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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时学习好,并非没道理,她听课认真,吸收自然快,因此当那天她在茶楼里听完翟闵训斥蒋方瑶的话,不知不觉就将那些内容铭记于心,今天见到姐姐受辱,看到榔头和菜刀后,这些行为变得自然而然。
她并未察觉,翟闵却真正察觉到了,赵有时模仿得太像,最重要的是她并非二选一,而是选择双管齐下,先把榔头给对方,冤枉对方谋杀吓唬他,倘若不成,再抽刀捅他,可是这个书呆子怎么就不知道把凶器换个顺序,把刀给对方,把榔头插在腰后皮带,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呆子怎么真的照做,连蒋方瑶都知道他是胡说八道。
翟闵握着她的手,自然牵动了菜刀,菜刀刀柄朝上,刀片朝下,动了动,翟闵明显感觉赵有时一颤,想必是刀片碰到了屁股,她觉得痛,如果真的迅速抽出来,不伤到自己才怪。
赵有时想转身,他凶巴巴道:“别动!”一手握住刀柄往上抽,一手放在刀片下,正好贴住赵有时的屁股,避免刀片伤到她。
赵有时震惊了,可惜这一切动作不过短短几秒,她根本来不及喊“流氓”,下一刻翟闵已经放开她,站在两步开外,右手拿刀,一下一下拍在左手上,漫不经心,却极具危险性,对赵家舅舅说:“要教她?你试试。”
他个子高块头大,长相英伟,赵家舅舅却和赵有时一般身高,根本不堪一击,只够在女人面前耍横。他见到翟闵,瞬间产生怯意,但仗着周围都是人,他还是硬着头皮高昂下巴:“你是什么东西,哪里跑出来的下三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是她们亲舅舅,我就要教教……”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边上一声吼:“你说什么,谁是下三滥,你他妈敢说我儿子下三滥,老娘跟你没完,道歉!”翟母从一旁冲出来,手上还拿着蒲扇,她一吼,周围街坊自然帮她一起吼,连上完厕所跑下来的王阿姨也加入了对骂战局,赵家舅舅和舅妈被逼退到角落,喊也喊不出,跑也跑不掉。
翟闵笑道:“既然这么‘好学’,记住,这叫借刀杀人。”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翟母,翟闵早就看见出来纳凉的母亲跑来这里围观,翟母最护短,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一句不是,加之她成日舞剑、耍太极、跳广场舞,早就是一群大妈中间的领袖,一呼百应不是盖的。
翟闵得逞,瞟向赵有时,却见赵有时突然偏过身,面朝向他,抹了一下脸,接着又是一下,用他来做挡箭牌,不叫别人看到自己泪光闪闪。
对,就是泪光闪闪,那双眼黑白分明,此刻蒙上一层雾气,水珠掉落一颗又一颗,她的表情仍如刚才激辩时严肃,可是泪水发光,比阳光刺眼,她很快擦干泪,又转过身,看向拄着拐杖去劝架的赵有为,翟闵来不及捉住她,她就跑了过去,他只能捕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可控,有些颤抖。
女人的眼泪,杀伤性可真大。
赵有为很生气,掰开赵有时拽住她胳膊的手,说:“你去楼上呆着,我待会儿找你算账。”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她已从主角变成无人理睬的龙套,再闹下去,以后将难以收场。
赵有时不敢置信,又仿佛在意料之中,她呆了呆,手还保持去拉姐姐的姿势,不一会儿,一只大手从横里插|进,一把覆住她的手,把她硬生生地拽出了战场。
赵有时抗拒,突然听道:“你姐姐一定在气头上,别惹她,等这里散场,你姐姐消气再回来。”
翟闵把她带的远远的,已经看不见战场硝烟,掌心里的小手忽而绷紧,忽而滚烫,他偏头看她,嗤笑:“后怕了?刚才都差点下刀砍人了,要不要再把菜刀找来给你壮胆?”护犊子护成这样,跟他妈有一拼。
赵有时动了动唇,又扯了扯手,扯了两下才把手抽出来,她也没在意,随意坐到了墙边的石阶上,扭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小声说:“姐姐念书的时候可以申请贫困生奖学金,但是她没有申请,她说班级里有两个女生,一个人家里条件很好,她想办法弄到了这个奖学金,物质生活更加好了,另一个人家里很穷,她也申请到了这个奖学金,有一次买了一件两百左右的新衣服,班里都是闲言闲语。”
所以姐姐从来不打算申请贫困生奖学金,也不申请助学金,姐姐拿着打了借条的三万块钱,从大二熬到大四,把她从初中养到高中,每天都单腿骑着自行车去打工,最后作为省优秀毕业生毕业,进入时代集团两年,攒出她大一的学费和生活费,可是她买新衣服新手机,似乎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她也必须要埋头书堆,否则更加天理难容。
翟闵突然记起小时候赵有时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画面,那时赵有时两三岁,抓泥巴抓蚯蚓,抓住一条想往嘴里塞,他把她的手拍掉,把泥巴糊她一脸,赵有时连话也讲不清,捡起蚯蚓递到他嘴边,说:“踏狗狗,次!”
