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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真下山之时外面的阳光正好,而现在已经繁星满天了。
终究是见识太浅,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下小镇,灵真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却什么线索也没找到。没有尸体,留下来的那些痕迹基本只要是修真之人都可以做到。
灵真成长的这二十年时间里,有五年他还是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还有五年,他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缘由被罚在山上面的洞中研究符箓和阵法,剩下来中间的十年时间里他基本都呆在山门之中,所接触过的人除了自家父亲母亲就是内门中的那些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们,甚至连山脚处的外门父亲也从来不准他去。
他没见过其他门派的弟子,连修真界有四大门派,这个修真之人都应该知道的常识都是在师兄弟偶尔的闲聊中得知的,没见过世面这几个字几乎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让他从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痕迹中找到所谓的凶手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灵真颓然地坐在大堂中央,眼底还残留着恨意,更多的却是深深地挫败。
门派中的师兄弟们总夸自己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可这样聪明的自己竟然连将自己门派灭门的凶手的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灵真沐浴着从破了顶的屋顶中洒下来的点点星辉,黑暗中,他还能看见从屋顶刻录的阵法中掉落下来的红线,小的时候他总是会缠着老头儿问他屋顶上缠着的那些红线和镶着的玉石是干什么用,他还记得每当这个时候老头儿总是会得意洋洋地一边捋着他那把扎人的胡须,一边告诉他,‘这个啊,这个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阵法,是咱们飞升的师叔祖亲自刻上去的哦。可以护住咱们整座清灵山脉,保护咱们灵真不被欺负!灵真想不想学啊?学会了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不过就是个小七星阵吗?也就有防御和隐匿的功能而已,连聚灵都做不到,每半年还得换一次灵石,真不知道每次说起这个的时候那老头在骄傲些什么……等等,隐匿?”
原本不过是在嘟嘟囔囔着的灵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声大喝,站了起来。只见他从储物玉戒中拿出一颗照明珠,一个飞身,踏上房梁便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起了屋顶上面破败的阵法。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这个阵法防御的功能虽然被破了,但隐匿的功能却还在!”灵真先小心翼翼地将上面脱落的红线都除了去,又将半残缺的阵法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才开始动手破阵。
这样的活儿在五年之前,灵真可能无从下手,但对于在这五年间研究了无数阵法,又从头开始学了五行八卦的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上面的红线玉符尽数除去,露出了里面一颗浑圆剔透的大珠子。
“这是……幻像珠?”灵真看着手中浑圆剔透的珠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有了这颗幻像珠他就可以找出将自己门派灭门的凶手。
灵真试探着朝珠中输了一股真气进去。这东西比留影玉要高级多了,不仅能留影还能录声,他以前没用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留影玉一般的用法。
所幸真气进去之后,并没有让灵真失望。整颗珠子很快就亮了起来,朝空中射去一抹亮光。
灵真静静地看着空中浮现出的一幕幕画面。
从那帮人上山开始,先是护山大阵在那些人接连三天毫不停歇的攻击之下崩溃,那些人有的脚踩飞剑,有的驱使着身边的妖兽,一个个衣袂飘飘,个个看起来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下手却干着刽子手才做的事情……
最先遭了秧的是被安排在山脚处修炼的外面弟子,剑气所到之处哀鸿遍野,妖兽所至之地连尸骨都不曾留下,等到内门弟子收到消息赶下山时外面弟子已经被屠戮得十不存一了。
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宗门土地,连一贯脾气好极的大师兄都气得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灵真看着大师兄强忍着怒气跟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因为事情并非发生在阵法附近,而是由山中各处隐藏着留影玉转接而来,灵真只能看到当时的景象却听不见里面说话的声音。
他看见那些人在大师兄说完之后便哄堂大笑,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抹极其讥诮的笑容,云袖一挥,一道黄褐色的烟雾就直冲着师兄他们站的方向袭来……
很好!丹门,器宗,兽门,界内另外三大门派竟是个个有份,一个不缺全到齐了!
灵真看到画面中身高才到自己胸前的小师弟因为毫无对战经验,在毒雾袭来之际一时闪躲不及,不过片刻就化成了一滩脓水,这烟雾之毒,简直令人骇然。
师兄们摆阵御敌却因对方人数众多被逼得且战且退,最后皆被夺了内丹,灭了魂魄,杀死在山门中的演练场内。师叔师伯们愤怒得眼疵尽裂,鼻耳充血,却被几倍于自己的敌人逼得只能自爆而亡……一幕一幕极其残酷的画面看得灵真紧握的双拳被自己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刺得都滴出血来,而不自觉。
画面最终转入了议事大堂内。彼时那些人还没攻至此处,堂内桌椅完好,而自己的父亲,那个无论发生什么大事总是一脸祥和,漫条斯里捋着自己胡须的老头,就坐在他惯常坐着高堂之上,两只手紧紧把着两边的扶手,指骨泛白,看着自己……不,不是看着自己,是看着幻像珠的位置,一字一句认真说着话。
“真儿,若是有天你能破除这阵法,看到这颗幻像珠,想必一定是学有所成了,只是可惜,想必为父已是看不到这天。今日丹门、器宗、兽门三派联合攻上我清灵山,为父是早已料到了的。只是他们来得突然,山上弟子连魂带丹一个不留,手段这般凶狠和残忍,却在为父意料之外!不过是为了一具通灵之体而已,为父没料到他们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通灵之体?那本野史中说的能纳万物之灵的通灵之体?”灵真不知道父亲突然提这个干嘛。
“也不知道为父特意让你大师兄给你带去的那本《修真野史》你看了多少,不过无论你看了多少,到了如今这地步,为父却是不能再瞒着你了。”
“不过是十五岁筑基成功,你便已经被那些人传为不世之才,只五年便按耐不住动了手,却不知道那些人如果知道你并非十五,而是五岁便已筑基,又将会是什么脸色?想必这天应该会来得更快吧。”老头笑了,只是那笑容里面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有无尽的苦涩。
“好一具通灵之体!真儿,从你生下来之时为父便已察觉出你并非凡人,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就是几千年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通灵之体!”
