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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与佟婉柔都没有想到,瓜尔佳氏会特意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因此两人十指紧扣,姿态亲昵,如寻常小夫妻那般并肩而行。
佟婉柔吓得面色一僵,然后就要松开傅恒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抓住,将佟婉柔护到了身后,只见傅恒冷下面孔,毫不惧怕的对峙从黑暗中走出的瓜尔佳氏,目光冷静的看着她。
“额娘说谁是下贱胚子?”
傅恒说话的时候,佟婉柔能够从他身上明显感觉出愤怒,紧捏着她的手略微收紧。
瓜尔佳氏在四名伺候嬷嬷和一名贴身丫鬟的簇拥之下,走到了傅恒和佟婉柔面前,冷哼一声:
“哼,除了说你刚过门的媳妇儿还会说谁?”说着,便对身后的嬷嬷抬了个手,冷道:“将她关入禅房,好好教教她富察家的规矩。”
四名嬷嬷自瓜尔佳氏身后走出,径直往佟婉柔走来,可还未碰到她,就被傅恒一脚一个给踹飞在地,袍角一掀,傅恒终是没忍住怒火,指着瓜尔佳氏说道:
“谁敢动她,我要了他的命!”
瓜尔佳氏脸色骤变,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四个嬷嬷,指着傅恒的手指都是微微发抖的: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想要了谁的命!”
瓜尔佳氏甩开丫鬟的搀扶,亲自向前走了一步,抬手便向佟婉柔的脸颊挥了过去。
傅恒眼中的杀气不似有假,等到瓜尔佳氏的手挥下来的时候,傅恒定会出手将她制服,佟婉柔眸光一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傅恒刚刚抬起的手压下,紧紧抓住,自己整个人往前凑了一点,让瓜尔佳氏的巴掌正好挥在她的脸颊之上。
‘啪’一声,将她的脸打的往一旁偏了过去。
瓜尔佳氏和傅恒都没想到这个巴掌会打到她的脸上,傅恒呆呆的看着她,瓜尔佳氏也有些震惊。
就在这时,李荣保带着李氏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远处见这里一片狼藉,李荣保怒喝道: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闹什么闹?”
瓜尔佳氏有些懵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李氏从李荣保身后走出,先前她和大人走来,正好看到的就是儿媳被打的画面,她赶忙跑过去,将佟婉柔拉到一边,仔细检查起她的伤势来。
瓜尔佳氏还是被丫鬟提醒了,才回过神,走到李荣保面前去行礼,脸色有些尴尬。
傅恒的性子她清楚,最见不得身边的人受罪,原本她是想利用傅恒这性格,引得他对她出手,只要傅恒的手沾了她的袖子半分,她就能以不敬嫡母的罪名,去大人面前好好告他们娘儿俩一状,让傅恒在族中长老面前好好受一顿训,可是,没想到计算好的这一切,竟然被佟婉柔给破坏了,及时拉住了傅恒,还将自己的脸送上前,稳稳的坐实了她打人的动作。
原本就是打了也没什么,嫡母教训晚归儿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事后,他们去大人那里告她的状,她也有足够的正面理由撇清关系,可是,现在……事情坏就坏在,她被当场看到了,主动变被动,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李荣保将现场左右看了一眼,对瓜尔佳氏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瓜尔佳氏恨恨的看了一眼将儿媳护在怀里的李氏,对李荣保福了福身,这才牵出一抹笑容,说道:
“大人,我是在给傅恒的媳妇儿提个醒,叫她别忘了做女人的本分。”
李荣保听到瓜尔佳氏开口,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不耐烦的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待她说完便紧接着问:
“他媳妇儿怎么不守女人的本分了?勾、搭谁了?才嫁进来几天,这还得了?”
李荣保这话一出,不仅是瓜尔佳氏愣住了,就连李氏脸色都变了,不禁埋怨的对李荣保喊了一句:“老爷,你胡说什么呀!”
李荣保看了看与他呛声的李氏,递给她一个‘急什么’的眼神,这才又将高傲的头转向了瓜尔佳氏:
“你说吧,她勾、搭了谁?证据确凿的话,不用你动手,老爷亲自将她的腿给打断。”
瓜尔佳氏的脸色一阵难看:“老爷,她,她没勾、搭谁……”
李荣保的脸色骤然一变,声音也跟着提高:“没勾搭谁?你大半夜的在这动手打人,说人家不守女人的本分,合着人家没勾、搭谁啊,是你在无理取闹啊!”
“……老爷,这……”瓜尔佳氏虽然早就想到这回自己的亏是吃定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李荣保会给她安上一个‘无理取闹’的罪名,对于一个大家的嫡母来说,这个罪名可是不小的,最起码,会在下人和晚辈面前落足了颜面。
想想都不愿咽下这口气,瓜尔佳氏指着佟婉柔又道:“她身为新妇女子,大半夜才到回府,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也会坏了咱们富察家的名声吧。”
李荣保深吸一口气,转首对傅恒问道:“你媳妇儿是你带出府的?”
傅恒不知他想说什么,但早已下定决心,不管谁要将罪责落在他媳妇儿身上,他都不会妥协,冷着脸,对李荣保点了点头:“是儿子带出去。”
李荣保一边点头,一边指着傅恒对瓜尔佳氏说道:“听到没有?人家是跟着自家相公出门的,别说是晚归,就是不归,又有何相关?”
