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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余卿寻到温宥娘,说到过继之事,“这事姐姐觉得如何?”
温宥娘没说自己的看法,只是叫人将张家四爷请了过来,才道:“舅舅有何看法?”
张家四爷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个侄儿侄女,心里也有些犹豫,然而想到当年的张氏,张家四爷心中的心思也就彻底变了,“你们姐弟能回张府,那自然也是好的。咱们张氏,除了一个爵位却是什么都没。便是在边关从军的族人,因朝中无人,这些年亦是艰难。所以,你们外祖父心里也念着你们姐弟回张家的,与昀良一道,互相扶持着将张氏一族兴旺起来。”
说完这些,张家四爷顿了顿,继续道:“可只是扶持,便是不回张府,你们姐弟又怎能不护着张家。”
其中之意,便是赞同温宥娘姐弟留在温氏,过继于六房的。
张家四爷同意,加之在来常州之前,张老伯爷与张老夫人也有事先说过易宗之事颇为艰难,不宜强离。
温宥娘便问温余卿,“你可愿意?”
温余卿垂着眼道:“弟弟不想姐姐再辛苦了。”
若能过继于六房,他们姐弟也算是有了靠山。便是借不了温府的势了,有温氏六房在,温宥娘便不需再那般筹谋。
再者过继于六房,温余卿以后在仕途上更为顺利,与张氏一族亦有好处。
温宥娘沉默良久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过继吧。”
张家四爷与温宥娘都愿意过继,温氏一族各房的人也全都同意。最后便只有如何过继之法。
按辈分,温宥娘姐弟算是六房的曾孙辈,要按照这种过继之法,温宥娘姐弟还得叫六老太爷早逝得儿子为祖父。
然而六老太爷却是突发奇想,跟着众房的道:“我儿至死尚未婚配,又哪来的儿女?倒不如过继于我们夫妻名下,也算了了我们夫妻一桩心愿。”
六老太爷话一出口,整个温氏都傻了。
诚然,六老太爷这些年交友广阔,众多人脉于族中出仕者多有助益,可这并非表示他真能任性而为。
若是旁支的姐弟,过继过来让他们叫六老太爷父亲,其实也不算什么,辈分指不定早已经乱了。
可在六房之中过继子嗣,这必定不行。六房中人,全是一个祖宗下来的,辈分焉能乱?
便是温宥娘一行听到六老太爷这决定,也都有些掩面不忍直视。这是要他们姐弟如何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跟老婆婆叫爹娘?
然而此事六老太爷却不是仗势胡说,只跟温宥娘几人分析道:“我们两个老的身子,说起来算是健壮,前个儿请郎中,也说还能活个一二十载。可这世间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哪一日我们夫妻去了,留下你们姐弟尚且年幼又该如何?咱们六房,还不得饱受欺凌?便是你们姐弟有能耐,族中又有多少愿意与你们一致?”
倒还不如在过继之时就顺势抬了辈分,以后六老太爷与六老太夫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温宥娘姐弟便是年幼,也能以辈分压人,不至于被族人所压。
六老太爷将话说到这般,其实已然说明了温氏整个家族中的一些问题。问题就在六房中有男丁出仕那几房中。
温氏六房,官位最高的便是温家老爷,然而温家老爷当年因六太老爷不让自己父亲的牌位进祖庙,便跟祖地有些疏远。
后来太夫人故去,温家老爷送棺回曲水,六老太爷却同意将太夫人的牌位迎入祖庙,温老爷子跟祖地的关系才缓和了两分。
然而还是因老太爷牌位之事,不复当初那般热切。
再加之温老爷子这些年在京中平步青云,最终靠的还是自己的能力与先帝、当今的提拔,温氏一族于他的助力也不过是初入朝堂之时。
如此恩情,恐怕早就还完了的。
要知道温老爷子能让两代帝王放心,奉行的不过一条,便是于宗族不亲,不然一步步崛起的庶族与积年世家又有何异?
温老爷子不肯过分携带族中出仕者,族中出仕者各寻门路,又何谈合族一致,光耀门楣。
如今六老太爷能立足于温氏之上,亦不过是占辈分之优及愿意各处提携。然而到底非官场人士,便是各处好友愿写信举荐一二,出世之人却也大多不爱理俗事,六老太爷也不可能为旁支去劳烦友人过多。
因此六老太爷在一日,温氏自会以他为首,众人臣服。便是已长居京城的温家老爷遇大事也要写信回祖地询问六老太爷之意。
可若是温氏的这尊泰山哪一日去了,整个温氏又当如何?
