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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爱恨交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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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成明草草吃了饭,就迫不及待的到了乌奇木所在的房间。

    乌奇木半倚在床上,喝着知画喂过来的稀粥。李成明明明一直想着要问清这个人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走到跟前却又开始踌躇无措,不知道怎么开口。

    乌奇木却发现了他,转头向他望过来。乌奇木隐藏在面罩之下的双眼,透出一股温柔。

    “谨明,来,过来……”乌奇木轻声开口。说完,朝知画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不想再吃了。

    稀粥已经快见了底,知画也便没有强求,让出床边的位置来。

    李成明应声坐下,看着乌奇木。

    乌奇木没有说话,先是沉默着紧盯李成明的脸看了会儿。好久才感叹一句:“你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

    “……”李成明差点就接了一句“你和我娘长的也差不多一模一样”这句话,只是情急之时,他还是忍住了,开口问道:“那、那你是?”

    “我是你母妃的双生弟弟,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乌奇木回道。

    “舅舅?”李成明没想到和自己信中所猜差不多。

    乌奇木点点头。

    知画却在一旁不解道:“那为何我从未听我娘提起过你。”

    “……”乌奇木沉默着多看了眼知画容貌,突然道:“你娘是玉瑶?”

    “……”知画一愣,点头道:“正是。”

    李成明却插嘴道:“那算起来,你也是知画的舅舅了?”

    乌奇木心中涌起一丝苦意,点了点头,回道:“这样算来,确实如此。”

    “……”知画与李成明讶异。

    只是知画心中还有疑惑,为何不曾听母亲提起过。

    李成明却又开口:“那你应该是大重人,为何会改名换姓的跑到突厥去?”

    “此事……唉……此事说来话长……”乌奇木叹了口气,想着他们也都大了,知道却也不妨。终于还是开了口,从头说了起来。

    “你外婆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的。当时我和姐姐因为亲娘的去世伤心欲绝,可是还没过几个月,我爹……也就是你外公,却带回了一个女子,还有个比我们小两岁的女孩,你外公让我们叫她娘,称呼那女孩为妹妹。当时我们才知道,爹在外面还有一房姨太太,没让我们知道……”

    “……”知画心中一凛,迅速抬起头看了乌奇木一眼,又猛的低下头,抿紧嘴唇不说话。

    乌奇木也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此刻心中苦笑,指了指床边的凳子:“知画是吧?你先坐下听我讲完……”

    知画微一迟疑,还是点点头坐了下来。

    “那时我还懵懂无知,不大懂事。与姐姐温婉可人的性子不同,我那时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自己的娘才死不久,爹就带了别的女人回来,而且已经有了那么大的孩子。我当时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每日在家中和所有人作对,也不好好听夫子讲课,整日弄得家里鸡犬不宁。最后有一次,我和你外公大吵了一架,并扬言要和你外公断绝父子关系!当晚就离了家。你外公可能也在气头上,便没有派人找我。当时正好朝廷举兵攻打胡人,我便入了军籍,一同去了边关,和家里断了个彻底。那一年,我才14岁。”

    李成明听出乌奇木话中的悔恨,忍不住接口道:“那之后呢?”

    “之后?”乌奇木望着房中虚空的一点,继续开口:“之后我便一直待在边关,在战场上杀敌奋战。过了段时间,你娘却开始给我写信。信中提到后母人很好,对她也很好,每日将家里收拾管理的井井有条。每日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擦一遍娘亲的牌位,替她上第一炷香。还有姐姐她已经被选中秀女,不日就要进宫,说不定就会成为皇帝的妃子,嫁做人妻。可我一封信都没有回,我当时也不知为何,就是憋着一口气,不去联系家里的一切。”

    “直到姐姐当上贵妃,产下孩子。那时候胡人已经被打跑,不敢再进犯中原。我们兵将们在边关誓死愤杀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轮番回家探亲了。那时候据我离家已经过去好多年,我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我努力申请到了第一批回家的兵士队伍中。我想要快些与爹认错,想看看后母是不是像姐姐说的那样贤良淑德,将家里照顾的很好。还想着若是能进宫看看刚出生不久的外甥女……”

    乌奇木说道这里,之前提到打了胜仗的喜悦全都退去,就像是行将就木的人,看尽了人世沧桑,回归于平淡。

    李成明此刻已经听的入了神,心中却升起不好的预感,开口追问道:“然后呢?”