瓜尔佳氏听了李荣保的话面上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李氏,好像她被老爷这般指责,全都是因为李氏从旁作梗,李氏对她这种夹私报怨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云淡风轻的将一切收了下来。
只听李荣保又道:“你身为嫡母不知慈爱晚辈,反而尖酸刻薄,刁恶成性,还不回你的院子反省去。”
瓜尔佳氏受了这一番严厉的呵斥,脸终究是挂不住了,咬碎银牙,将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然后才转身愤然离开。
***
回到李氏的院子,李氏将佟婉柔交到了傅恒手中,自己则幽怨的瞪了一眼随后入内的李荣保,目光似嗔似怨,别有一番韵味。
李荣保看着喜欢,却也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表现出来,轻咳一声,走到佟婉柔身前,微笑着问道:
“疼不疼?”
傅恒正弯着腰检查她的脸,听李荣保这么问,抢先答道:“被打怎会不疼?”
李荣保瞪了瞪他,这才直起了身子,对佟婉柔说道:“你先前拉住傅恒不让他动手,是知道我一会儿会去,想做戏给我看?”
李氏听了李荣保的话,不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替佟婉柔打抱不平道:“老爷,你可不要冤枉婉柔,她又不是神仙,如何会知道你我待会儿会去呢?”
李荣保没理会李氏的话,而是盯着佟婉柔一动不动,看的傅恒都有些窝火了,佟婉柔脱离了傅恒的保护,站到一边对李荣保盈盈拜下,温柔似水的声音立刻让僵持的气氛缓解了过来。
“儿媳不知公爹与婆婆随后会到,只是不想让相公为了我犯错。”
傅恒讶然的看着佟婉柔,眼睛又瞥到她半边脸颊上的五指印上,顿时百感交集,心中对她的愧疚更深。
李荣保听后倒是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才对佟婉柔点了点头:“好,你做的很对,起来吧。”
佟婉柔起身之后,没有说话,只是对李荣保又福了福身子。
李氏将她拉着坐到了一旁,李荣保对傅恒招了招手,将他叫道跟前,端起丫鬟刚刚奉上的茶,用茶盖在茶水上方拨了拨,喝了一口后,才对近前的傅恒说道:
“前儿我遇见吏部尚书了,他说你瞧着不错,想提拔提拔你。”李荣保说话的时候,目光丝毫未离开傅恒,只见这小儿子宠辱不惊,站在那里跟一棵松似的,不知道弯一弯腰。
“宣武门城门吏,也是个正经的七品官儿。”
“……”
傅恒站在那里还是不说话,李氏端着的一颗心突然又坠地了,幽幽叹了口气,对李荣保说道:
“唉,怎么是个城门吏……好歹咱们恒儿也是读书人,城门吏那种粗吏,他如何使得?”
李氏的话叫李荣保眉头竖了起来:“城门吏怎么了?好歹也是个官道。”
虽然看见李荣保脸色不悦,但为了儿子的前程,李氏向来敢说敢做,只见她抽出帕子在鼻下掩了掩,说道:
“可是……这才七品,傅新入宫做四等侍卫还是正五品呢,怎么到了咱们恒儿这儿,就要他去做城门吏呢?我可不答应。”
李荣保放下茶杯:“妇道人家懂什么?官场之上嫡庶分的很清,傅新再怎么说也是嫡子,他一个庶子,拿什么人家比?我也想给他挣个好前程,可是,为了他的前程,老子我的面子和名声就不要了?再给人家传一个宠妾灭妻,我今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李氏一双大眼睛里立刻盛满了泪,水汪汪的瞪着李荣保良久不说话,李荣保见她这副神情,也发觉是自己把话说重了,试图弥补: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城门吏也是个官,今后若做得好了,还是能够提拔的嘛,又不是让他一辈子做城门吏……”
李氏泫然欲泣的泪珠子扑簌簌掉下来,慌了李荣保的脚,站起身就围着李氏周身打转:
“不是,你别哭呀,有什么你就说,哭什么呀!别哭了!”
可是,无论李荣保怎么说,李氏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用手背随手擦了擦脸,这才对李荣保说道:
“我知道,这么些年你还是觉得我只是个妾,我终究就是比她低几等,我身为汉人,活该就是她的奴才,活该一辈子被你们欺负。”
李氏这么说完,便就掩着帕子急急走出了花厅,往房间奔去。
李荣保急得直跺脚,指着李氏离去的方向骂又骂不出来,最后只好跺跺脚,追了上去。
佟婉柔讶异的看着事态的发展,也追到门边看了看,忧心忡忡的问道:
“婆婆没事儿吧。”
傅恒将她也拉出了花厅,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么多年了,我娘还是那些招,阿玛也总是上当,别管他们了。”
“……”
佟婉柔听傅恒这么一说,见他脸上也却是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不禁回想先前的画面,婆婆这是哭着对公爹撒娇呢,公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笨拙的可爱,无可奈何追出去的那一瞬,佟婉柔突然明白了,为何傅恒在府里只是个最小的庶子,却能这般在府中行走无忌,甚至连嫡母都敢当面对抗。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婆婆的功力呀。