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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是在三天后，暴义战队粉丝还没消停，风波大得连不刷公告板的安澜也略有耳闻，但随着时间接近决赛，那些人的声势也渐渐小了。
楚文悦和路陵空去接归队的达肯思，宿舍内只有安澜一人，缓过之前比赛对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后，安澜开始着手写战术总结。
终端屏幕右上角有图标一闪一闪，是来信提示。
安澜只当是装点，继续在终端屏幕上敲打着。写战术总结的习惯是他从缇南学院带出来的，他的老师曾说过“不会反思的人只有侥幸”，那届军事指挥系的学生都铭记于心。
暴义战队一方的实力分析很快结束，轮到自加战队，安澜停手想了一下。
达肯思配合机甲的战斗可能性分析他在半决赛前就做过了，没有一起上过场，再想也是多余，至于楚文悦和路陵空，一场下来他倒是发现不少问题。
楚文悦是策应攻击型的选手，操纵速度中上。虽然因为精神力屏障的关系看不出他精神力如何，但两人配合，安澜能意识到他不仅擅长配合，对战术的执行也很敏锐，无需多言，就能在恰当的时候给出辅助攻击。
这样的选手负责冲锋，实在是恒星战队没人才会做出的选择。
说到路陵空……安澜猜他可能是精神力比较少，后来对文树茂的时候，路陵空完全没有在操纵机甲以外的地方使用精神力，再防御型的机甲也不会如此。
总的来说，安澜对这两名队友很满意。
能够在战术执行中不出差错，这个能力已经很稀有了，其他的火力不足、缺乏战术都可以弥补。反观暴义，除去可能是纯技师不擅长作战的文树茂，其他人失误率未免太高，应该是精神力训练不足的缘故。
安澜觉得暴义战队能在去年全灭赢了恒星战队，真挺运气的。
“叮咚咚咚！”
终端自带的老套铃声响起，这次不再是信息了，而是通话请求。
安澜接通对话，屏幕上没有出现人影，只有微带着沙哑的少年清亮声音传出：“师傅……因为你很久不上对战区，我是拜托火神才要到你的联络号的。”
师傅？
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安澜还是顺着说下去：“找我有什么事？”
“可能有些唐突吧……”少年顿了顿，语调变得有些压抑，“但除了师傅，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问了——如果别人希望自己做的事，并不是自己真想做的呢？师傅会怎么做？”
“这个……”
看来是个陷入迷茫的小孩，拿他当知心哥哥了。
前世在军队时，安澜非常容易招到这类人生相谈，明明他自己也才是个刚毕业的少年。有时安澜会怀疑大家是不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会平时见他生硬招呼就走人，却三天两头找他谈人生？
“你觉得那个‘别人’的意见很重要吗？”安澜放轻声音。
“……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但无论选什么，结果总是要你承受。”安澜道，“只有当你明白两个选择各自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你才不会后悔，我选什么，和你的选择并没有关系。”
少年沉默了，终端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半晌，他不确信地问：“师傅的意思，是让我选自己喜欢的吗？”
“那是我的选择。”安澜反问，“至于你要怎么做……你觉得我的意见很重要吗？”
通讯静静地维持了一分钟多，被冷不丁挂断了。
宿舍门外达肯思对半决赛的追问渐渐接近，是楚文悦他们回来了，安澜也就没有再想刚刚那一段对话。他站起来给三人开了门，楚文悦一进门就叫住要去沙发上躺着的路陵空，一副有事情要交代的样子。
路陵空看楚文悦面无表情，也勉强站直了配合。
“我要说的是决赛。”楚文悦轻描淡写道，“在开战术会议之前，有件事要告诉大家。决赛的战术指挥权依然属于安明岚，场上尽量控制对指挥的疑虑，尤其是达肯思。”
“我没意见。”路陵空表态。
“等等！”达肯思连忙大声反对，“最早麦伦前辈指挥理所当然，前辈以后的你是队长也正常，安明岚只是个新人，还不确定能在恒星战队呆多久，怎么能相信他的指挥！”
其实谁指挥安澜还真不在意，他更在意能不能赢。前世没成为将官前，安澜就是在别人的指挥下混上去的，军人对服从命令这点要求更严，成了将官后，因为名声不好，他也很少能拿到完全的指挥权。
论资排辈也是常见，安澜无所谓地想。
“我相信他。”
楚文悦面色平静。
体能不如人，安澜只觉得楚文悦向前推了他一把，没用多大力气，也带得他一个踉跄。等站稳后，安澜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楚文悦。
“而且安明岚有资格负责指挥。”楚文悦淡淡地说，“从今天开始，他才是队长。”
一言既出，在场其他三人都陷入了震惊。
这件事楚文悦事先没和他们任何一人通过气，连要成为队长的安澜也不知道。刚刚养伤归来的达肯思更是有种晴天霹雳感，他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路陵空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战术小分队队长？队长你挺有幽默感啊，我们就四个人，没必要建个分队出来的。”