“全身无处不通,能纳万物之灵!一直到你五岁筑基成功,引发山上灵气波动时,为父才真正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么不凡。只是通灵之体虽好,可若在无自保之力时便被人察觉,却难逃必死之局。”
“修真界有这样一个传闻,食通灵一肉,可增百年功力,喝通灵一血,能得万年长青!试问,这样的诱惑有谁能挡?”
“无奈之下,为父只得将祖师爷传下来的一枚玉牌给你戴上,那玉牌之中刻录有一贴能隐藏境界的符箓,有这一枚符,化境之下,无人能勘破你的真实境界,……”
灵真看着自己胸前从小便戴着的玉牌,眼中晦涩莫名。
他从未想过这般山门祸事竟是因自己而起。难怪!那怪父亲非要将自己囚困于灵气几近于无,寸草不生,连雀都没有一只的思过崖上。谁能想到能纳万物之灵的通灵之体偏偏就藏在一个连灵气都没有的地方?
只可惜父亲的一番苦心孤诣终究要付诸东流了。
灵真看着画面中丹门器宗兽门三位掌门人合伙攻击着自己的父亲,议事大堂的墙壁之上留下一道道真气掠过的痕迹,不到三刻,父亲便已支撑不住,口中溢出的鲜血染透了他身上玄色的道袍,那几人却还不放过,一步一步紧紧相逼,最后父亲竟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被挖出内丹,杀魂灭魄,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再没轮回的机会!
在玉牌被扯下的那刻,灵真身上的气势开始暴涨,原本不过筑基的修为在两息之间便攀至渡劫,升腾的气势还没停下,灵真手中紧紧握着幻像珠,双目充血,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一年后,蓬莱脚下
“灵真小儿,一年间你连毁修真三门,可知罪否?”
“罪?哈哈哈哈!”灵真双眸圆睁,身子被蓬莱三老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充血眼睛却盯着对面躲在老祖的庇护下,灭自己满门的凶手,裂开唇,讥诮的笑声响彻天地。笑完之后,眼一挑,看着压住自己的三个修真界老祖,“我若有罪,他们便是罪恶滔天!”
“正好今天所有人都到齐了,也不枉这几人多活几天!”灵真看着这三个霸占着全修真界灵气最为充足的蓬莱仙岛,却迟迟不能飞升的三位老祖,圆眸微眯。
“三位老祖,这小子一年间连毁我修真三大门派,可谓丧心病狂至极,且在老祖面前这般嘴硬死不认罪,还请老祖主持公道,将这小子挫骨扬灰,以安我三大门派无辜死去弟子之魂!”怕灵真将符门被灭之事挖出,器宗宗主忙插嘴道。一旦三位老祖将这人杀死,这通灵之体还不落在他们几人手中,食其肉,吮其血,想必到时他们的修为也不会再差这三位老祖太多。
“器宗宗主所说甚是!我药门以济世立派,近千年间从未做任何有违天道之事,哪想突遭此横祸,门中弟子十不存一。小子虽不才,但也知道三位老祖一向慈悲为怀,只此子罪孽太深,不除不足以慰天道!”器宗宗主出了头,药门门主自是不敢落后,此次药门损失惨重,通灵之体他是势在必得。
“两位宗主所说甚是,我兽门也认为……”
就在三大门派侥幸活下来的人纷纷劝说老祖将灵真挫骨扬灰之际,却没人注意到灵真被老祖压制着一动不能动的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贴玉牌。玉牌血色闪烁,只可惜被灵真死死握在手中不漏分毫。
“青云,这几位宗门之主所述确为事实,我看此子确不能留。”漫长的劝说终于起了成效,一位老祖已是意动。
“碧霄,你怎么看?”青云转头问另一位老祖。
“我认同尘法师兄的看法。此子尚不过渡劫修为便能做下此等祸事,若此次放过他,只怕等他修为再上一阶,我蓬莱也不得安生了。”
“既如此的话,那么此子就由尘法带其上路吧!”青云老祖最终做了决定。
“上路?说得真好听。只可惜黄泉路上一个人未免太过孤单,竖子斗胆,想着有三位宗门之主外加蓬莱三老伴我上路,却也是知足了!哈哈哈!”笑声掩盖下是一声清脆的玉牌碎裂声。
破天符,只一符即可破天!
——神佛难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