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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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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祖昔年割肉喂鹰,境界何其广大,心怀何等慈悲,怎么佛女身怀佛门无上神通,却没有我佛的半点慈悲?”易峰笑眯眯的顶了优昙佛女一句,让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佛门弟子‘道’‘法’同修,一般修为高深的佛徒,都对佛经禅理研究颇深,优昙自幼在佛门长大,研读经文佛法无数,自然知道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相传释尊未曾得道之前有一次外出,正好遇到一只饥饿的老鹰追捕一只可怜的鸽子。鸽子对老鹰说:“你放过我吧!你现在是在捕食,错过我还有下一个;我现在是在逃命,我的命只有一条啊!”

    老鹰说:“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道理呢?但我现在饿坏了,不吃了你我没法活。”

    释尊听了慈悲心起,就把鸽子伸手握住,藏在怀里。老鹰怒火冲天,便目露凶光地说:“我数日来饥饿难忍,已没有耐心了,你身边的那只鸽子是我觅来的美食,速速归还给我!”

    释尊见状,缓缓地回答:“我曾经发愿要救度一切众生、善护一切众生。今日我应该要救护这只鸽子,岂可归还给你,让你杀害生命来祭拜五脏六腑以求温饱呢?”

    老鹰更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您说要救度一切众生,但是今天如果您断绝了我的食物,我同样也活不下去。难道,我就不属于一切众生吗?”

    释尊于是语带慈祥地询问老鹰:“你需要什么食物充饥?只要能够放过鸽子一命,我一定尽力满足你的需求!”

    “只有刚杀的、热腾腾的肉,我才吃!”老鹰毫不留情地说道。

    释尊心想:“它要求要吃刚杀的热肉,但是如果我害一以救一,也是不合道理;我既然已发大誓愿要救护一切众生,便应该以自身来救护众生。”

    于是释尊立即抽刀而出,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交给老鹰,用来交换鸽子的性命。

    优昙佛女虽然单纯,但是却并不愚笨,先前是深恨欧阳少恭,虽然没有想要立即将他杀死,但是也下定决心要追回被盗走的镇魂石,将欧阳少恭带回师门发落,如今听易峰提起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立刻就明白了易峰的意思,也明白了易峰这是在嘲讽她,不由得脸上一红,有些羞愧。

    若以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为例,老鹰捕获鸽子,在释尊眼中是非常残忍的事情,因为鸽子并不曾妨碍老鹰,却要被老鹰所杀,断送了性命,何其无辜?但是对老鹰而言,它不吃鸽子,自己就会死,佛门视一切众生为平等,释尊救助鸽子的善,却是对老鹰的残忍,会要了老鹰的性命。

    欧阳少恭夺舍渡魂,残害了无数尚未出世的婴儿的性命,这是事实,可是如果他不夺舍渡魂,死的就是自己,优昙可怜那些无辜被夺舍渡魂的婴儿,却忽视了欧阳少恭的命,这又可否公平?是否违背了佛门视众生为平等的主旨?

    更别提最后她尖叫拒绝放弃镇魂石,让欧阳少恭稳固神魂了。

    释尊何其尊贵,尚且都不惜割肉喂鹰,她现在却执着于一块小小的镇魂石。

    七窍镇魂石固然是夺天地造化的宝物,但是释尊在佛门弟子心中的地位,又何止高过千千万万块镇魂石?

    优昙佛女羞愧不已,张嘴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无从开口,只得闷闷不乐的转过头去,过了半天才低声开口道:“那……那那些被欧阳少恭夺舍渡魂的婴儿,就……就白死了?你救了欧阳少恭的命,那那些无辜散魂的婴儿,谁来救他们的命呢?”

