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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世子在船上倒是见过温宥娘几回面,只是再也无深入交流。
直到客船到了直隶码头,即将下船之时,孟世子又突然凑上来说了一句:“戚侯爷战死了。”
温宥娘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头给吓了一跳,等孟世子下了船走了老远,才反应过来孟世子说的是什么。
戚钺他爹死了?
温宥娘上前两步,扶住六太夫人往船下走,心中却嘀咕上了。
到了直隶,来接孟世子的马车已经准备齐了,毋须在直隶再休息。孟世子又顺便邀请了温宥娘一行同路,道是马车有多余的,不若一起进京也好做个伴。
连船的便宜都占了,再占一点马车的便宜也不算什么,横竖张家四爷算是对孟世子有那么一点救命之恩。
所以张家四爷也答应得痛快。张家四爷同意了,六太夫人与温宥娘自不会有意见。只坐上了国公府的马车,朝着京城而去。
等到了京郊,温宥娘一行便停了下来。
张氏当初的嫁妆里,也有一个在京郊的庄子,只是田土大多为中下等,且下等田远远多过中等田。唯一的好处便在于,离官道十分近。看守庄子的庄头偶尔也将庄子里的空屋子借宿给回京已晚,不得进京之人。
在马车路过那个庄子之时,见张府的小厮上前来回话说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温宥娘也干脆决定先住在庄子里,等明日再进城去见张老伯爷。
毕竟他们姐弟已经过继给温氏六房,总要先给六房找一处落脚点了,这才好前往张府拜访。
张家四爷对此并无异见,只将三十家丁留下看守庄子,自己跟孟世子一道进了京城。
温宥娘扶着六太夫人进了庄子,一入眼的便是两扇红漆的大门,上面尚余油漆之味。旁边的城墙看似当有三人高。
两扇大门朝外开着,里面的人正进进出出正从牛车上搬进去许多花钵,花盆中的各色花姹紫嫣红,惹人侧目。
忙着的都是张府的下人,便是温宥娘着男装,也不会不认识。
因此众人见温宥娘扶着一个老夫人进庄子,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弯腰道:“大姑娘安。”
温宥娘点了点头,道:“且各自忙着去吧。”
说完便继续扶着六太夫人进了府。
六太夫人进了府,只粗粗看了几眼,颔首道:“不错。”
虽然只是两进两出,也不华美,然而看着却是十分大气,在布局上也透出一股精致来。
温宥娘笑着道:“老祖宗喜欢就好。”
其实这个院子一开始就是为他们姐弟跟老夫人准备的,温宥娘这会儿也为如何面对老夫人愁了起来。
不过几个月,两个孙女孙子就变成了跟自己一辈的了,也不知老夫人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这时想这些也无用,温宥娘先将六太夫人住的地方安置好了,又陪六太夫人吃了饭,这才回了准备给自己的院子。
因庄子修得没多久,便是窗户是一开始就涂了漆的,如今仔细一闻也还闻得到一股味儿。好在房间里的家具却是俱没有上有色的油漆,倒还好了一些。
温宥娘只在屋子中坐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下来。
随后偶尔会到庄子上来替温宥娘布置房间的夏荷就匆匆走了进来,只咋呼道:“姑娘可是休息了?”
冬梅在一天瞪了夏荷一眼,“门都没关,怎的这么急匆匆的?”
夏荷一听,就往内室里探,只是也没探出什么来,就回头对冬梅小声道:“我这不是有急事寻姑娘么。就怕姑娘旅途辛苦,这会儿子睡了。”
冬梅摇头,“那也小声点。别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当初在温府时,温宥娘养了几只猫,有一次冬梅不小心猜着了,那炸毛的模样,就跟夏荷之前闯进门来时一样。
温宥娘在里屋听两个丫鬟扯了一翻,等将一身有些脏了的衣服换了才道:“夏荷——进来。”
夏荷一眨眼就进了温宥娘的屋子,朝着温宥娘就要跪下磕头。
温宥娘忙摆手,“别跪了,这么急匆匆找来,可是有要紧事?”
夏荷今日本就打算到庄子上来看那些花的摆放的,只在城门遇见张家四爷才知道温宥娘已经回了京,且在庄子里住下了,心下便急了些。
只是牛车比不得马车,要慢得多,因此这时候才到的庄子。
“姑娘仁慈。”夏荷嘴里这般说着,却是上前几步凑到温宥娘跟前道:“小廖氏死了。”
温宥娘闻言一愣,“怎么死的?”
