般柔顺,对于他说的任何东西都从来没有过反驳,可是她那般模样,他只觉得习惯,而君泱这样,他却总觉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