    “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和一个人的性命是一样的。”易峰摇摇头,这是紫胤真人在授法的时候所说的,另易峰受益匪浅:“佛女也莫要再一口一个邪魔怪物的说欧阳少恭了,都是在天道之下苦苦求生的生灵,只要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择手段,也只是万物生灵求生的本能,我并不是说欧阳少恭做的就是对的,其实这根本就不能够单纯的以对错来论,我只能够说,倘若我遇到有人以渡魂邪法残害无辜,一定会阻止,只是现在既然有了让欧阳少恭不再渡魂的方法,佛女何不慈悲为怀,让出镇魂石,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呢。”

    易峰倾慕百里屠苏,百里屠苏自孩童时起就不断的被同门师兄弟明里暗里的称呼为怪物,爱屋及乌,遇到了境遇有些类似的欧阳少恭,易峰就难免有些同情偏向。

    “可是……可是那些无辜的婴儿,不能够白死!”优昙有些犹豫,但是心中始终对欧阳少恭存有偏见。

    易峰也知道,佛门虽然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也讲究因果报应,哪怕是真的佛门弟子,也休想一入佛门便能够完全斩除红尘,也是需要化解因果的,毕竟佛门是清静地不假,但却不是避难所。而从刚才黄铜木鱼所幻化出来的映像看,这欧阳少恭所犯杀孽着实不小,这还是优昙法力有限,能够照射出他渡魂的人数有限,也不知道欧阳少恭究竟真正夺舍过多少人,害死过多少尚未出世的婴儿了。

    其实就连易峰自己都感到奇怪,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平常也不乏正义,欧阳少恭施展夺舍渡魂之法延续生命,无论怎么说都是无法辩解的,换做是其他人,易峰别说维护了,只怕会亲自动手了解了他。但是对这欧阳少恭,却总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不知不觉的,就会偏向于他。

    可能他与屠苏,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吧,易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值得归纳于对百里屠苏的思念爱屋及乌,虽然离开古剑世界不过几天,但是易峰深深的知道,想要再见屠苏,恐怕就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了。

    “欧阳少恭若死,那些无辜的婴儿也活转不过来。”易峰冥思苦想,最终提出了一个方案道:“佛女,不若如此,我看欧阳少恭他毒术惊人,自古毒医不分家,医术想必也是极好的。等欧阳少恭醒转之后,佛女先赐予他镇魂石,让他稳固魂魄,之后便让他行医天下,治病救人,积累功德,赎清之前的罪孽,这样,可远比仅仅杀死他更加有意义不是吗?”

    “……此事我做不得主。”斟酌了半天,优昙有些心动,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镇魂石是师门重宝,我自己没有处置的权利,更别提是赐给欧阳少恭了。而且……这欧阳少恭会真的接受易公子你的提议吗?”

    “佛女啊佛女,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易峰哈哈一笑道:“欧阳少恭能够从佛女的师门盗走镇魂石这样的至宝,想必修为心智都是极高的,而且他毒术惊人,极难对付。既然如此,为何你的师门只派你一人前来追踪?我不是小觑佛女你的修为,而是你的心智和欧阳少恭相比,实在是颇有不如,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吗?而且,佛女也不必要担心欧阳少恭不接受我的提议,如果他不接受,难道就不怕佛女的师门监视他的所作所为,来抓捕他吗?他就算再厉害,恐怕也抵不过无休止的追踪吧,我等修士想要追查一个人,各种法门层出不穷,想要永远躲藏起来,除非是法力通天能够一直遮蔽天机,否则是不可能永远躲起来的。”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师门长辈是故意放水,放他走……可是这,这说不通啊?”优昙佛女直觉上就是不信,但是却隐约觉得易峰说的有些道理,回想起师门长辈派遣自己出来的决定也确实有些奇怪,她从未出过师门,毫无下山的经验,却为何偏偏是她下山?下山也就罢了,为何只派遣她一人来追踪欧阳少恭?她虽然有金丹巅峰的修为,但是师门中也有元婴境界的长老,那不是比她有把握,也更加合适吗?

    难道真如易峰所猜测的那样,是师门长辈故意放这欧阳少恭一条生路,甚至连镇魂石也一并给他?