便是当初离京之时她设下了局,那也最多不过是让小廖氏被休或者被仇伯爷送入庵堂里,哪到要死这一步?
夏荷便道:“姑娘,这事说来便话长了。”
瞧着夏荷又要卖弄关子,且脸上还跑出了汗,温宥娘就道:“冬梅,快给你这个好妹妹沏壶茶来。不然她还拿乔,不肯说了呢!”
外室的冬梅应了一声,就出了门,惹得夏荷跺脚,“姑娘又闹奴婢!”
温宥娘忙道:“我哪敢啊!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夏荷掏出帕子把脸上变冷的汗水擦了擦,才道:“廖家有个考中举子的小郎君进了京,刚好就碰见了那事儿。”
温宥娘一想,就问道:“廖氏不肯收留小廖氏?”
夏荷连忙摇头,比划道:“后面的事儿,姑娘您一定不知道!小廖氏不是廖家的姑娘,也不是廖家的人!”
温宥娘虽然记得《谢氏为后》这本书,然而当初其实也没真正看全过,最多只看了前面几万字。因此关于小廖氏的一切,她却是不清楚的。
夏荷一说小廖氏不是廖家的人,温宥娘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可廖氏那个小郎君是那么说的!说是他家庶出的姑奶奶,没有嫁到京城里来的!”夏荷道。
温宥娘听得完全糊涂了,只好道:“你先一起说完了,别一件一件的来。”
要等夏荷像往常那般卖弄着说出来,还不知道说到哪时候去呢。
小廖氏的下场,便是她这会儿最想知道的事情,连几日前孟世子说的戚家的事情都没心思想了。
夏荷见温宥娘这么一说,也不卖弄了,直接将他们一行离开京中后仇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温宥娘离开京城不过几日,仇府又惹上了一出风波。
事关仇府大房与小廖氏双方的,有大房当年被发卖出去的奶娘敲了闻天鼓,说是仇府大爷的腿,当年是被小廖氏暗中下的手。
要只是这样,其实也闹不出什么来,可那奶娘还说出了一个秘密来,便是大房老爷一直病弱的缘由。竟是自幼被小廖氏当药罐子养着,要断大房的根。
敲完闻天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完这些,那奶娘竟一头撞死在了旁边。
这一下子,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那奶娘敲了闻天鼓,却又自撞身亡,没了原告,也没人受杖,自然不会有三司会审。然而事情却是闹了出来的。京城里的小道消息,比什么都快。
不过两三日,小廖氏当初怎么捏断大房大爷的腿,怎么把仇府大房当药罐子养的事情,就在京中传得活灵活现,好似昨日才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谁都亲眼看见了真相。
当然,若只是这样,小廖氏也不会死。
至少在奶娘敲了闻天鼓之后的七天后,京中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却只是小廖氏被仇伯爷禁了足,而大房的梅氏出来掌了中馈。
一直到半个多月之后,樊城廖府的一个举子进了京,本欲前往仇府拜访,却才进京就听闻了此事,就将事情闹了出来,说是他们廖府的庶出姑奶奶,没有嫁进京城的。一下子就捅破了仇府的天了。
“那书生说,当年大廖氏是仇伯爷亲自求娶的,为何因产子身亡却没有往廖府送消息,竟还私自娶了继室。还跟往些年一样,当作没事一般,年节里跟廖氏书信来往。难不成是见他们廖氏无势可依,所以才这般作践?”夏荷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拍腿。
在大隆,若非帝王赐婚,续娶继室,若不告知原配娘家知晓征得同意,却是不合礼的。就像是温家大爷当年续娶仇氏,也是经了张府同意的,虽然手段不甚光明了一点。
书生这一番话,是要直接将小廖氏的地位从妻直接拉下到了一般姨娘的位置了。不可谓不毒。
温宥娘听了,只不信道:“听说樊城廖府颇为重家风,这恐怕是那书生怕连累自家族中名声,才胡乱编排出来的。他说不是廖氏的人,可官府的文书却做不得假。”
夏荷一听,就忙补充道:“可不是文书上都不是樊城廖氏的人!不然那坏婆子,怎的会自尽?”
温宥娘听得眼皮一跳,忙问:“文书上也不是廖氏的人,这是怎的回事?”
喊了这么多年的小廖氏,说不是大廖氏的妹妹,谁信?便是京中不知晓小廖氏的来处,难道往年年年与仇府有礼节走动的廖府真不知?当初还想着把仇氏跟温家大爷养在一堆,想要结亲的温府太夫人难道也不知?
这不是糊弄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