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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转瞬即至,王氏的嫁妆也着人送了来,竟是大件小件配套齐全,堆满了庄子的前院后院。
氏族嫁女如同倾城,温宥娘终于体会了一把,只看着手中的嫁妆单子连连咋舌。
床、衣柜、桌椅等,一水的大隆顶级云木,连一连串的马桶都不例外。更莫说还有几台碗筷盘碟、茶具,也都是官窑上品。布、绢、纱、锦、锻、绸,也以百计。金玉头面上品十套、各色上品水色镯子二十只……
等看到最后,温宥娘摸了摸脸上的汗,跟王真人道:“师尊,这也太多了些。”
王真人却是不在意,“这本就是当年为为师准备的,为师用不着便送给亲传弟子何错之有?”
温宥娘更加汗颜,道:“弟子受之有愧。”
王真人直言,“只要徒儿能将我那外侄看好,这一点子又值得甚么?”但是就是舍不得把王氏族中的女儿送一个给孟世子。
“何况,嫁人嫁人,又非卖女,自然要嫁妆丰厚。这些东西,且都是要用一辈子的,又哪算得上少。”王真人道。
古代大家族嫁女,连马桶都一次性的要送上十几二十几个,出嫁女嫁妆丰厚,足够自己一生所用,在夫家也更立得住脚。
便是温宥娘之前与兴国侯世子订婚之时,虽嫁妆准备得比不上王氏十分之一,然而在生活用具之上,也与王氏所送这一份嫁妆在数量上相差不多。
温宥娘凭空得了这么一大笔嫁妆,自然得回礼,“师尊大可放心,进了国公府,我便能护住世子不受半点伤害。”
王真人颔首,“这一点我自是信你的,你年幼便能护住你幼弟,如今已长成,自也能护住行景。”也是知道温余卿不用温宥娘再操心,她才这般放心将行景交给她。
温宥娘听得王真人这话,便保证道:“国公位本就是世子的,弟子自当替他守住。就宗主位,若有可能,弟子也甘愿一试。”
王真人回道:“宗主之位,且看他自己能耐罢。若是去争,要你一介女子掌事,也太过为难。总归要合你二人之力方行,他乃孟氏嫡出,又是男丁,更为服众一些。”
温宥娘只能应是,男人对女人的歧视与打压,便是换了一个时空也依然。她要掌孟氏的权,前提也须得孟氏一族大多臣服于孟世子。
六太老爷对于王氏送来的嫁妆,并没放在心上,跟温宥娘道:“王氏送来嫁妆如此丰厚,自然是有求于人,且你能做成。因此,你心中也莫要有甚负担,只接着就好。孟氏乃世家大族,你身份低一些,能得嫁妆撑场面也并非没有好处。”
到底是与氏族相交不浅的长辈,六老太爷对于氏族的示好,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只稍微一猜测,便知王氏拿出这么一大笔嫁妆是为了甚么,因此才这般嘱咐温宥娘。
温宥娘笑着回道:“老祖宗且放心罢,我省得的。也只是第一次见着天下掉个这么大的馅饼,有些晕头了。”
就是她上辈子,她跟她妈的那些首饰加起来,也没见得有王氏送的这一份这么值钱。更别说其他的了,现代可都没那规矩。也是真受了不少的冲击。
大婚在一日后,温宥娘因王真人亲传弟子的身份,且嫁的是京中第一世家孟府,因此往日里被府中家人拦着的姐妹们,却是都得以来了。
温宥娘也免不得应酬了一番,收了礼无数。
朱家娘子跟温宥娘笑道:“不曾想妹妹还能嫁入京中,以后往来也更加便宜了。”朱家娘子亦是要嫁在京中的,因此见京中能留住自己的闺中好友自然也高兴。
“只是与孟世子,”朱家娘子顿了顿,低声道,“我的好妹妹,你们是怎的扯在一起的?别说外面传的那些,我可一点都不信!”