大哥哥,吃。
他们玩在一起的次数不多,赵有时太小,而他即将念小学,后来他只记得赵有时穿得干净整齐,戴着红领巾站在主席台,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少先队员。
赵有时根本不会记得两三岁时的事,翟闵看着她,她还在低头落泪,右手手背泛着水光,她无声哭泣,默默抹干,她从来不叫人担心,又乖又听话,她真够刺眼。
翟闵心想,完蛋了完蛋了,这节奏他妈的不对啊!
赵有时哭得伤感,心疼姐姐仇视舅舅,肩膀突然一紧,她被提了起来,懵懵地仰头看着翟闵,翟闵哼道:“行了,眼泪省着点用。”
翟闵把她押进出租车,又把她押进那栋商住两用楼,赵有时半推半就,一会儿去掰他的手无比抗拒,一会儿被他瞪一眼,又老实巴交的跟着他走,两人的内心似乎都在打仗,只不过彼此都不清楚彼此。
“木子科技”里面没有人,这次赵有时终于看清这里,客厅有四张办公桌,每张办公桌上放有两台电脑显示器,桌下却只有一台主机,老板桌面朝它们,正对落地窗,屋内还有三间房,一间是厕所,另外两间的作用赵有时不得而知。
赵有时想问翟闵为什么把自己带来这里,张了张嘴又没有问出口,万一翟闵反问她为什么老实跟来,她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翟闵一副主人腔调,抬了抬下巴说:“坐。”他边发短信边打开其中一台电脑,登陆后台开始工作。
赵有时环顾四周,远远地坐到了另一边,心里一团乱麻,想了想鼻子又开始发酸,要哭不哭的样子让翟闵看得光火。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憋着累不累!”
赵有时呆呆地看向他,明明他之前还让她眼泪省着点用。
翟闵叹气,松开鼠标滑了一下椅子,把腿挂到办公桌上,双臂枕在脑后,正对赵有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边是厕所,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屁股有没有开花?”
赵有时立刻脸红,下意识的想要去摸屁股,那把菜刀在后腰别了许久,一直磕着她也擦着她,不痛是假。
“你说你蠢不蠢,怎么不是菜刀拿手里,榔头放腰上?”翟闵满嘴风凉话,见到赵有时醍醐灌顶的样子,他终于相信她是“真蠢”。
赵有时讪讪:“没想到。”当时匆忙,又怒气冲冲,她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也不知道现在那里如何了,她不敢回家。
赵有时被翟闵赶进洗手间洗脸,脸蛋通红,她又摸了摸屁股,不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对话,有人说:“你今天可是来晚了,怎么让我打包这么多,昨晚没吃饭?”
赵有时悄悄开门,迟疑着不敢走过去,那头响起不耐的命令:“你掉马桶里了?过来!”
赵有时磨磨蹭蹭走到客厅,小声打招呼:“你们好。”
客厅里站着两个男人,彼此对视一眼,高个男笑看赵有时:“你好,又见面了。”
另一个男人跟他差不多高,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打趣翟闵:“介绍介绍,别光顾着吃。”
翟闵已经在吃饭,说:“丁士磊,你见过,李江,这里的老板。”顿了顿,“赵有时,过来吃饭。”
赵有时没想到翟闵会替她买饭,她确实饿了,小心翼翼地打开桌上的快餐盒,一份套餐,一份卤鹌鹑,她饿得肚子咕噜噜,小声道谢,坐下开始吃,吃了几口,见到那三人各自忙碌,她有些好奇。
翟闵连吃饭都在做事,一直敲着键盘写代码,李江偶尔问他一声,那些话赵有时完全不懂,丁士磊似乎在谈网站广告的价格,看了赵有时一眼,笑了笑,举着手机走进了其中一间房,没让她听到价格。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陌生,主城区中心地段,商住两用楼,奇怪的电脑,忙碌的三个男人。他们如此年轻,正在这里奋斗。
赵有时似乎不认识这样的翟闵,频频偷看他,嘴里还塞着饭。卤鹌鹑极香,丁士磊从房间里走出来说:“这味道也太馋人了,晚上我也买份鹌鹑。”
赵有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吃吗,我没动过。”
丁士磊还没回答,翟闵突然滑着椅子坐到她边上,套上一次性手套,抓起卤鹌鹑徒手撕裂成两半,甩下一半扔回快餐盒,咬了一口手中的半只,骨头咬得咔吧脆,想吃就吃,废话少说。
赵有时瓮声问:“我的菜刀呢?”
“给我妈了。”
居然把武器给泼辣的翟母,这是要闹出人命的,他太坏了!赵有时目瞪口呆,伤感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