“是恒星战队的队长。”楚文悦一点玩笑也不开。
“我不同意！”
达肯思强烈抗议，“让新人当队长也太儿戏了，要是支持者知道我们在决赛前换队长，还保不齐会想什么。安明岚来恒星战队不到一个月，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赢。”黑漆漆的眼眸直视着达肯思，楚文悦慢慢道，“我不适合当队长，当时也是菲尔离开的太突然，才会担任队长一职。这样不合适的职责分配会影响战力，之前没有人选，现在，我认为安明岚很适合成为队长。”
“他哪里适合？”达肯思指着安澜的脸，“我看新人更适合被贴在包装盒上。”
没闲心反驳达肯思，安澜也认为这个任命过于草率了。
他有实力，这件事他自己知道，但对于完全不了解他重生过的楚文悦来说，自己最多是负责战术成功了一场，没有表露缺点的新人。对手不够强，能看出的实力也不多。
何况只拿选手身份当参军跳板的他，根本不可能是合格的队长。安澜担不起这份责任，可说出真实理由太动摇士气，决赛在即，他还不想这时就让人沮丧。
“当队长有点过了……”安澜表示反对。
“没什么不好的。”
楚文悦强硬道，“昨天下午我已经去协会办了交接手续，现在协会官网上，恒星战队的队长标在你身上。”
在下任队长人选为同队选手的情况下，现任队长可以直接办理交接，也是联赛协会为了避免部分队伍无法凑齐全员认同，第二年才改的规则。
听到这话，路陵空立马翻出终端一查，果然改了。
“算了……我知道阿楚一直不愿意当队长。”
路陵空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走上楼，“那以后队长就换人当吧，我该改口叫安明岚……队长？”他压着楼梯扶手看楼下，对安澜笑了笑，随后上了二楼。
楚文悦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
“你和菲尔一个样。”
达肯思紧抿着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他看向楚文悦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下，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留在客厅中的楚文悦和安澜默默无话。打破沉默的是安澜，他坐回到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楚文悦过来坐：“菲尔很快就回来了，换菲尔当不也挺好？”
“换队长这件事，昨天我和菲尔商量过了。”
楚文悦低着头，垂落的头发在侧脸投下阴影，“队长不是指队伍里最强的人，而是能带领队伍前进的人，我们都不适合，但你不一样。”
“你给我一种，和麦伦前辈很像的感觉。”
安澜一怔。
麦伦这个名字令他有点耳熟，但想也知道，他认识的那个“麦伦”，是不会跑到日月星打机甲程式联赛的。
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楚文悦的声音非常轻微，仿佛每个字都落入了回忆里。
“麦伦前辈的年纪比我们大得多，对战术很有了解，也是一名高级技师。他不怎么说过去的事，但他的战友说他以前是帝*人，参加过贾美尔战争。”楚文悦淡淡叙说着，“无论比赛看起来多可能会输，他都会说他还当了二十年小兵，最后不也出头了，是个很积极的人。”
“……真的很积极？”
二十年小兵，这听起来太像安澜认识的那位了。
楚文悦瞥了安澜一眼：“虽然菲尔才是我们队的核心，但没有麦伦前辈，我们不可能进入合赛级联赛。邀请我加入恒星战队的，也是麦伦前辈。”
联赛第一年，选手多是战争结束后热情无处挥洒的人。这其中，也会夹杂两三个楚文悦这样，受人邀请，机缘巧合之下进入联赛的存在。
但最后，反是让他看到联赛乐趣的菲尔先一步退出，麦伦前辈也无奈离去，获得联赛冠军的梦越来越远，比他刚刚加入时还要遥不可及。
而他留在战队，一留就是三年。
“那个麦伦前辈现在……”安澜试探着问。
“他在疗养。”楚文悦站起来，“麦伦前辈受过精神力损伤，在那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菲尔退队之前，战友就把他接到了帝星的军队疗养院。”
楚文悦取出终端看了一眼时间，静音的终端上，来信提示闪烁着。他看着心不在焉的安澜说道：“队长，明天的战术会议交给你了。战队负责人还是我，你不用有什么压力，模拟舱的采购记录我会传给你。”
“嗯……”
安澜的回答有些飘忽。
他能在这个战队留多久？到时候也像麦伦或是菲尔一样离开，楚文悦会怎么想？这些疑虑和对“麦伦”的猜想混杂在一起，安澜揉了揉额头，试图减轻些许头痛。
抬头时看见楚文悦走出宿舍的背影，安澜微微叹了口气。
他像的可不是“能带领大家前进”的麦伦前辈，是楚文悦才对。一如他和卫诺元帅，他被别人的光芒吸引，追随着别人的梦想，直到那个梦想也成为自己的梦。
区别只是楚文悦的梦还在路上，而自己的梦，远在重生的三年之前就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