外面传的甚么?与孟世子拦匪一道传着的,自然是孟世子一心恋慕温宥娘,因此不顾门阀相差,执意要娶她,更因为了抬温宥娘的身份而求了姨母王真人收温宥娘为徒。
温宥娘眨眼道:“虽是夸张了些,可也是真的。”
“真的?”朱家娘子明显不信。
温宥娘道:“姐姐你想,这天底下莫不就是只有我一个聪明人,为何云宁真人就愿意收我为徒而不是别人?”
王真人又不是开慈善堂的,收徒这种事儿往深了研究,其实缘由便十分明显。
朱家娘子听到这里,心中也觉得温宥娘说的是实话,就跟她道:“只是,到底孟世子太纨绔了些。”朱家娘子本想说孟世子太混账了些,可想着到底是自己好友的未来夫婿,且看着这模样还是满意的,也不好多说。
温宥娘明白朱家娘子的顾虑,就道:“也正是如此,我方才嫁了。要换个文武双全的,又出身世家,我与他也不可能。他哪都不好,可胜在听话,以后妹子也吃不了亏去。”
话说到此处,朱家娘子就完全明白了,心中想着以温宥娘这外表温和实际霸道的性子,要嫁一个好拿捏的,倒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何况孟世子都愿意替温宥娘如此长脸,当是对她有几分真心的,只有几分真心温宥娘在孟府就不难了。
因此朱家娘子便最后只略说了说,“孟府里,妹妹嫁进去了,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旁的莫要多管就是。”
孟府里的事情,朱家知晓得未必多,然而大房弱势,二房强势却是京中谁都知晓的事情,因此朱家娘子免不得要隐晦提示一番。
温宥娘本就没打算进府了跟二房争甚,因此便笑着道:“多谢朱家姐姐提醒了。”
送走昔日交好的姐妹,府中还剩下一直在的温长慧。
温宥娘其实也不太明白温长慧这人,她们双方不存在和解不和解的问题,也不知她跟着温老夫人来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那个嬷嬷跟着的?”温宥娘回头问冬梅道。
冬梅摇头,“倒是没有,就是让身边的丫鬟来过两趟,问姑娘何时有空。”
温宥娘应酬了一日,已然有些疲累,见温长慧这有话与她说的做派,只揉了揉眉心,道:“就这会儿,让她来见我罢。”
温长慧来的时候,身上披着红色的狐狸皮披风,倒是衬得她十分可爱。
“大姐姐。”温长慧等着身后的丫鬟将披风解开带下去了,才上前来叫道。
温宥娘这才看见温长慧怀里抱着一盒子,只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温长慧却是将盒子递了过来,道:“明日大姐姐大婚,小妹也没甚么好送的,也只挑得了一副头面,还望大姐姐不要推拒。”
温宥娘闻言看向温长慧,却是没收她递过来的东西,过了会儿方道:“有什么话,大可直言,你今年也已虚岁九岁,当半个大人了。”
温长慧只能将东西收了回去,寻椅子坐下之后,将盒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这才细声道:“我来,是想问我母亲之事。”
温宥娘皱眉,“要问你母亲之事,不去寻你外祖父,问我有何用?”
温长慧咬着唇,过了半晌才道:“我听说,我母亲是冤枉的……”
温宥娘听到这打断了温长慧的话,“是不是冤枉的,你也当去问你外祖父,难不成你指望从我嘴中听到你母亲什么好话不成?”
温长慧却是道:“当初证明我母亲罪行的那几个证人,我去寻过,如今却是不见了。又有人说当初大姐姐那支签文是从温府中流出去的。我就只想知道……”
“因为在被告之前,我见过谢氏清辉,前些日子又有签文之事传出来,所以你怀疑我在其中有插手?”温宥娘毫不客气的问道。
温长慧没说话,然沉默便是默认,温宥娘只笑着道:“便是我出手了又如何?温家大爷当年若不是为了你母亲,何至于害死我母亲?这仇难道我不该报?当年你母亲嫉妒我母亲得以进宫侍奉当今,与宫中淑妃联手做局,害我母亲失去资格,又让我外祖一家见恶于当今。这些仇我不该报?还是这些,你都觉得是假的?”