    “……我马不停蹄的回了家,可是迎接我的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喜宴,而是被封条封住,早已没有人烟,一片破败的家……”

    “?”李成明与知画对视一眼,满眼愕然。

    乌奇木闭上眼睛,幽幽道:“你外公被奸臣陷害,家里的人除了姐姐都被远方宁古塔!我一直在军中,不知道皇上是忘了我,还是有人替我拦下了旨意,我竟逃过一劫。”

    “……”知画猛地眼眶一热,自己的娘亲,刚好病逝,才逃过了家族那场动乱吗?

    “怎么会?那淑贵……母后他难道没有像……父皇求情吗?”李成明不敢置信。

    “求情?”乌奇木冷哼一声:“姐姐,从头到尾连知都不知道,先皇软弱无能,抵不过满朝文武施压,迫于压力将父亲送去了宁古塔,后又怕事情败露,惹姐姐伤心。下令封了全皇宫的嘴,谁提了此事,就要诛谁九族。而父亲与后母在服刑的路上,不忍官兵重刑苛待,还没到宁古塔就撒手人寰。可怜姐姐一直被蒙在鼓里,连自己亲人死在千里之外都还不知。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最后姐姐终于察觉了事情不对。剧烈冲击下,怒火攻心,竟是一病不起,也随父亲后母去了。”

    “……”

    李成明与知画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么多暗潮汹涌。

    “那你呢?你当时……”

    “我当时……”乌奇木皱了皱眉,面色凄然:“我刚一回京城,便已经被盯上。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被扣上了通敌卖国的大罪,被人关进大牢。我孤身一人,亲人又刚被奸臣陷害,罢官流放,姐姐被蒙在鼓里。哪还有一人能为我伸冤,我当时就只剩下等死……”

    “那你最后……怎么逃出来的……”知画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哽咽。

    乌奇木一听,却是一顿,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这还要多亏了一个蠢女人,那时候我抵死不认自己卖国通敌,他们便一直没法给我判死刑。那个蠢女人等不及我死,便直接买通一众狱卒,想要半夜放火悄悄烧死我。只是当时却有别人发现了她的毒计,便将计就计、偷梁换柱。拿个死尸将我换了出来,我当时受伤颇重,也无生还之意。那人辗转将我带离大重,免的待在这伤心之地。”

    “……”室内一片宁静,几人都各自唏嘘,说不出来话。

    李成明没想到那等家破人亡,求救无门的惨剧竟发生在自己这个名义舅舅身上,心里也不禁感同身受,为他悲哀。他心境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向两人讲述这些事。只怕他脸上的丑陋疤痕,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为何这些事,我们却全不知情。”知画语含悔恨。

    “……”乌奇木笑笑,看着知画:“傻丫头,你们当时还是那么个小不点儿,知道了又能怎样。”

    乌奇木说完,看着知画,笑的温柔:“知画,你可愿和谨明一样,喊我这个满身是错的人,一声舅舅。”

    “……”知画猛的震了一下,接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舅舅!”

    “好,”乌奇木笑了笑:“我能在临死之前,听到你们叫我舅舅,也算是了了多年心愿。”

    “舅舅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会死?”李成明急声否认。

    “我的身体我知道,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你们给我吃了什么,如今只不过是吊着这口气罢了。若是等这口气散了,我怕也只能尘归尘、土归土……”

    “不会的!……”

    “魏将军!你要偷听,赵某也让你听了,何故还要打扰病人与亲人最后的相会。”

    门外突然传来的声响,打断了几人的话。

    “你让开,我只想见阿袁!”

    “阿袁是谁?恐怕我们这里也没有这个人。”

    李成明看了乌奇木一眼,乌奇木只冷着张脸,不做表情。

    “阿袁!你让我见见你!我只想见见你!”魏轩煌在门外大吼。

    “魏将军一世英名,何必做这种纠缠不清,给人添堵的事,还是请离开吧,免得扰了客栈其他人的清净。”

    “阿袁!”

    乌奇木深吸一口气,终还是闭了眼,幽幽说了句:“我困了,想睡会儿。”

    语毕,便闭眼躺下。不想再理会外面的吵杂声响。

    李成明只能点点头,与知画出了房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赵肃然站在房门前面,阻挡着魏轩煌的身影。

    李成明从赵肃然肩头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满是痛苦的魏将军,淡淡开口说了句:“他已经睡了,如果你还想一直大声吵的他连休息都不能的话,那你就继续吧。”

    魏轩煌猛的停了下来。

    他只是用轻到让人听不清的声音哽咽说了句:“阿袁!”

    之后再没了声音。

    赵肃然颇为诧异的看了眼今日尤为聪慧的李成明。

    李成明回了赵肃然一个冷傲的眼神,转身将门拉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