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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周家娘子来温府的庄子上这日,京中北城的孟国公府也出了大事儿。
一向自诩风流的孟世子,他觉悟了,竟是要将当初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十八美人给送出府去。
手段倒也不算多冷酷,只一人三十两银子,让各自寻个出路去。要瞧对眼了府里的小厮,自行配对也成。
反正就是他不要了,你们自个儿活自个儿的,只要不在他院子里就行。
当初那些女人愿意跟孟世子,大多都冲着荣华富贵来的。虽因没主母,连个姨娘都抬不得,只充作丫鬟,但过的日子却是跟姨娘没差。
如今才过得几年好日子,颜色也渐衰了去,竟是被告知要被撵出府去,又哪个舍得?
孟世子素来不管事儿,只凶神恶煞的要将人撵出去。
那十多个大龄丫鬟只得去寻孟国公府里当家的二夫人去做主。
国公府自先世子夫人过世之后,便一直由二房的夫人管家,对于孟世子这根大房的独苗儿,还真是不好下手。
先世子为了当今而死,当今便将自己的太子送给了孟世子的姐姐当夫婿,随后孟家大姐儿一进东宫,又将孟世子带进东宫里养着了。
一直到孟世子年满十四,不好再在东宫里住着了,这才回到国公府。
因此二房跟孟世子之间,算得不多亲热。加上孟世子已然长大,便是二房的夫人想管,也管不了了。
只能由着孟世子荒唐着去,横竖上面的老国公爷都不吭声,又哪轮得到她这个当儿媳妇的。
但一个家族里的,且还都是嫡出一脉,更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房夫人也巴望着孟世子要争气一些的。
好歹是太子妃的嫡亲弟弟,虽平日里没干过强抢民女之事,可也招猫逗狗,流连勾栏,也够丢太子妃的脸。特别是,孟世子也算是东宫里养出来的,还干系着太子的颜面。
如今太子即将而立,虽说没人敢言圣明,却也算是无大过错。在二房夫人眼里,若无意外,太子便是要继位的。
太子继位,太子妃便是一国之母,国公府便能更上一层楼,双爵位指日可待。
就为了那个爵位,二房夫人也希望孟世子今日是真觉悟了。
不过鉴于孟世子荒唐事做得多了,二房夫人尚不敢怎么相信,只问道来报信儿的丫鬟,“大房的哥儿这是打算换几个年轻的来?”
来报信儿的丫鬟被问得傻愣了,回过神来道:“奴婢不知。世子也并未这般说。”
二房夫人就道:“那你将之前的事儿细细给我说来,半句都别遗漏了。”
报信的丫鬟便将孟世子在自己院中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道:“三十两银子,都是从世子的私房里出。世子只道让她们拿了银子就走,一个都别留下。”
孟世子的私房,其实就是他生母留下来的嫁妆。
二房夫人虽心里想着要他真出息了,那一人三十两她都宁愿走中公。不过孟世子既然愿意走私房,那就私房得了。她再添一点也无妨。
“玲儿,你且去告知她们,愿意离开的,我愿意再加十两银子。”二房的夫人道。
到底是跟过孟世子的人,虽三十两已算是天价,然而当初那些姑娘进府之时,也算得上是绝色,如今年华渐老,添十两,就算是赔她们这几年了。
玲儿得令,便出了二房夫人的屋子,去朝着那群跪在院子里的姑娘们传令。
四十两银子,换贫一些的农家,要下田几十年才得凑上这么一笔。要换一般的丫鬟,自然是高兴得紧,拿了银子转身回去就置了田地,坐地招夫都行。
然而对于那十八个丫鬟,虽各有所长,然而会的都不过是琴棋书画一类,于过日子无用。
因此二房夫人所言的四十两,竟也没人愿意拿,只跪在地上求二房夫人给条活路。
此时天气已经渐冷,又入了腊月,一大群穿着鲜亮的姑娘跪在青石板上,瞧着都让人不落忍。
然而能在大家族里掌家的当家主母,大多手段凌厉,巾帼不让须眉。
那一堆丫鬟不肯拿钱走,只赖在自己院子里,便是自个儿的儿女来给自己请安都怕污了眼。
二房夫人见她们这般不识抬举,便直接让人请了人伢子来,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有爹有娘有家的不愿归,既然给脸不要脸,便当作下作秧子卖远了去!”
孟世子这些丫鬟,当初也算是良家子,只是为了进孟府就签了卖身契。
如今不愿意拿银子走人,反倒给二房太太一个处置的机会:不愿意做良民,那就继续当奴婢去。
只是在国公府里当奴婢,与在外面当奴婢就是两回事儿了。
有丫鬟听见要被发卖,瞬间双腿战战,立马拿了四十两银子走人。有了一个开头,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消片刻,就走了十三四个。剩余几个只立在哭着,就不动。
等到最后发话要卖了她们时,其中有一个却是一声不吭朝着游廊上的柱子撞了过去。
好在二房夫人身边的下人,都是伸手利落的,且也防着这些丫鬟来这一招,只在半途就将人拦了下来。
这会儿子,就是真把二房夫人惹火了,直接道:“全都发卖了罢,送往南面去!”
