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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徐檀知?”秦景阳闻言一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徐家和司隶校尉竟是已经产生了冲突,并很快升级到了出人命的程度,而襄王府的情报网却对此一无所知。若不是今日聂一来找楚清音,并且主动说起这件事情,只怕自己还是要按照原来的思路去揣摩的动向。
聂一点头:“正是。”声音有些哽咽。
看来回去得和程徽商讨一下对策,在城内布置更多的暗桩了,秦景阳想。他见聂一只回答了这简短的两个字,却并未说明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死在徐檀知的手上,心中明白对方无意在这方面详细叙述;也不在意,只是微微颔首,以恰到好处的安慰口吻说道:“节哀顺变。”
“王妃与老九和老十三打过交道,我们这些人从前是做什么的,想必您也略知一二。”聂一轻声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聂三落在徐家手上,虽说理由确实有点见不得人,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看在我家校尉与徐公同朝为官的面子上,双方私下了结,也并不是一定会上升到出人命的地步。但那徐檀知却不管这些,明知道聂三是闻府的人,却依旧将他杀掉,并且扬言说要上奏章弹劾校尉,进而剥夺他的职权。”
见不得人的理由,该不会是偷偷摸进徐家被人给抓了现行吧,秦景阳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聂三的死还真是一点都不冤。虽说的确是同殿为臣,但你们两家同时在秦曦面前争宠也是事实,徐檀知那人又是心胸狭窄容不下旁人,恰好有削弱闻冲势力的机会送上门来,又怎么可能无所行动。
“王妃误会了。假若聂三当真是在刺探徐家的时候被杀,那么我们也只好自认倒霉,咽下这口苦水。”不料聂一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又补充道,“实不相瞒,圣上日前吩咐了校尉一桩差事,校尉将其交托给聂三去办;原本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事到半途,圣上却又将同一件事吩咐给了徐檀知。这摆明了便是对校尉的不信任,聂三气不过,这才想要去找徐檀知的麻烦,却不曾想反倒栽在了对方身上。”
今晚的“惊喜”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继徐家和闻冲对上了之后,秦曦居然也在背着自己偷偷搞小动作,这让秦景阳着实有些意外。“这是……什么差事?”他试探着问。
聂一欠身:“请王妃恕小人无法相告。”
秦景阳扬起眉毛。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审视着对面的女人。“对于司隶校尉与徐家之间的私怨,襄王府并没有非要牵涉其中不可的理由。你今日会来找我,无非是想要借助襄王的力量,对徐家进行反击,扳回一局;明明是在向我方寻求合作,却连最基本的诚意都展示不出。如果只有这样的话,不要说去询问襄王的意见,就算是我,也可以在这里直接决定拒绝你们。”
聂一咬了咬嘴唇,似乎的确十分为难:“王妃见谅。事实上,对于这件差事的细节,小人也不甚清楚,只是从聂三那里听说过大概。平日校尉交托任务时,只会将具体内容告知办差的当事人,就算是我们自己人之间,也是不可以随便打探太多的。”
“不过,王妃如果想要看到诚意的话,小人这里倒是有另一条消息可以双手奉上。”
“哦?”
“当年先帝在世时,曾下令于东南屯兵,以备来日与南梁之间起了战事,可以直接调兵前往。”聂一说道,“这些士兵驻扎成数个军屯,春秋耕种,冬夏操练,足有近十万人之众。这些事想必摄政王也是清楚的,王妃回去后可以向王爷确认真假。”
秦景阳自然知道这件事,当年屯兵的各项细节还是他和秦煜阳一同定下的。只是后来秦煜阳便另外分派了人手去管理这桩事,而渐渐避过了他。他心中明白兄长的忌惮,因此也不再去过问。“然后呢?”
聂一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类似冷笑的表情。
“登记在册的士兵当中,至少有三成是不存在的。”她说,“当时下面也有官员上奏章弹劾,而将这件事压下去的人,正是徐元朗。”
“竟有这么庞大的吃空饷数目?”秦景阳大惊,随即便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总算还顾忌着自己现在是楚清音的身份,不能随意发火,只能勉强压下情绪,生硬道:“你会与我说起这件事,就代表闻冲也是知情的。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说?”