“我就想问,谋害产妇之事,我母亲是不是冤枉的。”温长慧张了张嘴,十分没底气的道。
先辈人的事,当晚辈的到底不好多说,如今都死了,不能当面质证,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也不重要。
对温长慧而言,重要的是她母亲在谋害产妇这一件事之上,到底是不是无辜的,这关系到他们兄妹三人的前程。
温宥娘轻笑道:“这个,你问我,倒不如去寻当初那个叫双喜的丫鬟来问。问到底是真是假,你母亲有没有被冤枉。”
许多人都不曾找到的人,温长慧又如何找得到,因此温宥娘说这话出来,温长慧也只是垂首不语。
温宥娘看着茶几上的盒子,却是想起当初还在温府之时,她与温老夫人这一方,虽对仇氏那一方素来冷淡,力求没有任何瓜葛,然而温长慧见了她倒是每一次都十分礼貌。
因此对着温长慧如今的境遇,温宥娘难得心中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想到温长慧身边那个嬷嬷,温宥娘就道:“这些事情,都是你身边那个嬷嬷告知你的罢?”
温长慧抬头看着温宥娘,却还是没说话。
温宥娘继续道:“要我没说错,那是四皇子从淑妃宫里要的人送到你身边的?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四皇子或者是淑妃,为何要送你一个嬷嬷?只因为往日你母亲与淑妃的关系好?”
“大姐姐你想说甚么?”温长慧捏紧衣角,试探着问道。
温宥娘道:“当年你母亲与淑妃联合算计我母亲与温家大爷,说到底也不过是淑妃不想让我母亲进当今的潜邸。以你母亲的慎密心思,你觉得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下来?”
温长慧听到这话,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
温宥娘见温长慧这样,便与她道:“你叫了我七八年的大姐姐,长辈之间的恩怨如今也算各负其罪,恩怨俱消。我对你最多也不过因你母亲而迁怒厌恶,远远谈不上有恨。如今我奉劝你两句话。”
温长慧听得温宥娘这话,就道:“还请大姐姐直言。”
温宥娘道:“非至亲血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终有其目的。”淑妃送个老嬷嬷与你,是给你在温府撑腰,还是想寻到你母亲留下的证据,你自己心中须得有数。
“再过几年,你也如我明日一般,嫁入别家,你且记得一件事,妾到底不如妻。”温宥娘又道。终究不想温长慧如原著中那样,被个渣男骗去当妾,还被人污蔑作妖妃,最后不得好死。
这两句话将温长慧说得迷糊,前一句尚好,后一句却是完全听不懂。大家出身的娘子,谁又会去当妾呢,就算是如今他们兄妹三人处境艰难,她也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然而温宥娘却是不想再说,只道:“你母亲是否冤枉,你当去问你外祖父与祖父,而不是来问我,或是听外人言。至于这礼,你且拿回去罢。你我交情不至于此。”
温宥娘直接撵了人,对着外面候着的冬梅道:“冬梅,送客!”
送走温长慧,温宥娘又将夏荷叫到了身边,“世子那边可是安排好了?”
夏荷道:“姑娘大可放心,铺床的丫头已经去了,明日在喜房中半点差池都出不了。”
温宥娘嘴角一勾,“喜房中的香炉、喜烛、酒壶里的酒。当初蔡氏当是死在这三种里面的其中一种当中。”
不然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成亲当夜,又怎么可能一声不响的就上了吊。少不得是有人先将人迷晕了,再挂在了横梁上,做出的假象来。
夏荷回道:“那几样咱们都准备了替代的去,姑娘也毋须担心。何况三房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又哪得机会动手。”
温宥娘摇头,“你错了,正是他们三房被禁足了,所以才有可能动手。”
被禁足了,她还出了事,就说明动手的不会是三房。三房不只会趁这个机会除掉她,更能一箭双雕,解除自己的嫌疑。
夏荷也知道内院中的那些事情,一个府里多个主子,背主的多了去了,就道:“姑娘想的是,只是世子总不会再吃一回亏的。他们再想动手,又哪那么容易。只明日之前,姑娘先吃饱了肚子,半点不动喜房里的东西就好。等着咱们过了府,大房当是有小厨房,又有何为惧。”
温宥娘点头,也只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