就算不送往南面,以她们的姿色,不是入窑子,便是被卖给商户。
只等着人伢子真上来压人了,那几个才真是怕了,连忙哭着磕头求饶,“求夫人给奴婢们一条活路罢?不是奴婢们不肯离开,只是家中已无人,就算带着银子,又能去哪呢?”
坐在屋里的二房夫人听得这话,心里也知或许里面有真的。又觉得这般下狠手,也有些不积德。
就算是为了太子妃,这手段也要柔和一些才行。
既然她们几个说出了缘由,二房夫人自然也得将她们给处置了。
“既然如此,便让官媒上门来,替她们寻个归宿去。也免得说我们国公府不仁!”二房太太道。
二房太太一番处置,留下来那几个丫鬟也没别的说法了。不管是真没家的还是假的,看样子今日都得离了府去。
既然如此,能借着国公府让官媒来说一门亲事,就算对方也只是一般庶民,自当也过得不错的。
只是要想以后再锦衣玉食却是难了,思及此处,免不得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二房夫人以极快的速度处置了孟世子撵出来的人,却是震惊了整个国公府其余两房人。
四房在国公府中甚少被关注,只听得这个消息,都张大了嘴,暗地里咬耳朵道:“还真撵了出去?”
四房太太道:“莫不是还骗老爷你?二嫂还每人加了十两银子,还是走的中公呢!”语气酸得不得了。
也就三房的得知了,却是三房太太立即去寻了太姨娘。
老国公夫人死了些许年,如今老国公身边就只得那么一个太姨娘伺候。也就是孟世子所说的那位曾经是探子的老姨娘。
当了半个主子的姨娘,自然就不会当探子了。因此太姨娘这些年也算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不像是那个岁数的人。
三房太太是太姨娘的亲儿媳妇,加上太姨娘颇有手段,早将人收拾得俯首帖耳。只一进屋,三房太太就先规规矩矩给太姨娘磕头请安。
虽是违了矩,然而老国公夫人没了,二房的夫人也不好管一个公爹的姨娘,因此倒也没人跳出来说这不对。
“儿媳给姨娘请安了。”三房太太恭恭敬敬的道。
太姨娘这些年不只是保养得当,也在养着自己的气势,只坐在上首,正经婆婆姿态一般对着三房太太道:“起来罢。”
三房太太虽然对于自己一个主子要臣服于一个姨娘十分不满,然而因夫君看重姨娘,又被收拾得不敢不满,也只听话的起了身。
随后把孟世子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儿媳与夫君不知世子这是怎的想法,特来问问姨娘。可是有传出什么信儿没有?”
孟世子撵人的事儿,从一开始在院子里放了话,就被人传到了太姨娘耳朵里,比三房得知得还要早。
要说有什么信儿,今日孟世子突然对着那十多个丫鬟们发难,还真事先半点信儿没透出来,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一般。
然而太姨娘却是一粒一粒数着手中的佛珠,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一直数到第十七颗子,太姨娘才道:“之前世子是去了闽州一趟?”
三房太太闻言就问道:“莫不是在舅家被训斥了?”
孟世子的母亲也出身世家,不过举家移居闽州,离京中十分遥远,因此这些年甚少有往来,也不过礼节往来。
孟世子前些日子不知想些甚,竟是去了闽州一趟,因此三房太太便想着是不是因去了舅家一趟,被训斥了才有了这般想法。
太姨娘却是摇头,“世子的舅家不会管这么多。恐缘由还是在其他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何况女儿还死了,且又不巴望着当太子妃的外侄女对自己家族有何助益。又哪会管孟世子的闲事。孟世子是好是坏,与他们又有何干。
闽州离京城之远,就已经说明那一族对当今皇室的态度。是不会欢喜孟世子姐弟跟皇室的关系的。
太姨娘想了想,最后确定道:“当是温宥娘了。”
三房太太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温宥娘是谁,“就当初救了世子那一位?可姨娘不是说她已有婚约?”
温宥娘当初在京中的名声,三房太太也是知晓的。
不过庶族与世家,隔着一条天河,三房太太也没把温宥娘放在心上。这会儿老姨娘说孟世子恐是因温宥娘散尽了府中姬妾,反倒觉得有些不可信。
温宥娘再有名气,一是出身庶族,二是生身父母是那般的人,就与任何世家没了可能。便是孟世子对她有意,除了纳回府当妾,也没其他可能。
太姨娘却是将温宥娘与孟世子舅家连线了起来,心中多个想法一一滤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孟世子是要娶温宥娘的,且还会寻舅家相助。
想到这,太姨娘嘴角上扬,将三房太太招到面前,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这才让人退下,随后又开始念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