“事情发生时,正值太后新丧,先帝重病卧床。”聂一回答,“当时襄王远在漠北,朝中诸事由三公九卿协商处理,总归缺乏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人。具体的情况小人并不清楚,只知道最终徐元朗以不能令先帝的病情雪上加霜为由,说服了其余人,将此事暂且压下,并与楚丞相一同派遣使者前去屯兵之地调查。后面的事情校尉并未参加,因此小人也无从得知;直至今年初春,又要向军屯拨发钱款时,他才注意到款项数目竟是分毫未变。私下打探后发现,当时派去处理此事的官员,果然隶属于徐家的派系。”
“拨款之事是在三月,距离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秦景阳越听下去就越是感到恼火,他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已经很难看了。“既然闻冲知情,又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摄政王?”
聂一的神情微微黯淡了下去,苦笑道:“这世上能令校尉违背自己的原则、对真相缄口不言的人,只有一个。王妃,您觉得那是谁?”
“皇帝……”秦景阳恍然大悟,喃喃道。“是徐檀知?他向皇帝求情,让皇帝对闻冲施压,按下此事,将襄王蒙在鼓里?他对皇帝的影响力……竟是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么?还是……”他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一暗,闭口不再出声。
“先帝对校尉,与今上对校尉,从各处来说都是不可同日而语。”聂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但校尉既然没有发话,我们这些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抱怨什么。校尉是个认死理的人,不会因为皇帝对他的亲疏远近而改变忠诚,但小人却不得不想着替他留条后路。不瞒王妃,今日之事,其实是小人一手策划,校尉并不知情。”
“这件事我倒是料到了。”秦景阳此时已渐渐恢复了冷静,说道,“以闻冲的性格和为人,是绝无可能做出主动与襄王府联合的事情来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谈了这么久,也该进入正题了。你想要我们这边帮着做什么?虽然我无法直接做决定,却可以保证将你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王爷。”
“如今楚氏女居中宫,丞相自然心向皇帝,与徐家的交往也是日益亲厚;放眼朝堂,能与其抗衡的,也只有摄政王府了。校尉与朝中树敌甚多,却从无交友,先帝在时尚得君心,如今却是孤木难支。”聂一郑重道,站起身来,向着秦景阳深深一礼。“小人别无所求,只希望来日墙倒众人推时,襄王能为校尉提供片瓦栖身。我等自当结草衔环,以报襄王大德。”
……
“所以……你们最终究竟达成了什么共识?怎么我听了半天感觉在说的都是其他的事情?”
秦景阳回到王府时,已是接近三更。楚清音还没有睡,留盏灯坐在床头翻着话本等他。襄王打进门起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才总算将与聂一的谈话从头至尾复述了一遍。
“算不得什么共识,她只是想要我的一句承诺而已。”秦景阳回答,“事实上,就算今天没有她来求我这一出,日后徐家要对付闻冲,我也是一定要保住他的。无论是闻冲彻底倒向秦曦那边,还是被徐家消灭,对于我们这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若不能被我收服,那便需要一直站在台面上,这样才能保持朝堂上的平衡。”
“那你烦恼的原因是?”
“是秦曦。”秦景阳说,“回来之后,在对待他的问题上,我太疏忽了。我还以为他只是一心玩乐,并且对徐檀知偏听偏信,现在看来似乎却并不是这么简单。我很想知道聂一所说的那件差事究竟是什么,但是更令我在意的是,他将这件事先后分别托付给了闻冲与徐家的这个行为。”
“你是说……”楚清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秦曦是故意的?他要挑起徐家和闻冲之间的冲突?”