    “故意放水倒是未必,但是佛女的师门长辈们推算出欧阳少恭的部分跟脚,知道他为何偷盗镇魂石,给他一线生机却是有可能的。如果真是如此,佛女的师门长辈们,倒确实是慈悲为怀,有道高僧,佛家讲究一个‘缘’字,给了欧阳少恭一场机缘,能不能够抓住,就要看天意了。不过……”易峰摇摇头,苦笑道:“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究竟是与不是,佛女可以自己斟酌,好了,我看天色已晚,佛女还是早些休息,期盼能够尽早恢复吧。”

    易峰说完,手掌竖起转动,山洞的洞口处凝结生出一层厚厚的冰墙,将整个洞口封住,留下几个巴掌大的气孔透气,他另一只手臂被欧阳少恭紧紧抓住,挣脱了几次也没有挣脱开,只得由得他去了,和衣坐在欧阳少恭身边,靠着山壁沉沉睡去。

    优昙佛女被易峰的一番话搅得心里天翻地覆,有心不想去相信,但是左右思虑,却不得不开始相信易峰的说法有理有据,挣扎了小半夜,这才抵抗不住因为受伤所带来的困意,也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处在昏睡状态下的欧阳少恭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那眼瞳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虚弱。

    他出身不凡,曾经位列真仙巅峰,修为之强犹在紫胤真人之上,虽然魂魄缺失,修为大损,但是时至今日也依旧拥有元婴高阶的修为,而且灵魂神异堪比天仙,虽然刚才处在昏睡之中,可是神念却依旧能够记下在昏睡时所发生的事情。

    早在刚才,他已经暗中释放了特制的迷香,现在无论是优昙佛女还是易峰都处在深度昏睡之中,药效不过绝难醒来,就算醒来之后也不会发现自己曾经中了迷药,他也不怕被人发现。

    看着手臂被自己紧紧抱住的易峰,和衣坐在身畔,背抵山壁,俊美绝俗的脸容在睡梦中安宁祥和,美好的让人不忍去打搅。

    想起自相识以来易峰不求回报的救助与相护,想起他刚才与优昙佛女交谈中处处为自己的打算与维护,欧阳少恭的眼中泛起了奇怪的神采,脸色古怪的看着易峰,不知不觉间竟然毫无预兆的缩进他的怀里,牢牢地抱住易峰的腰身。

    易峰的身上有着一股柔和的极阴之力,抱着他就感到一阵舒适,欧阳少恭登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渡魂近万年,无数的次的人生,他不是没有与人亲近过,但是却第一次有了这样让他心安的感觉,这是近万年以来的第一次,让他主动想要与一个人这样亲近。

    近万年的岁月里,他遇到过许多人,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历经过难以计数的爱恨情仇,不得不戴上面具,历经一次又一次的渡魂转世。

    很多人都爱慕他带着面具时超尘脱俗的容颜,可却没有人敢承受他面具下真实的一面。

    他在近万年的岁月里,也曾经因为孤独寂寞向当时的爱人吐露过自己的身世,可是无一不得到的是害怕的眼神和‘怪物’的称呼,渐渐的他不再动心,不再信任。

    第一次有人,在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渡魂夺舍的事情后,还能够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说话,为他考虑。

    洞口的冰墙隐隐约约折射着洞外的月光,映照着洞内的篝火,折射出宛如梦幻一般的蓝色,照射在易峰的脸上,幻光流转,美丽非常。

    他俊美脱俗的脸容在睡梦中,恬静安详,嘴角轻轻牵起,似乎在做著一个让他沉醉的美梦,这才像他的外表一样,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天真无邪。

    欧阳少恭蜷缩在易峰怀里,呆呆地望了他半晌,初遇时,他像个善良但是任性的少年,救下了身受重伤的他,可是言语之间毫不客气,满脸的跋扈不屑,仿佛救他和救了一只猫猫狗狗没什么两样;遇到优昙佛女后,他是阴狠妖异的小人,初次配合,尽默契无比,险些将优昙佛女击杀毙命;再一次昏睡后,他又看到了易峰仁慈悲悯的一面,言语之间尽是温和慈悲,宛如释迦太子,佛子渡人。

    短短的时间内,易峰竟然换了三种不同的形象,简直就像是三个不同的人一样,仿佛是同一个神通,里面却藏着三个不同的灵魂。让欧阳少恭百思不得其解,怔怔的看着他发呆。

    神使鬼差的,欧阳少恭抬起头,印上了易峰的唇,辗转良久,却不敢深入,只是感受着嘴唇上的温柔,心潮澎湃,跌宕沈浮,竟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不由得落下泪来。

    “易峰,你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