这也是六老太爷选择温宥娘姐弟过继的原因。
当初温宥娘能派张氏下人每年带来三百银票来之时,六老太爷便知道温宥娘是个记恩的人。那么被温宥娘教导的温余卿自不会差到哪去。
等温余卿中小三元的消息从京城传到常州,再从常州传到曲水。
紧跟着来的便是京中温府老爷的信,言明温宥娘姐弟已与京中温府断绝关系,求六太老太爷帮扶一把,勿让温氏男儿流落他门。
等真正见着了温余卿,初初考量几句,六老太爷便察觉温余卿心性之纯。这正是他想要选出的孩子,便是不能带着温氏走向繁荣,然而至少却能让温氏不至于衰落。
等得两姐弟愿意过继,他自然要将他们的一切都安排好,方显自己之重视。
张家四爷自然希望温宥娘姐弟在族中辈分越高越好,以后说话便越有分量。因此六太老爷将话一说透,张家四爷便起身道:“多谢老太爷为宥娘姐弟筹谋。”
六老太爷摆手,“这也算是我为温氏筹谋,当不得张家四郎一谢。”
便是这般说,张家四爷也是感激六老太爷的,只是重新坐下,又与六老太爷谈论他事。
温余卿与温宥娘闲的无事,便出了六老太爷的书房。
“祖父与祖地并不相熟。”温余卿在一边,想了很久才跟温宥娘道。
温宥娘替他倒了一盏茶,回道:“tai祖父的牌位一日进不了祖庙,祖父便不会真心提携温氏族人,又怎会相熟。”
温老爷子不提携温氏族人自是因当今不喜宗族势大,与氏族无二。然而究其内里,还是因为当年老太爷之事。
毕竟如今于皇权而言氏族为患,庶族若不壮大,又何谈与氏族在朝中争权。温家老爷便是多提拔温氏族人一番,却也不会对他的仕途有多大影响。
“可听说tai祖父对祖父并不好。祖父这又是何必?”温余卿皱着小眉头道。
温宥娘其实也不透彻其中缘由,然而却也有些了解温家老爷的心思,“到底是祖父的父亲。就好比哪一日,父亲若是死于外,你可会前往将之带回祖地埋葬?”
温余卿点头,“自是会的。可弟弟决计不会说入祖庙的事情。”
“那是因他犯有国法,有辱温氏门风。可tai祖父虽是在内事上有污,然外事并不差错,也养出了祖父官居二品。按理是当进祖庙的。”温宥娘叹气道。人渣总在某些方面引人高看,才会有渣的资本。
“可宠妾灭妻,以庶压嫡,于德行有污,进不得祖庙也算是有理可循。六老太爷也并未做错。”温余卿驳道。
到底是跟张氏从未见过面没有多少感情,也不曾见过太夫人的癫狂有所怨恨,又被她一直护着不曾吃苦。因此在听得太夫人与太老爷之事时,便会轻易的站在太夫人那一边。
说来太夫人与太老爷那一笔账,要论对错两人都有,然而最错不过是太老爷。旁人听得这故事也不得不将一切怪罪于太老爷身上,因他盲目、识人不明,为美色所惑。
然而太夫人之错,便在于不肯退步。因家世不敌的缘故,吃多了苦,便移了心性,将一切迁怒于他人。
温宥娘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六老太爷为何想要过继他们姐弟,只为温余卿明事理,遇事只分对错不问人情。
一族之长,当是如此,方显公正。
随后过继的风波并未闹几日,温家各房却是一改口风,同意温宥娘姐弟过继于六老太爷膝下。
但温宥娘知晓,其中不知六老太爷许过多少好处出去,才得各房一致同意。这一份对他们姐弟之心比温家老爷却是要真诚得多。
因此,温宥娘姐弟便刷刷刷一跳,便变成了温氏中辈分较高的了。
不过忙碌的便只有温余卿罢了,毕竟他是男丁,且入了族谱。过继于六老太爷名下,自然要重新开祖庙,替换身份。
至于温宥娘,因是女子,因此便不过是在六老太爷府中顺带磕头敬茶唤人罢了。虽她也进过祖庙,然而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六老太爷自也不会违背先祖规矩。
唯一让温宥娘为难的便是称呼之事,好在六老太爷与六老太夫人并非迂腐之人,不曾真要温宥娘姐弟父亲母亲称之,只道叫老祖宗也行。
因此他们姐弟来温氏祖地所办之事,算是办妥。
关于张氏移棺之事,六老太爷虽同意移棺,温氏其他房也无它意,然而还是说了一句,“如此长途漫漫,倒不如在温氏祖地中另选福地而葬。只与四房相隔远一些便是了。”
唯这一点温宥娘绝不退步,道:“既已断亲,还是移出为好,也免得他日有人说嘴。于我们六房名声无益。”
张府与温府已经断了亲,要张氏还埋在温家祖地,旁人会怎么看,又如何看待张氏与温家大爷?
莫不是死了都还要埋在一个地方,平白让人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