“很有可能。”秦景阳沉声道。
我的老天。楚清音在心中咋舌,没想到自己昨天还在感慨小皇帝不懂得使用帝王心术,转眼间就被狠狠打脸了。人家不是没在制衡啊,只不过制衡的不是襄王府和司隶校尉,而是徐家和司隶校尉而已。
傻白甜秒变腹黑,暗地里操控全场,把一群大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华丽变身简直是从北极到南极的程度。这孩子现在可才十四岁啊,以后简直……前途不可限量。
“你……你确定不是你想多了?”她迟疑地看向秦景阳,“可能只是因为这是个肥差,徐檀知知道后想捞点好处,于是主动请缨,秦曦对他向来言听计从所以就同意了?你想想啊,徐檀知现在八成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将秦曦牢牢地攥在手里了,也就是说秦曦从来没让他察觉到过半点破绽;两人天天都呆在一起,你和你哥都没这样过,你侄子这得是多好的演技?虽说我觉得你们皇家的人自带勾心斗角的天赋,但是再怎么说这也太……”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秦景阳叹了口气,“如若不然,将来的事情会比原本预计中的棘手百倍。秦曦如今和徐檀知虚以委蛇,是因为知道现在自己的力量还很弱小,不得不韬光养晦,倚仗对方;但是说到底,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不得亲政这一点上。等到两年后,他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过往的旧账,就该一件件清算了。”
听他这么一说,楚清音顿时觉得一阵凉气顺着背脊往上窜,危机感瞬间包围了全身。小皇帝要清算,肯定不可能绕得过他皇叔,“夺妻之恨”还新鲜热乎着呢,再加上现在的“夺权之仇”,怎么看都不是个能善了的节奏。
“景阳,我是认真的,你还是尽早决定一下何去何从为好。”她认真地看向秦景阳,“我没有要怂恿你推翻秦曦的意思,但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利刃悬在头顶上,一天天逼近。你容得下他,他却未必容得下你。”
每次只要提起这个话题,秦景阳就会露出一副不堪其扰的神情,果不其然这一回也是如此。“再说吧。”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倒下去翻过身,将后背冲着楚清音。
他摆出这副姿态,就表示不打算再继续谈话。楚清音原本还想问问有关吃空饷的事情,和对与聂一合作这件事的态度,见状便知道今晚是没戏了。却也不好再逼他,偏过头吹熄了灯,也一同躺了下去。
另一边,司隶校尉府。
聂一刚走进院门,便看到周九袖着两只手,在廊下来回转悠,摆明了一副等她的样子。“老大,”见她出现,周九朝屋里头一努嘴,“头儿在等着你。”
“圣上……已经走了?”聂一闻言顿住脚步,问道。
“早就走啦,和你前后脚。”周九一拍大腿腿,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可算送走了这小祖宗,简直要折磨死人。一会儿要看七哥两只手同时写字,一会儿又要老子在后院的小池塘里扎猛子给他看,闹腾了好一阵子又嚷嚷饿了,非要让十三跑去城南的什么什么铺子买个刚出炉的糕点,回来时还得是温热的……嘿,这作天作地的性子!和他爹真不像是父子俩!”
“老九!”聂一瞪了他一眼,“说话小心点,皇帝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反正是在自个儿家,怕什么?”周九抓了抓后背,满不在乎地说。
就算是自个儿家,也是隔墙有耳的——聂一很想这么告诫周九,但却不能开这个口。周九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而她也不愿意让这些弟弟们知道更多。更何况,在了解到相关的一系列事情后,聂一自己也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只是被动地按照闻冲的交代行事,对于这一干人等将来的命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甚清楚。
或许心如明镜的,只有校尉一个人吧。
不再与周九闲谈,聂一向着正堂走去。穿过天井,向右拐入一条曲折的小路之中,最终到达了目的地——闻冲的书房。她在门口站定,抬手轻叩了几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进来。”
聂一推门而入。只见闻冲站在书架前,正在将什么东西放入一个朱漆小箱当中。他并没有避讳聂一,但后者却自觉地移开目光,抱拳说道:“校尉,属下已遵照你的吩咐,向襄王妃表达了求助的意向,并且将军屯吃空饷一事告知于她。”
“她听后什么反应?”闻冲将那箱子锁好,钥匙收入怀中,也不回到桌后坐下,而是在聂一身前几步处站定。
“神情恼怒,并且果然质问校尉为何不将此事向摄政王揭发。”聂一说,“属下告诉她是圣上的意思,她似乎是信了。”
“这么说来,襄王果然从不在她面前避讳朝中之事。”闻冲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聂一的眉头微微跳了一跳:“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关于聂三的死,她有没有询问过多的细节?”提起意外身亡的下属、面前人的弟弟,闻冲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语气,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
聂一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悄然收紧。“问了。”她垂下眼帘,轻声回答,“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作出了回答。”
“你只说了需要说的部分。”闻冲盯着她,口气是肯定的,意思却代表着疑问,“至于聂三为何会去招惹徐家,圣上将一项任务分别派给我与徐家去做等事,则是只字未提。”
在他的盯视下,聂一的手心很快渗出了细汗。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向任何人展示出想要展示的一面,却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不自觉地露怯。或许从自己行骗江湖十余年,一朝栽在对方手中之后,这种压制的关系便已经注定了。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聂一在心中苦笑着想。“是。”她抬起头,以坦荡的目光直视闻冲,“卑职并未提起圣上半个字。”
“辛苦了。”两人对视良久,闻冲率先看向了别处。“下去歇息吧。”
“属下告退。”
女子低着头,恭敬地一步步后退着出了书房。闻冲站在原地,看着房门在眼前闭合。直至聂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渐渐听不见了,他突然转过身去,朝着屋角斜着放置的屏风躬身抱拳。
“您都已经听到了。”他说,“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